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雷霆之怒,伤上加伤
场面一时之间很寂静。
小丰子眼神滴溜溜的转了转,有些弱小又无助:“沈将军,接旨吧?”
沈渊好久才缓缓抬头,眼神锐利的直视君默:“这圣旨是你拟写的吧?”
小丰子惊讶的捂住嘴:“真是神了,将军您怎么知道的?”
“就你长了张嘴是吧?迟早用烙铁给你封上。”君默狠狠的剜了这狗奴才一眼。
确实,这圣旨是君默写的。
她父皇景帝一辈子只有三个女儿。
长公主——君婵。
二公主——君瑶。
女扮男装的太子——君默。
君默是皇室内名正言顺的唯一‘男丁’,于是她这个太子非常得宠。
宠到在私底下,皇帝常常把君默叫到御书房,直接让她代帝朱批。
只要她的想法合情合理,皇帝一般会让她自己写圣旨。
君默重生之后,就一直在筹谋着跟沈渊的第一次见面,她一定要想办法制住这个所谓的抚国大将军。
这道圣旨,是三天前,重生的那一天,就立即跟父皇商定下来的。
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长公主君婵,是出了名的蛮横阴狠,并且城府颇深,极其迷恋权势,恨不得把君默取而代之,只是被困于女儿身,总不能如愿。
君婵是景帝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景帝并不知道自己的子嗣会如此艰难。
直到五十高龄才生下君默,景帝这才意识到,大雁的江山很可能要后继无人了。
无奈之下,才在得知第三子又是个女儿时,瞒着所有人,对外宣称是君默是个皇子,当场立储,以此稳住躁动的朝臣们。
后来景帝果然没能再有一子半女。
君婵手腕狠辣,且政治天赋极高,君默时常觉得,如果当初女扮男装的是君婵,那她一定能把这个太子当得更好。
只可惜,君婵生得太早了。
这些年来,君婵固执的觉得,只要没有君默,她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千古第一女帝,所以她不肯出嫁,死赖在宫中,明里暗里,给君默下了不少绊子,君默应付得实在疲惫。
把君婵嫁给沈渊,让这个无法无天的长公主,跟暴戾成性的大将军碰一碰,对君默来说是个万全之策。
沈渊的手上也有权,并且是最重要的兵权。
君婵不可能不眼红。
这两人狗咬狗,她才能稍微松一口气。
见沈渊迟迟不做声,君默道:“怎么?沈将军不接旨,是觉得长公主配不上你?”
沈渊缓缓摇头:“不,臣只是觉得,太子殿下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君默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沈渊就已经起身,劈手夺过小丰子手中的圣旨,横眉冷眼的样子像一尊怒目金刚。
“第一,圣旨中,‘诏曰’二字,乃是布告天下时所用,而你所写的这份赐婚圣旨,只需宣示百官,不下达普通百姓,因而,此时该用‘制曰’,而非‘诏曰’。”
“第二,为臣子赐婚,是为彰显君主恩典,所以用词遣句需要表达出为君者的无上隆恩,在圣旨中,你需要突出写明长公主的优良品行,以此强调公主除了身份之外,嫁与臣子仍是下嫁,臣子才会心存感恩,而不是简单一句话带过。”
沈渊简单看了一眼圣旨之后,声音越来越冷,“第三,连个旨都不会写,你有什么脸自称‘本宫’?”
君默一愣,登时有些哑然。
写这道圣旨的时候,距离她重生醒来不过一个时辰。
那时她心绪激荡,加上身体虚弱,连笔都拿不稳,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一样,是强行冷静下来,才把未来的路大致捋出一点头绪。
因此,是忽略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这点疏忽,直接让两人之间的地位掉了个头,她被劈头盖脸一顿,训得像个孙子似的。
“你先前的太师是谁?”沈渊周身的气压极低,看君默的眼神总透露出一种‘你个蠢货’这样的信息。
君默这时候的气势已经低了一大截,再回答这个问题明显很没面子,小丰子连忙抢答道:“回将军,殿下之前的太师是程文翰,程阁老,此前由他老人家专门负责太子殿下的文课。”
沈渊高声喊道:“项少卓!”
