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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杏树下谁家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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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拂过,吹落一地杏花。

    我站在杏树下,任凭那些白色花瓣落在我的脸上,好像是不凉人的大片雪花,其中带着些许的芬芳。

    那些美丽的花瓣甘愿掉在任人践踏的泥土之上吗。

    “元初,吃饭了。”

    额娘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我回眸,额娘站在门口,挥挥手示意我过去。

    阿玛和大哥二哥到了发俸禄的日子,今天的伙食就提高了不少,羊肉水晶饺子,鸡丝黄瓜,糖醋藕合,珍珠鱼丸,还有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鸡肉火腿汤。

    三哥还在当值就没有回家吃饭,在长辈和三个哥哥动筷后,我高兴地夹起了我最喜欢吃的饺子,蘸了蘸胡嫂上月新酿的杏子醋,一口下去,满面红光,汤汁绕舌,齿间留香。

    阿玛笑道:“你看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明年就要选秀了,容秀都开始学习礼仪了,而你还整天没个正行,就知道看花看草。”

    我嘴里嚼着饺子,突然被噎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含糊不清的说:“容秀姐姐是因为有个弟弟才成熟,而我是家里最小的,像个孩子一样不也正常。”

    说完话我才知道我犯了忌讳,嘴里吃东西说话是不敬,我战战兢兢的把肉咽了下去,心虚的瞄了一眼阿玛。

    阿玛的脸色果然不好看,眉毛立着,随时要跳起来。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嘴里有”

    “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我学着阿玛的语气说道,“那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正吃着呢,你是要我把菜咽下去和你说话呢,还是立刻回复你的话呢。”

    阿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四哥伊坤泰轻笑了一声,劝道:好了阿玛,元初今年才十二岁,和她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元初,哥哥给你买了新的簪子,你看喜不喜欢。”

    四哥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簪子,金色的簪身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哇,是金蜻蜓簪子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谢谢三哥,三哥对我最好了!”

    我笑嘻嘻的接过簪子,簪子是纯金打造,蜻蜓身是用细细的金丝扭成的,前日陪容秀逛珍宝店时,这只簪子我看了好久,最后因为价格问题不舍的离它而去。

    “你前日陪容秀出门后就一直在地上画蜻蜓形状的簪子,我猜你可能想要这个,今天路过就买了一只。”

    四哥和声的说着,我心里震动,原来我小小的举动都会被家人看在眼里,这血浓于水的亲情,才是世间情中最重要的。

    饭毕,大哥和二哥在说着当下的时局,四哥回房打盹,我也回了屋,把那只贵重的蜻蜓簪子放在我首饰少的可怜的梳妆盒里。

    我猜测出四哥的想法,金簪很贵,平日里我和额娘的发间只插着银簪,这不逢年不过节的,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定是为了明年选秀的事了。

    我把下巴搭在手上,看着外面杏花纷纷,心中感慨着无限事。

    大哥二哥三哥都已成家,而且是御前侍卫,父母不用担心,四哥比我大两岁,今年十四,明年与索绰罗氏完婚,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让人担心的,父母为了我在今年发间中也愁出了几点银色。

    父亲是四品典仪,官职不高,为人清正,所以家里的条件也一般,别的官家小姐有一两个丫鬟,而我家,只有一个在府里二十多年的胡嫂,虽有显赫的祖上,但是到了父亲这一带也逐渐销声匿迹,而我没有绝世的容资,更没有贤良的品性,如若嫁到高官之家,也可做个嫡妻,但是若被选上,那么我只能溺在皇权的大浪之中。

    康熙四十二年,宫里下达了选秀的名额。

    我和容秀被选中,在此期间要学习皇家的一切礼仪,且不可见外男。

    “上月来的消息,明年这时候我们就要入宫了。”

    前日我和容秀跑到小溪边踢着石头,看着水中的倒影,我默默叹了口气。

    容秀的一双桃花眼细成长,脸颊粉嫩如桃,嘴唇一抹春色,是个标志的美人,而我脸上的肉比容秀多出了一倍,眼睛小而无神,是个妥妥的馒头上点芝麻的面相。

    容秀这么美,会不会入选,她会不会成为年过五十康熙帝的妃子。

    容秀见我神色不悦,问道:“元初妹妹,你怎么了?”

    我如实回答:容秀,你这么美,会不会被选成后妃,皇上那么大岁数了,我不想你入宫。”

    容秀笑了,笑声如银铃一般,“别说皇上岁数大,就算是我们同辈,我也不想入宫,再说了,皇上今年五十了,还要后妃干嘛,据说以后的选秀,就是给八旗子弟结亲呢。”

    “真的?”我有点意外,毕竟宫里的事家里人很少提起,他们总觉得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宫殿,久而久之,我也对那富丽堂皇的皇宫敬而远之了。

    “当然是真的,哎,咱们的婚嫁哪是自己能决定的,只期望未来的夫君是个良人,可以当我一辈子依靠就好了。”

    她拉着我的手,认真说道:“元初,我希望你未来的夫君是能让你依靠的人,也希望我们成亲后不要断了联系,也希望我们未来的孩子可以结为夫妇,那我们就是亲家啦!”

