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都是命
“谈对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都不知道牧宴是什么人吗?见过他跟哪位女孩子走那么近过,见过他跟哪位女孩子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过,我可听说了,牧宴刚死了妈妈那会儿,就是跟陆不悔在一起的,这两人关系肯定不普通。”
“对了,还有一点很奇怪,牧宴已经把高一的知识点全摸透了,过了年就是18岁了,可他不去高二,却重读高一,肯定有问题。”
“昂哥,你说对不对?”
突然被点名的程昂看到两人口无遮拦的样子,表情有些严肃。
“别胡说八道,就因为跟一位男同学走得近就把好好的女孩子说成谈对象,要是被人听见再传出去,三人成虎,到时候假的也被传成真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以后这种话私底下也别说,人家身份本来就敏感,要是再被传出这种闲言碎语,你想害死她吗?”
看着突然严肃的程昂,两人瞬间不敢说话了。
程昂说完沉着脸进了班里,路过陆不悔的座位时看到她写了满满笔记的书本。
陆不悔身份敏感,因为她妈妈在没有任何名分的前提下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说实话,在这件事上不管是陆向诚还是陆不悔的妈妈,两人都该背负骂名。
一个是不检点不自爱,跟男人无媒苟合。
一个是不负责不道德,要了人家又一走了之。
陆不悔身为两人的女儿,要是德行好,名声好,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要是小小年纪还在读高一时就被传出跟男同学谈对象的闲言碎语,那么她将要面对所有恶毒猜测。
说她表面上干干净净,私底下却是个不安分的。
说她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小年纪就不检点,看见男人就走不动道。
到时候不管她如何努力,不管她成绩有多好,不管她平时有多乖,她都将承受最恶毒的流言蜚语。
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比别人更小心谨慎,别人对她的道德评价也要更苛刻。
谁让她出生在一个跟男人无媒苟合的女人肚子里,谁让她选择离开亲妈来到京市陆家,谁让陆家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做得好就是陆家教的,美名陆家来领。
做得不好就是乡下女人养的,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
出身是原罪,身为男女失德的产物,她就不该出生。
她这辈子从一出生就要承受恶意满满的世人偏见,没得辩解。
偏见啊……多么残忍的存在。
一个孩子刚出生什么也没做就被贴上私生女的标签,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这是她的命!
——
陆不悔听到牧宴答应搬回去之后,心情就变得很好,恨不得马上把他的东西从楚家搬出来。
牧宴笑着拒绝,说是有些问题需要处理,等周五再搬。
牧宴有了主意,她也不好说什么,放学后继续学钢琴。
“调子轻快了不少,今天遇到开心的事情了吗?还是有小男生跟你表白了?”
听到前半句话陆不悔还笑着,等听到后半句顿时笑不出来了。
“谭老师,遇到开心的事就遇到开心的事儿,干嘛说小男生表白?”
谭老师一看小姑娘微红的小脸,逗道:“有一个男孩子想认识你,又怕你不同意,让我跟你先探探口风,那孩子不错,要不要认识一下?”
“不要不要……”
陆不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拒绝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谭老师你不要带坏学生,哪有老师介绍男孩子给学生认识的,小心我跟大哥告状。”
看着她认真拒绝的小模样,谭老师笑着继续逗她。
“这人你大哥认识,他说可以先认识一下。”
这一下陆不悔傻眼了。
陆启这个大老板是太闲了吗?管这种闲事。
“谭老师!”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谭老师一听,立马笑道:“说曹操曹操到,看看去。”
陆不悔顺着声音转头,一眼就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钱程!
让她在陆媛庆功宴上丢了一把小脸的人,也是陆启让她学钢琴的推手。
看着钱程,陆不悔那叫一个头疼。
刚才谭老师说什么来着,钱程想认识她还怕她不同意。
开什么玩笑,钱程会怕?钱程会想认识她?
“逗你的,人家小程想跟你道歉,好了,你们先聊一聊。”
谭老师说完就走了,留下陆不悔跟钱程面面相觑。
陆不悔看着犹犹豫豫的钱程,再看看已经走掉的钢琴老师,想到自己死贵死贵的一节钢琴课,觉得钱程就是在浪费她的钱。
虽然学钢琴的钱不是她出的,但是用在她身上。
要是换来的成果超出付出的成本,亏的还是她。
“你要是因为那天庆功宴的事情想要道歉的话,那么我原谅你了,要是没有别的事,你能走吗?我还要学钢琴,学不好的话会被骂的。”
不是她危言耸听,是她从别人那里了解的情况就是这样。
陆启是个地道的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他花了那么多钱请钢琴老师,要是她学得不好,真会骂她。
陆不悔等了一会儿看到还是没说话的钱程,皱起眉头,没什么耐心地开口。
“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钱程看着她不在意的样子,把憋了许久的道歉说出口。
“很抱歉……”
陆不悔一看还在纠结道歉词的钱程,直接开口:“我原谅你了,还有事吗?”
