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喝多了
风星语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仿佛大脑的中央位置,有个人拿着鼓槌,和着心跳的节奏在使劲地敲,噗通……噗通……,一下一下地,跳着疼。
空气中散发着消毒水和酒精的混合气味。天花上有一个方形的led灯,旁边是一条l型的导轨,导轨上挂着淡蓝色的帘子,头顶上方还悬挂着一个瓶子。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躺在这样一间房间里。扭头向周围看了一圈,晕晕乎乎的,于是闭上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但头疼依然如故。
他再次睁开眼睛,想抬手敲打敲打脑袋,竟然发现手上插着输液的针头。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
他尝试着翻了一下身,头疼的更加厉害,仿佛里边的那架鼓被掀翻了,骤然狂跳着疼,他只好咧了咧嘴放弃了努力。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的包呢?竹筒呢?车呢?
想到这里,他激灵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朝着门的方向喊道:“你好……有人吗?”
无人应答。
他摸到了床边的呼叫按钮,按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等待。
一个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看了看床边的仪器,然后职业性地微笑着:“终于醒了,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急啥呀!别动。”小护士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她按了一下床头的按钮,他的上身随着床板稍微升起一些。
“是不是舒服多了?”
“嗯,这是什么地方?”
“这还用问,当然医院啦。”小护士一边说,一边在一个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呐,这里有电视,闲着没事你可以打发一下时间。其它的,一会儿刘主任会跟你讲。”
说着,她打开电视,然后把遥控器放在他的手边,再次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他本想坐起来,但是只要一动,头疼就加剧,只好重新靠回床头开始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报新闻,一个蒙族小男孩对着镜头腼腆地笑着,然后又回头指着身后的羊群,叽里哇啦地说着什么。他的身后,围着几个同龄的小朋友,笑嘻嘻地对着镜头做着鬼脸。
天山?阿鲁科尔沁!
他瞄了一眼台标,我嘞个乖乖!怎么在阿旗?这是弄啥嘞!他狐疑着换了下一个频道。
这个是央视新闻,正在播报一个网红环保少女带着一群人在纽约街头抗议。那些人对着镜头愤怒地呼喊着口号,其中还有人对着镜头竖起中指。
正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一个戴着口罩的胖胖的男人走了进来,甭问,应该就是护士说的那个什么主任了。
胖男人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拿起床尾的表格看了一眼:“风……风星语?这啥名字?笔名啊,整这么洋气。”
“怎么回事,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胖男人扭头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我不知道你名字,你咋住院?”
“可我没病住啥院嘛。”
“斯琴没跟你说?这丫头,搞啥搞。”胖男人一边摆弄着仪器一边解释道:“你不是喝多了吗?我们是根据你口袋里的身份证填的表。下次注意点,别往死了喝。”
“我喝多了?谁送我来的?他人呢?”
胖男人依次扒开风星语的两只眼睛,用一个小手电照了一下:“哦,好像是个牧民吧,把你送来就走了。”
“叫啥名字?有留联系方式吗?”
“好像叫敖日还是啥来着,放下你就走了,其它的我也不知道。”胖男人耸耸肩,把一个仪器的开关按了一下。
“我怎么不记得喝过酒呢?”
“你那还不叫喝酒?闷倒驴了都。就冲你现在这样,最少整了两瓶吧。”胖男人在口罩后边呵呵笑了起来:“放心,是酒精中毒,过两天就好。这嘎达的牧民喝的比你多多了也没啥事,睡三天照样骑马。”
风星语愣愣地看着他。
“咋的?不信啊?前年冬天来的那哥俩,喝多了,卧在道边就睡着了,半夜被雪埋起来,哥俩十个手指头都截了,就剩个手掌和半截大拇指,看着老惨了,过后还不照样骑着马来送锦旗。”
“啊?这都中?”
“哥俩羊丢了,骑着马去找羊,没找到,喝闷酒,醉了,就卧道睡着了。如果不是闷酒,蒙古人醉了也不会掉下马的。”
啧啧。
“放心吧!啥事都没有。”说着胖男人转身离开病房。
风星语盯着他的背影开始努力地回忆。
活见鬼了,我不是在喀喇沁吗?咋会跑到天山?好几百公里啊!
他忍痛坐起来,放松了一下,感觉头也没有那么疼了,于是偷偷地拔掉针头,开始下床东翻西找。他在床头柜里找到自己的背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手机,还有那个竹筒。
完了!竹筒没了!
风星语一个激灵,心下大骇……
他马上来到门口,喊来了那个小护士询问。小护士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他先是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语音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完了,看来是被偷了,手机事儿小,竹筒丢了事儿就大了。
他心里嘀咕着,换了另一个号码。他的手指有点抖,第一次竟然还按错了号,长吁了一口气,稳了下心神才重新拨通。
电话那边传来雷总拿腔拿调的声音:“喂,你好!哪位?”
