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坦白局
章池没有喝过酒。
从前在山上，师父倒是很喜欢喝酒。
也有很多次，师父举着竹木杯，怂恿着章池一起喝一杯。
但周谷蓝从来不准他拿起酒杯。
但凡师父眯着眼睛劝他喝点的时候，周谷蓝便会气势汹汹地和师父吵一架。
师兄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师父的酒也喝得越来越少。
直到周谷蓝也下山。
师父再也没喝过酒。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章池从来没有喝过一滴酒。
他好奇地看着左玲玲拿在手里的小瓶子。
“很好喝吗？”
左玲玲仿佛有些不敢置信，问道：“你没喝过吗？”
在她的世界里，还没有不喝酒的男人。
章池有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铁锅里的热气缓慢升腾。
左玲玲将酒倒满两个小杯子。
“试试。”
她递给章池。
章池顺手接过，没有拒绝。
白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如果不是味道刺鼻，这和凉水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啦，不敢？”
左玲玲一手搭在椅子上，一边翘起二郎腿，一边向章池举杯。
说罢，便将杯子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燃到肚子，身体立刻升起一股暖意。
左玲玲双颊微红，眼神带有稍许迷离的望着章池。
似乎在等他的下一步动作。
章池将酒杯凑近鼻子闻了闻，皱了皱眉头。
“快呀，我都喝了！”
左玲玲娇嗔着催促。
闻言，章池就着酒杯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
不同于刺鼻的气味。
醇厚而绵软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到食道。
干爽味长。
甚至还有一些回甘。
章池的眉头稍稍舒展开，又听见左玲玲笑道。
“怎么才一口，还是不是男人了？”
左玲玲料定了章池是新手，并不能喝太多，因此用了激将法。
她很好奇章池喝醉的样子。
章池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摸了摸脑袋，淡淡笑道。
“确实挺好喝。”
说完，就将杯中剩下的酒水喝得一干二净。
要知道，这是白酒。
况且是53度的高度酒。
普通人第一次喝酒，能抿个小半杯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章池的反应出乎左玲玲的意料。
但她只讶异了一小会儿，便又神色如常地朝火锅里伸筷子。
“牛肚，黄喉。你尝尝。”
泛着热气滋啦冒油的熟肉被左玲玲捞到章池的碗里。
“这叫下酒菜。”
说着，左玲玲又给章池满上了一杯。
说实话，相比于白酒，章池此时更想吃的是大米饭。
因此，见自己的碗中堆上了诱人的食物，章池便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白酒什么的，暂且都放到一边。
左玲玲没有催促。
红唇微张，又是一杯烈酒入口。
左玲玲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举着杯子。
目光则毫不掩饰地落在章池身上。
章池没有看她，一心一意地低头干饭。
一碗又一碗。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在铁锅飘出的重重香辣味中等时间流转。
偶尔，左玲玲会给章池夹几筷子熟肉。
更多的，是给自己添一杯又一杯的酒。
月上枝头。
章池放下筷子，轻轻打了个嗝。
左玲玲右手旁的白酒瓶已经空了一大半。
天鹅一般的长颈微伸，她早已媚眼如丝。
章池将左手杯子里的白酒喝尽，咂咂舌说道。
“实在有点饿了。”
左玲玲轻轻摇头，并没有怪他。
混迹酒场的老手不会被半瓶小白酒干倒。
左玲玲脑中意识尚且清醒，现在不过是微醺。
她挑了挑眉，灵机一动，提议道：“就这么喝也没有意思。”
“你玩过真心话吗？”
章池摇头。
“我们一人问对方一个问题，如果对方不想回答，就喝一杯跳过。”
“怎么样？”
章池想了想，这也不算惩罚，他不觉得喝白酒难受，因此一口应承下来。
毕竟，这顿饭是左玲玲请的。
“我先来吧。”
左玲玲上身前倾，柔软伏低，给章池倒了一杯。
她抿了抿嘴，终于开口。
“你喜欢谷蓝吗？”
章池愣了愣，没想到左玲玲会问出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送分题。
“喜欢。”
师姐就像自己的家人，自己怎么会不喜欢呢？
左玲玲想过这个答案，却没有想过章池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
“轮到你了。”
章池想了想，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左玲玲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给自己倒满酒杯，一喝而尽。
章池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问题按理来说不难回答。
他也是顺着左玲玲上一个问题开的口，却不知道左玲玲为什么选择了喝酒。
而在左玲玲心里，早已将章池打入“高手“行列。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左玲玲心中叹息一声。
她早就不是什么清纯幼稚的小女孩，自认为看穿了一切男人的把戏。
没想到还是栽到了章池的手里。
“第二个问题。”
“不来公司，你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左玲玲已经问过一遍，章池当时没有回答。
现在她重新问出口，想的就是让章池多喝两杯。
“去哪里？”
章池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他望着锅中的热气，眼中竟有些许的迷茫，缓缓道。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再躲在师姐的背后。”
说到这里，章池眼神坚定，却在脑海中回想起过去一个月经历的种种，心中有些不爽。
本来以为自己上山学艺十五载，下山便能有一番作为，却没想到是蛟龙困于池塘，那些胸怀里的抱负根本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虽然回答了左玲玲的问题，但他却自顾自地喝了一杯。
左玲玲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章池。
过去两天，章池在她心里一直像是一个懒散的大男孩。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章池心里也有作为男人的那一种担当。
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碰上章池的杯子。
“敬你。”
“其实，庐市机会很多，是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像你这样有能力的男人，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左玲玲安慰道。
话匣子仿佛就此打开。
“我想要的，只是保护师姐罢了。”
见章池兴趣缺缺，她又转口道。
“不聊这些了。”
“来，这杯，当姐姐为你接风洗尘。”
两人碰杯，一口闷。
“这一杯，敬你替我解决田永光这个王八蛋。”
“这一杯，敬我们是朋友。”
一杯又一杯。
帘外客人的声音越来越少，酒瓶越来越空，夜越来越深。
喝到最后，章池才发现，左玲玲面上绯红，整个人也有些恍惚。
而章池自己，则无事发生。
“你喝醉了。”
他起身扶住左玲玲要倒下去的肩膀，说道。
“醉……我没醉！”
“我还能喝！喝！”
左玲玲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大声嚷叫。
章池正无可奈何的时候，却见前台的老板娘裴阿姨走进后院。
“醉了？”
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裴阿姨瞪大眼睛，指着左玲玲问章池。
要知道，左玲玲“小酒娘“的外号可不是吃素的。
这么多年，能让左玲玲喝醉的场合，五个指头就能数完。
裴阿姨笑了笑，对章池说道：“这下可就要麻烦你了小伙子。”
“我和老伴要收摊了，只能麻烦你先送玲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