这一下把钱程闹得没话说了,他还想解释那时的情况,结果人家听都不想听。
他纠结了那么久的道歉,想到那天她明明没错还要道歉,想到陆向诚事后对他的警告,想到秦慧这位小姨跟他说陆不悔的不容易,他就难受到半夜起来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纠结了那么多天,他一直想跟她当面说一声对不起。
可她忙得脚不沾地,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会儿有机会了,人家早就不在意这回事儿。
看着奇奇怪怪的钱程,陆不悔没再搭理,开始学琴。
她的手指还算灵活,可钢琴按键太多,节奏也需要把握,她现在正在练简单的曲子。
即便是简单的曲子,也需要一遍一遍地练,练到手指形成肌肉记忆,一看到曲谱就能流畅弹出曲子。
这对她来说不容易,不管学什么,她都不是天赋型的人,除了勤奋她好像没有特别的天赋。
想要赚陆启的1000块钱,可真不容易。
但是吧,这1000块钱必须赚到。
她妈妈下个月初生日,有了这些钱,她就能给她妈买礼物。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给她妈买过礼物,她妈更没有正经过过生日。
每天天一亮就去忙,天黑了才回来,手里的钱还没捂热就没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想生日的事情。
就连他们三姐弟的生日也是简简单单地过,生日那天要吃两个鸡蛋,其他人有一个。
家里只有姐弟三人会过生日,她妈和继父都没有生日。
那一世也是等他们姐弟长大了赚钱了才开始给爸妈过生日。
现在好好学钢琴,要是能在下周完整弹出陆启选的曲子,就能得到1000块钱。
1000块钱能让她妈过一个很好的生日。
当然了,生日礼物不需要贵重东西,比起贵重礼物,钱才是最好的礼物。
对于穷人来说,礼物都是虚的,钱才是实用的,能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陆不悔想到这些,学钢琴的干劲儿更足了。
——
上完钢琴课陆不悔和往常一样回家,一回到家就感受到家里气氛有些微妙。
陆安安好像并不高兴,倒是秦慧挺高兴的。
“不悔回来了,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了。”
“今天做了你老家的酿豆腐和笋粄,我已经在学擂茶了,买了擂棍和擂钵,等放假给你做擂茶。”
陆不悔看一眼脸色变得更差的陆安安,笑着配合。
“秦阿姨,你怎么这么好?”
“好香,就是老家的味道,我已经很久没尝到酿豆腐和笋粄。”
“对了秦阿姨,我问过牧宴了,他说明天搬回来。”
“真的,搬回来就好,就数你俩贴心,明天我买多一点菜,做你跟阿宴爱吃的。”
笑声依旧,陆安安看着开开心心的两人,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唯一一个不知情的陆康康一脸茫然地看着怪异的场景,悄眯眯躲在一边。
怪,三个女的都变得怪怪的,感觉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为了他的安全,躲远一点。
一顿晚饭就在秦慧的关心和陆不悔的配合下吃完。
陆安安一改往日的活泼和好胃口,吃了半碗就不吃了,转身就走。
眼看秦慧不搭理,甚至不关心她胃口不好,像她曾希望的那样再也不管她,陆安安感觉特别委屈。
陆不悔和秦慧用余光看到陆安安低落的背影,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这是给陆安安的教训,因为那天的口无遮拦。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给我安排的生活】
【我喜欢摇滚你不让我玩,我交朋友你也不让,我去外面吃早餐你还要板着脸,就连我跟朋友在放学后多待一会儿你都要骗我回来,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是你女儿,不是你的玩具,我都读高中为什么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我受够了你每天管这管那。】
【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伤人的话就像一根根针一样扎得她想把陆安安回炉重造。
就算后来知道是气话,还是心里不舒服。
想当初她也是高才生,为了两孩子放弃事业成了家庭主妇,现在被嫌弃成这样,哪里还会惯着她。
不是不想让人管吗?那她就不管了,爱干嘛干嘛。
她给陆不悔做好吃的还会收到感谢,自己十月怀胎生出的连句感谢都没有。
就这样没良心还想让她像以前那样做喜欢吃的。
吃个毛,想吃自己做去,别想再让她当老妈子一样伺候。
掏心掏肺没捞着好,还被嫌多管闲事。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找罪受。
她决定了,等牧宴搬进来就找一个保姆,自己该休息一下。
秦慧喝了口茶,表情惬意得很。
真是美好的一天!