之前那个‘恭请殿下上凳’的玄甲将士,又虎虎生风的走了进来,哐当一声,单膝抱拳,跪在了沈渊脚下:“请将军吩咐!”
沈渊道:“程文翰教导太子不力,去程府,叫他自请髡刑,好好反思,他若不愿意,你就帮帮他,事毕后再入宫回禀圣上。”
“是!”
项少卓点头,立即准备马不停蹄准备去程府,即将起身的时候,却被一直纤长白净的手,摁住了肩膀。
那手骨节修长,指尖却有些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青色的脉络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蜿蜒。
项少卓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美的手,它竟然属于一个男人。
那只手的力气并不大,但项少卓却不敢强行起身。
因为摁住他的人——是君默。
君默按着项少卓,眼睛却死死盯着沈渊:“是我的过错,不关阁老的事,程阁老年事已高,不禁罚,有什么惩罚,冲着本宫来。”
沈渊口中的髡刑,就是将人的头发、胡子以及眉毛全部剃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刑不是体罚,却极为折辱人,一般只有地位崇高的臣子犯了大错,才会遭受此刑。
程阁老那样的清贵文人,又是世家阀门出身,他恐怕宁愿自尽,也不愿受此大辱。
“教不严,师之惰,殿下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可见平日程文翰在传道受业上有多疲懒,这是他该受的——项少卓,还愣着干什么?”
项少卓头皮发麻,硬是装着胆子起了起身,毫不意外,又被君默用力摁了下去。
“我说了,我自愿认罚,程阁老年纪大了,你这样做,等同于要了他的命,沈渊,程阁老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你这样折辱他,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沈渊单手抖开那道圣旨。
“为储君者,连圣旨都能写错,你以为你不该罚吗?看看你自己的字,丑得叫人心碎,我还以为是谁把蚯蚓干晒在卷轴上了,程文瀚多年都教了你什么东西?教得连狗屎都不如!项少卓,你腿断了吗?连路都走不动?”
项少卓差点把苦水给吐出来,第三次起身时,实在是受不了沈渊的威压,稍稍用了些力气,一边又生怕伤到君默。
哪知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太子殿下,竟然从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膝窝上,他毫无防备,膝盖一软,‘嘭’的一声,重新跪了下来,差点当场头颅点地,给面前的沈渊磕一个。
君默忍无可忍:“沈渊,别以为你如今是我的太傅,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满?不满也给我憋着!”
沈渊实在看不惯君默这优柔寡断的样子,心里烦得慌,震怒之下,扬手就把手中的圣旨狠狠朝君默脸上扔了过去。
君默猝不及防,圣旨卷轴两端坚硬的木杵砸在她鼻梁上,当即流下两条鲜红的鼻血来。
就连眼睛,也被卷轴上缠绕的装饰铜丝戳了一下,刹那间左眼变得猩红一片,布满了红血丝,打眼看去,跟泣血似的。
眼珠肯定是伤到了。
小丰子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连滚带爬的跑过去,这回是真慌了。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太医,快去请徐院判来!”
太子殿下这双眼睛生得虽是漂亮,可视力一直不太好,她一直忌讳着,生怕让外人知道她的耳疾和眼疾,叫朝臣拿住把柄。
徐院判早就告诫过她,这双眼睛若不精细养护着,一旦受伤,很有可能失明。
君默如果瞎了,那大雁朝的天就塌了一半,因为再没有皇子可以继承这万里江山……
君默觉得像是有钢针插进了眼睛里面搅动一样,她甚至顾不上流血的鼻子和臀部旧伤,噔噔噔后退两步,颤抖着扶着小丰子的手坐下。
她捂住左眼,双眼因为剧烈痛楚而控制不住的滚出泪珠来,仍死死的盯住沈渊。
“本宫以太子之名命令你——不准动程阁老。”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关心程文翰了。
场面乱成一团,连项少卓都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感到一阵惊惧。
小丰子急得原地跳脚:“殿下,您先关心关心您自己的眼睛吧!快给奴才看看,到底伤得严不严重?来人啊!快进宫去请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