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冷酷
女孩的歌声戛然而止，而男孩小小的身子一下飞了出去，撞到旁边的柜子上，鲜血直流。那男人却还不解气，上去对着男孩就是一脚。若不是旁边有人起身拽住了他，恐怕他还会继续多补几脚。
男孩扑在地上，双目紧闭，额角渗出鲜红的颜色，看来是失去了意识。这种时候，女孩的歌声居然颤抖着又开始继续了，那张小小的面上溢满了恐惧之色，嘶哑的声音却比之前愈发用力了。
由于隔着一层玻璃，外面风声又大，他们的对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即使听清楚了也没太大用，那是一种阿扎迪斯坦的地方语言，属于阿拉伯语系。我为了骇客的副业自学过这门语言，只有读写还算通晓，听说只能懂个三五成，能分辨出是哪一地区的方言已算不错了。
在另外几个男人一致意见之下，那个打人的男人争辩了几句，终于还是骂骂咧咧地过去拎起小男孩的衣领，如拖着一只牲口般将他拖着带出了房间。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的阴影里躲了去。那个男人就在我身旁不远处推开门走了出来，沉重的呼吸声几乎从我的耳旁擦过去。我看着他拎着小男孩到了对面一间没有窗户的房子跟前，掏出腰间的钥匙开了门，然后走了进去。
里面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那种声音我似曾相识然而又十分陌生。我注目那距离并不遥远的木门，银色的月光浅浅地漏入了没有火光的屋中……
虽然屋中十分昏暗，但我还是看见了。
一双双年幼的眼睛，在月光之下反射着恐惧的光。那分明是一个收藏货物或牲口用的库房，然而此时在里面坐满了的，是一个个平均年龄可能还不到十岁的中东小孩。风中传来的金属响声及暗影中隐约的凹凸表明，那些孩子们都被人用铁链锁着，即使想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的心跳少了一拍，身子往墙边靠得更紧了。
我在新闻上读过，我也在与这一地区相关的资料中读过……这几个男人一定就是报道中的那些人贩子们！他们在荒野或者被袭的村庄里搜寻孤儿或与亲人走散的儿童，运到其他地方出售，谋取暴利。这种事在动荡或贫穷之地屡见不鲜。那些身为弱者的妇女和儿童们，总是首当其冲成为受害者。
那个男人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拖着另外一个小男孩的手。那个男孩身上只穿薄薄的一层粗麻衣裳，不知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在那里抖个不停。他被这个比他高一倍的壮汉硬拖着往前走，一步一个趔趄地走得很是辛苦，口中不断地哀求着，然而男人根本不理会他。
我的心紧缩着，甚至忍不住咬紧了牙关，然而我除了更好地隐蔽我自己，竟没有别的法子。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但此时此刻，如果我办得到，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救出这些被人当做牲口一样关着的孩子们，将这些没有人性的败类们绳之以法。然而，我只有一个人，要对付他们这么多个全副武装的大男人，实在太有难度。
木门在我身旁不远处重重地关上了，将小男孩的哀求声一并关在门内。
我暗暗松了口气，视线移向了旁边停着的两辆车子。如果我能够夺到其中的一辆车子，说不定可以顺着大路赶到附近的镇子或者甚至宇宙港，寻求警方救援？贩卖儿童是国际公罪，就算阿扎迪斯坦王国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国际警察也应该不会放任不管。
我正站在那里想着，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我的嘴巴一下捂住，手臂同时制住我的行动，令我呼吸困难。后背传来硬物的触感，一个陌生的男中音，用世界语在我耳边低低地命令道——
“不要动。”
我的思考簌然中断，全身的神经霎时同我的身体一并绷紧了。
——被、被发现了！而且……对方有枪！
经过训练的身体行动得比脑子还快，在我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当儿，我的理智同本能已经做出了最佳选择：在其他人还没有加入之前，我要尽快制服身后这个人，将他的武器夺过来！
自小习来的擒拿手浑然天成，一出手便往身后人的手上抓去，先制住他手腕关节的弱点，将那个硬物推离我的后背，然后用力地一拧。他低低一声吃痛松开了我，手中的东西滚落地面，被我一脚踢得远远。
这还没完，我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已水蛇一般往他的手臂攀去，下一招就是要拧住他的手臂关节，将他整个人都压到地上去！
谁知这人也不是吃素的闲人，手臂被制，武器脱手，脚却没有闲着，趁我注意力都在手上的时候，飞起一脚便朝我的膝盖踢去。我奋力一闪身，将将避开他这一脚，却也不得不打消一招便制服他的念头，松手往后避到安全距离之外。
月光之下，耳旁只有沙漠远远传来的风声，和屋里隔着一层木板的嘈杂声。
我直到此时，才终于看清方才偷袭我的那个人。
身穿阿札迪斯坦王国特有式样的白色上衣，原本掩着脸面的头巾已在方才的近身格斗中披落肩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庞。
那竟然是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少年，典型的中东人面孔，一双晶亮的眼眸犹如天顶的星晨，微卷的发丝在额角慵懒地蜷着，柔软的五官线条与面上坚毅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咦？你……”
我怔了怔——这个少年看起来……感觉上，怎么不太像是那些人贩子的同伙？这样澄清的一双眼睛，绝不像是会为了金钱而出卖灵魂的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