——
美好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很快来到周五。
陆不悔吃完秦慧准备的早餐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上学。
阳光明媚,秋风徐徐,又是美好的一天。
牧宴来到班里看到的就是心情不错的她,正准备把书拿出来的陆不悔察觉到什么,抬头就看到走进教室的他。
“早上好!”
牧宴笑道:“早上好!”
紧随牧宴进教室的程昂在听到她的打招呼后,望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她言笑晏晏的模样,那笑容看起来好像没有一点烦恼。
牧宴走过,陆不悔正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紧随其后的程昂。
四目相对,陆不悔立马笑着打招呼:“早上好,程昂同学!”
“早上好,陆不悔同学!”
说着两人错身而过,陆不悔继续拿书。
在这个班里,程昂是除了牧宴之外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老师刚把她带到班级时,程昂是第一个上前打招呼的人。
只不过当时他听到她名字的第一时间就说:不悔?你的名字跟《倚天屠龙记》的杨不悔一样,你爸妈肯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牧宴刻意掉落的笔给打断。
后来程昂就没再提起她名字的由来,看她的眼神也跟第一次见面时不一样。
那种眼神怎么说呢?
有点复杂,带着一点同情,还有打量。
再后来,他的眼神又变了,变得简单许多。
对于程昂的第一印象,觉得他是个有些莽撞的人。
可慢慢相处起来,发现他是个很仗义,正义感很强,还有那么点精。
第一次他说起她的名字后似乎察觉到什么,往后再也没有提及类似的话题。
铃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陆不悔没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认真上课。
上课下课,一天就这样过去。
放学后陆不悔跟牧宴打过招呼后又去上钢琴课。
牧宴搬家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不用他自己去,早已收拾好,只需要有个人去把东西带去陆家。
一节钢琴课上完,陆不悔开始往家里赶。
她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她开始对陆家产生归属感。
虽然不多,但是这样的改变让她欣喜又不安。
她将在这个家待最少三年,将来要是上大学也要在京市。
上大学的话估计会住宿,但是周末还是要回来的。
不得不说陆家在买房子方面,都是考虑好的,附近有小学,中学,高中,大学。
大学虽然远一点,但是半个小时能到,这种距离是可以不住宿的。
算下来,她大概会在陆家待7年。
七年,真长,长到可以完全习惯这个家,也能让一个人再也融入不到一个家。
她有时候会怕七年之后自己再也融入不进曾经的家。
陆不悔想着想着就已经快走到陆家,天已经暗了,路灯早已亮起,家家户户都是热闹的。
看着家家户户亮起的灯和一家家幸福家庭,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以前住在农村时村里没有路灯,也没有修好的路,只有泥路。
那时天黑的厉害,压根就看不清路。
每到她回去晚的时候,家人就会打着手电筒来接她。
有时候是妈妈,有时是弟弟,有时候是妹妹。
就是黑暗中的那一束光,再漆黑的路也不会感到害怕。
如今的京市路灯那么亮,没有一点漆黑,却再也没有在农村时的感觉。
陆不悔默默把视线从一家笑声不停的人家家里移开,重新转到路上。
此时陆家门口路灯下站着的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冷白的灯光下他穿着一身单薄衣裳,灯光倾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古人常叹:自古红颜多薄命。
好像这句话用在楚秀牧宴这一对母子身上都适用。
牧宴的外在条件实在出众,身如玉树,眉目清隽,一副忧郁少年的模样。
老天似乎是嫉妒他,嫉妒他与生俱来的出众容貌,嫉妒他学习上的天赋,所以给了他一副病恹恹的身体。
要是他有健康的身体,依照他的天赋,前途不可限量,而不是空有极高的智商,极强的天赋,却什么也做不了。
身体是本钱,没有健康的身体,其他所有附带的智商和天赋都发挥不出该有的作用。
他连像正常高中生那样去追着朋友跑都不行,打篮球更不行,一切会让心率加快的事情都不许做。
他永远成为不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