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深夜访谈

    想着心事，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楼的大堂。老板娘正在用柜台后面的电脑看剧，还在悠闲地嗑着瓜子儿。今天又一次看到了我，老板娘反而没有之前那次那么惊讶，好像她料到了我一定会再来一次。

    老板娘把电视剧暂停，指了指大厅的沙发示意我坐过去。我也是听话的瘫在了沙发上，就像是一滩烂泥。

    老板娘随手扔下了还没嗑完的瓜子，披上了她的皮大衣扭着扭着坐到了我的身边。大姨的体态和脚步都很有韵味，就像是上世纪上海滩的舞娘一样。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有些冒犯的问道：“大姨，你这是学过桑巴吗，怎么走路都这么讲究？”尽管看着老板娘的皱纹已经能判断出是年过半百，但是那股优雅的感觉是装不出来的。

    老板娘却丝毫不在意：“那倒是没有，我一个宾馆老板娘哪来那么多讲究？”说完这句话，老板娘从兜里掏出了一包香烟，瞄了我一眼：“不介意吧小伙，我就好这么一口。”

    我虽然有些介意，但还是违心的耸了耸肩。老板娘见状，用一个精致的银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她有些享受的吸了几口，便把烟吐到了另一侧，也把香烟拿在了远离我的另一只手上。

    我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可是香烟淡淡的苦味还是侵扰我的鼻腔，我难免轻轻皱了皱眉。老板娘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是闹矛盾了？”

    我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有些惊奇地问道：“大姨，你怎么知道的？”

    老板娘又轻轻的品尝了一口，这支烟已经燃烧了约有1/3。看着缓缓消散在空气中的烟雾，老板娘突然笑了一声：“我这行干了有二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们几个小崽子脸上写了什么我还能看不出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除了绑着的纱布外好像的确没有什么东西。老板娘嗤笑了一下：“摸啥呢，你脸上的肉还能挤出来闹心俩字？”

    我也赔笑了一下，又开始发起了呆。老板娘见我如此不上心，她把最后半支烟三两下的吸完，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熄灭，便扭过了头看着我。老板娘的眼角透露出一丝疲倦，但更多的还是关心。

    她用极为关心的语气轻轻的说着：“孩子，有啥事你就跟大姨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给你想想办法。”

    我反问道：“大姨，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呢？不对，应该是我们。我们才见面了一个晚上，你又帮我处理伤口又和我谈心的，我可没钱付给你咨询费啊。”

    大姨笑了一下，可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又伸手想要去拿烟，可是却被我抢先一步拿在了手中。我冲她摇了摇头，老板娘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眼睛却盯着屋外的夜景：“要我说，你们还在上学吧，我女儿也在上学呢。她今年就大学毕业了，可是她也要嫁人了。”

    我感叹到：“大学刚毕业，也就22岁吧？是不是有点早了？”

    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老板娘的侧脸和几根银白色的发丝，她没有理会我的问题，接着说了下去：“她遇到个喜欢的男生，可是是南方的。我和他爹赞同自由恋爱，可是闺女这几年，就回过几次家，有一年连过年都去的南方过。”

    我劝了劝老板娘：“那姐姐这是遇到对的人了，是好事啊。”

    老板娘顿了顿：“对，是好事，男方给的彩礼也不少。但是我们想女儿啊，没结婚都不回来，这结了婚还不得几年才能见上一次？我们这些年还没疼够闺女呢，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想嫁人了。”

    我又换了个办法开导老板娘：“那大姨，姐姐这次放假不是回来了吗？”

    老板娘自嘲的笑了一下：“是啊，回来了，回来时告诉我和她爹，她马上就要结婚，是来要户口本的。这几年国家挺扶持旅游的，我们这几年的生意才逐渐火起来。我本来想让闺女接手这家宾馆，谁成想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心里一惊，不确定的问道：“那结婚之后……”

    “结婚之后？去南方了呗，他们那边流行尽早要孩子，亲家的意思是就赶紧的吧，让闺女在那边呆上几年。”

    气氛变得严肃起来，我俩也就那么陷入了沉默。我有些同情老板娘，却也赞同她女儿的做法。毕竟是自由恋爱的年代，遇到对的人错过了就来不及了。

    这时老板娘又一次打破了沉迷：“孩子，那个姑娘她真的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吗？”

    我一时犯了糊涂：“哪个？是都挺喜欢我的。”

    老板娘笑骂道：“这孩子，屁大点就挺花心的。还有哪个，就刚才出门那个呗。你是不是对不起人家了？”

    我闻言也是意识到了老板娘说的是小艺，只能无奈地说道：“大姨，你才见我们几次，上哪能看出来去？”话虽如此，我却对老板娘接下来的话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老板娘也靠在了沙发上，这次我能看到她的眼睛：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也是和我对视了起来，语气变得无比的认真：

    “孩子，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你看到她和我问药店在哪时眼里的急切了吗？你看到你们合计开几间房时，你随口夸了她一句，她的那张笑脸了吗？你还年轻，可是我在我闺女脸上看到的是和她一样的神情。”

    我没法接过话茬，只能装作陷入思考的样子。老板娘的声音又一次飘到了我有些隐隐作痛的大脑中：

    “她那双眼睛跟会说话一样，她不是一个能藏住心事的人。但是这样我觉得就不错，至少不会说谎。我闺女上高中时就常跟我说，她要是遇到喜欢的人就一定要把他追到手，机会都是均等的，不努力一次谁知道最后会是啥样的呢？”

    我心里忽然掀起一阵波澜：大姨的这番话点醒了我，现在的小艺不就是这样的吗？我赞同了这个姐姐的做法，是不是也在心里默默认同了小艺做的事？谁遇到了喜欢的人会不动心，恐怕没有人甘愿放弃吧。

    老板娘看着不说话的我，语气有些焦急起来：“你说句话啊孩子，你到底想怎么对人家？人家妮子大半夜给你去买药，长得也俊，你到底不喜欢人家哪儿？”

    我这次是真的无奈：“大姨，不是你想的那样，主要是我有对象了，行吗？那姑娘是好，可是我心里喜欢的不是她。”

    大姨这次有些惊讶：“你有对象了？那个短发的？你小子，还真是，有福气。”

    我彻底无语：“一共三个人你能认错俩，是那个，梳马尾辫的那个。”

    大姨细细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那个妮子？我对她没啥印象，一直闷在后面跟个葫芦似的，没想到你小子跟个马猴一样能喜欢那个女孩……”

    听到大娘的话，我也是不免笑出了声。但是一声不属于我们的轻微咳嗽声没能逃过我的耳朵，我关心的看了眼老板娘：“大姨，你少抽点吧，这咳嗽都控制不住了。”

    大姨一脸奇怪：“我是该少抽点，可是你大姨我身子好着呢，也没咳嗽过啊。”

    我耸了耸肩，以为是幻听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心里有些乱，我需要时间去理明白今天的内容。于是我告别了大姨回到了房间，她还不忘把她的烟要了回去。

    我刷了房卡推开了门，看着无忧无虑的老吴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我这次的困意却来的比涨潮还快。我眼皮合上的最后一刻，心里还一直没忘记老板娘女儿的那句话：

    谁的机会都是均等的，为了喜欢的人要去努力的拼上一把……

    我终于撑不住了，沉沉的睡了过去。窗外的风声逐渐平息了下来，我劳累的身躯终于也可以得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