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周东阳掏出打火机, 点燃信纸一角儿,火舌吞卷,很快两页纸化成黑色灰烬, 散落在烟灰缸中。
一道幽暗滑过心底, 带着隐忍克制, 周东阳揉了揉眉心, 正要点燃一根儿香烟,办公室主任刘芸敲门儿进来。
“周厂长, 这是您要的德国纺织机的资料。” 把一迭文件放在周东阳办公桌上,刘芸站着没动, 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周东阳抬眼看她。
刘芸被这浅淡又漫不经心地一眼看得心砰砰直跳, 那感觉就好像百兽之王随意地一眼扫过来,就让弱小的动物心生膜拜,自愿匍匐在他脚下, 以示臣服。
周厂长的气场似乎越来越强, 这么矜贵凛然的一个人,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平易近人。
这个男人是真有本事,短短几个月, 就让丰市棉纺一厂这条半搁浅的老船重新启航, 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不仅如此,原本各成派系的管理层也被他梳理地服服帖帖, 就连与他屡屡作对的李国栋现在都唯他马首是瞻。
如此运筹帷幄的一个人,真的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过出于好意,刘芸还是决定提醒他一下。
“周厂长,咱们厂是市里推行厂长负责制的试点单位,这个时候是不是要谨慎一点儿, 能稳则稳。咱们花巨资引进进口设备,万一要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您面临的压力会不会太大?”
“嗯,我心里有数。” 周东阳口气淡淡,那云淡风轻又胸有成竹的强大自信莫名让人心生信服。
刘芸出门的时候,周东阳叫住她,“准备一下,下周你跟我一块儿出国考察那批机器。”
刘芸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感激地看了周东阳一眼,什么也没说,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周东阳想回报一个人,从来不会放在嘴上,表面看上去冷清的一个人,对别人的善意却极为敏感,她只不过尽了下属的本分,提醒他一下,他便回报给她出国涨见识的机会。
这样的领导谁不喜欢,谁又不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干。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心思,刘芸不敢深想,也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周东阳太吸引女人,清冷俊逸的长相,包裹在西装裤下修长结实的大腿,行走间会带起一阵风,与他擦肩而过时,那股子青松幽雪般干净清冽的气息让人沉醉不已。
厂子里不管是结了婚还是没结婚的女人,有几个没对他动过非分之想。
伪君子做到周东阳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成功,上辈子惨死,他得到的最大教训或许就是人要学会伪装,伪装成对方想要的样子,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至于刘芸脑补的那些东西,想多了,周东阳的善意怕是只有真正在他手上吃过亏的人,才知道他所谓的善意是什么。
又到周末,姜甜从早上起来就有点儿心不在焉,不时悄悄看墙上的时钟,周东阳要是坐头天晚上的火车过来,这会儿也该到了。
以前成天腻在一起不觉得,从开始分居生活以后,突然周东阳对她的吸引力就扩大好几倍,就特有小别胜新婚那劲头儿。
尹雪看自己闺女这没出息样儿,牙疼!
也不知道这周东阳是给自家姑娘灌了多少迷魂汤,怎么就那么稀罕他。
快九点钟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姜甜从沙发上跳起来,抢着去开门儿,“哥哥,你怎么才来——”
门儿一拉开,姜甜忽然住了口,门外站着的不是周东阳,是万瑞。
“怎么是你啊。”姜甜一脸失望地嘀咕。
“我说堂姐,你能别这么现实吗?给我点儿面子行吗,不欢迎我来,也不用表现这么明显吧。”
姜甜:“谁不欢迎你来了,瞧你的小心眼儿劲儿,我等人呢。”
万瑞一边往屋走,一边随口问,“等情郎呢,这望眼欲穿的劲儿,快酸死我了。”
姜甜现在跟万瑞玩儿熟了,说话也随便,抿唇一笑:“还真让你猜着了,你姐夫今天过来。”
“姐……姐夫?!!你——结——婚——了?”万瑞简直难以置信,堂姐结婚了,他怎么不知道,也没听家里任何人提起呀。
“我结婚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样儿。” 姜甜撇撇嘴。
尹雪叹气,她不想到处宣扬女儿结婚了的事,可偏自家傻闺女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走过来,笑着岔开话题:“小瑞来了,快过来吃点葡萄,昨天别人才送的,特甜。”
“谢谢二伯母。”万瑞礼貌谢过,转头跟姜甜嘀咕:“怎么回事儿呀,你才多大就结婚了。”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不就结婚了。”姜甜拎起一小串儿剪好的葡萄,递到他手里。
万瑞张大嘴巴,半天挤出一句,“堂姐,让你这么一说,感觉结婚好简单。就不知道万一他不喜欢你了,你也不喜欢他了,离婚是不是也这么简单。”
姜甜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对了,你今天找我来干嘛?”
万瑞嘿嘿笑,“本来想让你今天下午给小爷我去捧个场呢,看来是请不动你了。”
姜甜:“捧什么场?”