“雷总,我是风星语……”
不等他继续往下讲,电话那边突然咆哮起来:“小子,你跑哪儿去了?一直不接电话。”
他尴尬地看了小护士一眼,小护士咧嘴一笑,识趣地走到走廊另一头。他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解释道:“雷总,您先别着急,听我讲,这是别人的电话,我出了点状况,现在医院……”
“医院?医院就可以不接电话?三天啦!三天!你知不知道这三天把我急成啥样啦?”说到这儿,对方也意识到有点儿不近人情,于是问道:“什么病?严重吗?”
“什么?三天?我昏迷了三天?”风星语一愣,不过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雷总,您听我说,严重倒是不严重,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讲!”
他稳了一下心神说道:“是这样,我按照咱们的事先计划,去找那个蒙古人,但不知咋回事,我刚刚醒来的时候却在三百多公里外的医院里。大夫说我酒精中毒,被牧民送来的,可我一点酒都没有喝过。”
“你确定?到了蒙古地区,不喝酒怎么办事?你说你喝就喝吧,喝这么多干嘛?没看出来,你小子还酗酒!亏了当初霍顿非派你去,我就说你不靠谱,他还不信,你看,现在怎么着,出事了吧……”
雷总吧啦吧啦连珠炮一般,清泻着不能亲自成行的愤懑。风星语只得硬生生打断他:“真的没喝过!也许被人算计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而且我的手机和那个竹筒都不见了。”
“让人算计了?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你那心眼儿呢?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找那个蒙古人,立刻!马上!”临了,对方又补充了一句:“记得保持联系。”
雷总说完就挂了电话。
风星语愣愣地盯着屏幕,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他原地盘算了一下,走过去,把手机还给小护士:“谢谢你,我得马上出院,去哪里办手续?”
小护士抬头望了他一眼:“呦,那可不行。”
“为啥?”
小护士撇了撇嘴:“没有主任的签字呗。”说着,她看了看他的脑门:“再说你这就出院?头不疼了?”
他晃了晃脑袋,依旧跳跳地疼,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疼了不疼了。那个……什么……主任在哪儿?”
“刚走,下班了。”
“什么?下班了?你们上的这是啥班啊。”风星语哭笑不得,“那好吧,我打听一下,这里哪有手机卖?”
“出大门右转,拐角就有一家。”
“谢谢啦。”说着,他返回病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在病床上侧耳聆听。过了一会儿,感觉走廊没有了声音,他溜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探头朝走廊两侧看了看。
走廊上没人,他提着背包,轻手轻脚地溜出医院,在停车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车。对呀!他突然想起什么。
这里又不是喀喇沁,车怎么会停在这里。
气得他踹了一脚身边一辆汽车的轮胎。报警器哇哇地响起来,吓得他赶紧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头看了看。
算了,还是先买个手机吧。
他沮丧地按照小护士说的方位走去,在街的转角处找到了手机店。他进去挑了此前同一个品牌,重新激活原来的号码,设置好一切,第一时间打通了雷总的电话。
“雷总,我租的车也丢了,要不要报警?”
“不要管它了,我安排人处理,你马上再租一辆。”此时雷总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你肯定被人盯上了,别耽误时间让人抢了先就一切都晚了,立刻行动!马上!”
现在是中午,风星语在路边摊吃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汆羊肉汤。重新租了一辆越野车上路了。
这辆车有九成新,车况不错。他很快就离开了县城。
路两边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连绵起伏,间或会有成群的牛羊在远处的山坡低头吃草。如此美景,却顾不得停下车拍几张照片,发个朋友圈什么的,他多多少少感到有点遗憾。欣慰的是,他晃了晃脑袋,感觉头已经不怎么疼了。
对不起啦,不是我不交钱哈,等我忙完了,再回来补交。
他打开音乐,一边开车,一边回忆着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是塞外,一路之上车很少,他的车开得飞快。虽说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可也是起起伏伏的一望无际,远处的山上全是森林。
“还真像老姐说的一样哈,这哪儿还是沙漠啊。”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打开免提:“喂?”
“星语,我是天语,你在哪儿?”
“哥,我在内蒙古,有事吗?”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这几天莫名其妙地头疼呢。”
“哈,这要是让老姐知道,肯定又说你作妖。”风星语哈哈大笑起来,“我前几天‘被喝多了’,不过放心,没事。”
“我怎么感觉最近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量挺强的!不行就把它丢掉,总跟着你,可能不好。”
“跟着我?”风星语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后视镜,发现远远地有一辆黑色的车。
“日!好像跟了我半天了。”他骂了一句。急忙扭回头看,那辆车很远,看不清。
他的右脚下意识地加了一点力道,车速猛然加快:“哥,先不说了,回头我打给你。”
他挂断电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视镜里的那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