    说到这些事,我不免有些脸红,嗔道:“这还没选秀呢,你大咧咧的说这些话,真不知羞。”

    容秀笑了,我也笑了,我们看天空鸿雁高飞,听脚下溪水潺潺,闻着桃花淡淡的芬芳,牵着最好朋友的手。

    容秀这两日来的勤了些,总是拉着我去街上买这,去街上买那,后来她悄悄的告诉我,她在街上碰到了让她心仪的男子。

    “是谁啊?”

    她神神秘秘的,附在我耳边说:“我也不认识,就是那日我们逛珍宝楼的时候遇到的,年岁呢,与我们差不多吧。”

    记忆回到前几日,我们在看首饰,满屋里都是女子在挑选,突然一个男子出现在身旁,他左选选,又看看,最后拿走一只白玉镯离开了。

    当时我们很是讶异,很难想到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男子会独自一人来买首饰,而且他买的首饰是珍宝楼上等的玉镯,出手非凡,非富即贵。

    至于相貌,我没有细看,自从圣旨下达后我一直心不在焉,加上说不宜与外男相见,我更是没看一眼。

    没想到容秀对他上了心。

    我点点她光滑的额头,提醒道:“你忘了,我们是明年的秀女,你要是生出异样之心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可是要连累全族人的。”

    容秀低下头,绯红的颜色染了脸,两根食指慢慢绕着,然后又晃起我的手臂,“哎呀,我知道,我们今天再出去一次吧,就一次,万一看到了呢?”

    我反握住她的手,劝道:“我的好姐姐,他一个男子为什么要去买首饰啊,一定是给自己的妻子买的,要是这样,你也会去吗?”

    那白玉镯质地通透,适合年轻女子穿戴,京城里的妇人更喜欢碧绿的翠镯,容秀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欢喜娇羞的神色慢慢暗了下去。

    我无意打击她,但是家族性命远高于自己的小情小爱,天子脚下,谁敢不恪守本分。

    自那之后,我便安心在家和额娘学习礼仪,额娘虽是汉人,宫中的礼仪她也是知道不少的,从前的嫡母便是满人,一举一动都是按照礼仪行动的,阿玛常说嫡母出生名门,是大家闺秀,可惜福薄,在生下四个哥哥后就离开人世。

    额娘从妾室转为正室,她曾和我嘀咕过:生了四个儿子的女人怎么可能福薄,你阿玛这话说的,好像我还不如那个福薄的人。

    年少的我也能听懂一二,问道:“额娘嫌我不是男子?”

    额娘笑,她抚着我的额头,说道:“我们元初额头饱满,是天下间最有福气的女子。

    学习了一个月的礼仪,我的性子也安稳了不少,一向爱和我打趣的四哥如今也对我刮目相看了起来。

    “学了礼仪的人就是不一样,这走路脚下好像都能生莲一样。”

    四哥和三哥坐在院子里吃集市上买来的芙蓉糕,我闻的直流口水,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溢出,眼巴巴看他们手里用油纸包裹着的糕点。

    四哥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把芙蓉糕放在手里晃了晃,诱惑着我:“怎么,想吃?过来吃啊。”

    我咽了咽口水,随后想到额娘的嘱咐,让我保持身形,不能吃太多的饭菜,那些糕点更是一口都不能碰。

    “不了,我还要穿花盆鞋走路了,你们两个别碍着我。”

    半月前,阿玛也不知在哪里找来的花盆鞋,告诉我在家偷着练习,省着以后到宫里出糗,而我把这鞋视为圣旨的一部分,除了睡觉,每天都穿着它,活活像宫里的小主。

    四哥笑了,毫不留情的说:“我看你馋成那样还是吃吧,你说你自己,饭吃的少,但是还没有瘦,这不是白用功吗?”

    我沮丧了起来,他说的没错,这段时日我半夜经常饿醒,就从柜子里拿出私藏的枣泥糕填填肚子,然后再一觉睡到天亮。

    三哥也点头,“是啊,我回来这几次看你吃得少,本想给你从宫里带点东西吃,没想到额娘不让,还说你为了保持身形吃的很少,但是就是没起效果,我也觉得你还是吃吧,把自己饿出个好歹怎么办,你看你现在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我摸了摸脸,一连数日的少油少米,皮肤不再光滑,摸起来还有些刺手,虽说额娘给了我脂粉,但是我还不习惯用,一来二去的,我的脸和男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索性脱掉花盆底,一路小跑的来到他们的身边,坐在小凳子上,大口的吃着绵密的芙蓉糕。

    外头的小厮突然进来传话,是找我的。

    “小姐,明日辰时,辉发那拉家的小姐让您过去一趟。”

    我和容秀因要练习礼仪,已有一月未见,今日她特地安排小厮来传话,想必也是让我陪她出去走走。

    也好,当了一个月的人偶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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