万瑞:“下午跟哥们儿比赛自行车,这次要赢了,小爷我就蝉联三次冠军了。”
姜甜想了想,“下午我和你姐夫可以一起去帮你加油助威呀。”
万瑞眼珠子转了转,说:“算了,算了,我可不想做什么电灯泡。”
他带姜甜去,是为了显摆自己小堂姐有多靓,比那什么京城一枝花儿可强多了。带个姐夫去,算怎么回事儿,结了婚以后,就算再好看,那也是已婚妇女了,有啥好炫耀的。
正说着话,外面又有人敲门,姜甜乐颠颠儿跑去开门儿,这次指定是周东阳。
“甜甜,万叔叔在家吗?”陆远一脸笑地站在门口。
“我爸爸出去买东西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你进来等他吧。” 姜甜怏怏地请陆远进来,难掩脸上的失望。
陆远仿佛看见一朵盛开的小花儿,见到他之后突然就打了蔫儿,整个花冠都耷拉下来。小姑娘鼻子皱着,嘴巴微微撅起,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自己这么招她讨厌吗?陆远一时心里难受极了,他知道她结婚了,但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见她。
她总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今天穿的和上次见又不一样,一件圆领蓬蓬袖芽黄色格子上衣,领子比寻常衣服的领子稍微大了一点,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长的脖颈,活泼又娇俏。
大概是嫌热,她下面穿了件黑色运动短裤,有点儿类似于运动员穿的那种,有些短,圆润笔直的两条大长腿格外显眼了。
万瑞跟陆远相熟,吊儿郎当打了个招呼,提议三个人打扑克。
光打没意思,得有惩罚,他就提议谁输了往谁脸上贴纸条。
陆远认为姜甜大概率是输家,觉得往她脸上贴一堆纸条不大好,就提议谁输了,谁就绕屋子跑一圈儿。
两个人意见不一致,让姜甜选。
姜甜说那多没意思,不如在脸上画乌龟吧,而且离开这间屋子之前谁都不准洗掉,另外三局算一次输赢。
万瑞和陆远面面相觑,几个意思?
很快两个人就明白姜甜的意思了,她这是有恃无恐呀,第一局就自己做地主,把他们俩个通杀。
玩儿了几局,万瑞就觉察出小堂姐的狡猾了,她就算牌技再高超,可也总是会有摸到差牌的时候,不可能一局不输,所以她提前就设定好,三局算一次输赢,稳赢不输。
陆远也觉得姜甜不光聪明,做事还不留漏洞。
其实他俩还真高看姜甜了,姜甜这完全是吃够了宋逸的亏,把宋逸那一套照搬过来。
以前宋逸和她玩儿骰子,就是这么搞得,三局论一次输赢,姜甜就没赢过,每次都被他折腾地不行。
一开始她还傻不拉几讲规矩,知道愿赌服输,就算心里不情愿,也委委屈屈接受周东阳不怀好意的惩罚。后来琢磨过味儿来了,就开始不干了,本来就实力悬殊,游戏规则还由对方来制定,这不明摆是欺负老实人吗。
万鸣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侄子和陆远一人脸上趴着一只滑稽的乌龟。
万瑞脸皮厚惯了无所谓,陆远在万鸣面前就有点儿挂不住,一张脸憋得通红。
姜甜得意地跟万鸣显摆,“爸爸,怎么样,我厉害吧。”
万鸣心里得意,但得给两个小辈面子,强忍住笑,摸摸闺女的小脑瓜,“厉害是厉害,最主要还是你运气好,人家让着你。”
姜甜没反驳,万瑞肯定没让着她,陆远她还真吃不准,她明显感觉到陆远应该也是这方面的高手,但有几次输的有点儿莫名奇妙。
念头一闪而过,她也没多想,就以为陆远是照顾她面子,毕竟她一个女孩儿在脸上画个乌龟还是挺难为情的。
对方手下留情,她也没想真的为难人,就叫两个人去把脸洗了,万瑞不肯,说男子大汉说话要算数。
他不肯洗,陆远要去洗,就好像他不男人,说话不算数一样,硬着头皮也没去洗,顶着个滑稽的脸,跟万鸣进书房请教学术问题去了。
姜甜一看都已经十点来钟,周东阳还没来,就有点儿担心,穿了鞋,要下楼去看看。
一拉门儿,正好看见周东阳上楼。
她像个小雏鸟一样,扑棱着翅膀,满脸兴奋地飞扑过去,抱住周东阳的腰。
“你怎么这会儿才到,等你一上午,都等急了。”
姜甜想周东阳是闲下来会想,周东阳想姜甜是无时无刻的,姜甜不在他身边的日子比戒烟更令他难以忍受。
没有姜甜的床冷地像北极,睡觉时没有毛茸茸的小脑瓜抵在他下巴上,没有软软和和的小肚皮贴在他身上,没有调皮的脚丫在他大腿上蹭来蹭去,夜变得漫长无比。
周东阳克制住想狠狠吻她的冲动,摸摸她头,声线低哑“想我了?”
“想你了。”
姜甜诚实地点点头,一双又亮又润的眸子望进周东阳黝黑的瞳孔。
沉浸于爱情中的少女,眼角眉梢都勾魂儿似的生动着,她就那么明明亮亮地展示着自己对心上人的想念。
周东阳喜欢她满心满眼都被自己占据的样子,这会让他感到无比愉悦与踏实。
他上辈子大错特错,不懂变通,错失了宝贝太多东西,既然改变不了对她病态的占有与控制,为什么不可以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呢。
现在不是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听取大家意见,维持原来主线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