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刺目
赵起、路康、徐江和阿风一人一把铁锹,沿着袁文允踩出来的圈开挖。阿鸪和小麦在地面上,负责把他们挖出来的土用一个系了绳子的大桶提上去。
徐江问袁文允为什么要挖坑,袁文允只是坐在附近闭目养神,一个字都没说。
又问挖完坑再做什么,袁文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徐江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想到袁文允刚从湖底上来,必然元气大损,也就没再说什么,以免打扰他休息。
赵起、路康、徐江虽然年轻力壮,但毕竟没怎么干过挖地的活,只会蛮干,所以速度越来越慢。
阿风倒是跟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一把考古探铲上下翻飞。几乎全是依靠他,圆坑很快下去了七八米。
村长蹲在坑沿上,一双眼睛紧盯着土里,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紧张。
赵起时不时地跟上面的小麦搭两句话,以保证上面一切正常。
“小麦,隔壁老樊家养的猫叫什么名字来着?”
“花花啊,怎么了?”
“嗨,突然想不起来了。”
“对了,小麦,之前给你买的那双黑皮鞋,你是怎么踢坏的来着?”
“师父,你傻啦,明明是在外面晾晒的时候被偷走了。都怪阿正哥,出门没锁院门,也不知道被谁顺走了 唉,我都没穿几次呢。”
“是啊,阿正丢三落四的毛病总是不改。”
“小麦,回去以后咱们去吃卤煮火烧吧?”
“完全没问题!就是现在卤煮涨价了,好贵的,我要放他个半碗辣椒,半瓶醋,给您回回本,嘿嘿”
毕竟他们四个人现在都在坑底,如果发生什么变故,活埋他们就是分分钟的事。
又挖了四五米以后,徐江累的腰酸背痛,一屁股坐了下去,“歇会儿,歇会儿,实在不行了耕地的牛都不带这么干的”
刚说完,他就跟被蝎子蛰到一样,“哎哟”一声跳起来,把其余人都吓了一跳。
小麦趴在坑沿,探过身子,焦急地大喊:“怎么了?怎么了?”
赵起赶紧给他挥手,“回去!回去!当心掉下来摔着。”
眼看徐江满脸囧色,路康还以为他又干了什么糗事,调笑道:“怎么啦?挖到蚯蚓了,徐小姐?”
徐江没说话,把铲子一丢,转过身。他的裤子上已经湿了一大片,脚底下一个泉眼一样的小洞,正在泊泊地往外冒脏水。
并且,那个泉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脏水,裹挟着棕黑色的泥土,吐着泡沫,开始往大坑的每个角落里蔓延。
路康说:“得,原来袁先生说的‘挖到水’是指挖到这块地的大动脉呀。”
“那可不还蚯蚓,我会怕蚯蚓吗?咱们之前去钓鱼,你用的都是我挖的蚯蚓好吧。”徐江一边用两根手指掂起屁股后面的湿裤子,一边翻着白眼说道。
赵起仰头对着地面喊道:“小麦,抛绳子!”
小麦应了一声,随即一根很粗的麻绳就被丢了下来。
麻绳的另一段是系在一棵大松树上的,他们开挖前就准备好了。
由于四周的泥土稍微有一点松软,他们拽着绳子往上爬时,正好可以踩着四周作为一个支撑点,因此爬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全都回到了地面上。
村长神神叨叨地把绳子往回收,“别再有什么东西顺着绳子爬上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袁文允,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示。但他只是继续闭目养神,看上去气定神闲。
阿鸪想要提醒他一声,被赵起制止了,“别,应该是还没到时候。”
此时,坑洞底部的积水已经有半米深了。从翻涌的矮水柱上判断,那个泉眼还在持续变大。
没一会,带着腥味的脏水就充满了十几米深的大坑,与地面齐平。而那个泉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望不见了。
徐江捏着鼻子,很反感空气中的异味,“不是说这湖里连根鱼毛都没有吗?怎么这么重的鱼腥味”
赵起也有点受不了,“这是鱼腥味吗?感觉不太对。”
村长用力地嗅了嗅,说:“唉这个味道其实很常见。我们这里每年七月份是雨季,动不动就下雨。一下雨,整个村子里都是这味儿。”
徐江说:“多难闻啊。”
村长憨厚一笑,“习惯了就好了。”
这时候,袁文允才缓缓站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经在微风的吹拂和烈日的蒸腾下干透了。
他三两步走到坑沿上,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说的依然是谁都听不懂的话。
村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紧张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袁文允的声音,四周开始起风。一阵阴凉的风平地而起,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明明是烈日炎炎,明明刚刚还挖坑挖的满头大汗 这一刻,赵起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就是这一个冷颤开始,赵起突然开始隐约听到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悲声载道,如泣如诉,哀转久绝。
他一把抓住路康的手腕,以极低的声音说:“你听到了吗?”
路康很疑惑,“听到什么?”
眼看赵起神色不对,路康也不安起来,“哥,怎么了?”
赵起声音颤抖,“女人的声音,我听到一个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突然,袁文允睁开眼睛,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玲珑的镶玉匕首。
他右手持刀,左手握着刀刃,慢慢一划。片刻之后,鲜红的血液就从他的手掌中涌出,滴落到大坑的脏水中。
霎时间,脏水就跟有了生命一样,不停翻涌。水流撞击着四周的泥土,就跟一锅狂沸的汤一样。
阿风本来离水坑最近,此时也稍稍往后退了退,不知道是担心飞溅的水落到身上,还是出于敬畏。
村长脸色大变,脚一软,险些摔坐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袁文允突然把匕首丢到坑里,脸色非常难看,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朝着水坑重重地磕了一头。
阿鸪见状,赶忙给其他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也照做。
在村长的拉扯下,大家都手忙脚乱地学着样子,全都跪倒磕头。
袁文允抬起头来,又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叫,形如野兽。
赵起冷汗都出来了,“他这是怎么了?”
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乌云,恰好稳稳地落在他们上空,一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就跟马上要下大暴雨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水坑内才终于稳定下来不翻涌了,而是跟被倒了黑墨水一样,迅速变成黑色。仅几秒钟的功夫,黑水就彻底充斥了整个大水坑。
徐江说:“乖乖,跟变戏法似的,这水一瞬间就变黑了。”
村长率先发现不对,声音因惊恐而变得尖锐,“那不是变黑!是因为水里面都是鬼毛菌!”
赵起定睛一看,还真是。坑里面的水之所以变成黑色,是因为里面满满的都是黑霉菌!
来不及过多惊讶,四周蓦地又响起大人、小孩、老人、男人、女人 一起的哭嚎声,此起彼伏,如万鬼同哭。
这一次,赵起从大家的表情上判断: 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不敢乱动,袁文允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呆滞。阿鸪也紧咬着嘴唇,惶恐不安。
袁文允和阿鸪身上,一股黑气缭绕,若隐若现。
小麦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赵起的袖子,弱弱地说:“师师父”
赵起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说话。
这一刻,赵起多少是有点后悔的。
其实当初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一趟可能会有多少危险,带着小麦会不会让小麦受到伤害。只是,他是真的不放心把小麦放到别处暂住,哪怕是张时越那里。
小麦刚被他收养时,古怪的行为不是一个两个。虽然这几年跟着他,已经几乎不再出现那些怪异的举动了,但 就怕万一哪天又出现了,被别人当作另类或邪祟
小麦因为害怕,抓着赵起的手更用力了一点。 赵起的思绪收回,只看到一块白色的绢丝布,慢慢地浮现在水坑中央,黑白对比,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