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壁角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场,彼此消除了几分隔阂。苦了沈奇峥,全程像外人一样看着,直到糖墩儿被安排沐浴睡下后,他才有机会和妻子说话。
“这孩子和我不亲。”沈奇峥晃着酒杯苦笑,“到现在也没叫一声爸爸。”
薛白麓翻了个小小的白眼,道:“你摆着那张臭脸,就差把‘怀疑’两个字写脸上了,以为瑭瑭看不出来?”
“寒涿不是易与之辈啊,他这么好心地帮咱们,难道没有一点目的?魔族现在和人类打得火热,特异学院、特异司顾问话里话外都要拉我们妖族上船,奇怪,灵气复苏后万族平等,势力洗牌,他怎么还甘愿俯首人类?”沈奇峥眉头微皱。
闻言,薛白麓不乐意了:“人家还没做什么,你就猜疑上了。他既然帮了咱们,就该诚恳地道谢,等他真做了坏事,再翻脸也不迟,要是整天琢磨别人有什么目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听着妻子天真的傻话,沈奇峥讶然失笑。妻子并不是没有心眼,只是不愿因猜忌毁掉好心情,这样乐观爽朗的她,在失去女儿后很少见了。
女儿回来后,妻子就像久旱逢甘露的植物,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生机活力,这样一想,他确实该感谢寒涿。
“刚才,瑭瑭看了我给她请的护身符,就是刻了名字的那个。”薛白麓兴致勃勃地道:“看完才知道,是王字旁的‘瑭’,不是糖果的‘糖’,那家人叫她‘糖墩儿‘,听着也很可爱,只盼着他们对她不错。”
沈奇峥怜悯地看着她,妻子是高兴傻了,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
先不说瑭瑭全程未提过养父母——光是把孩子交出去献祭,这家人就好不到哪儿去。她身上虽然未有伤痕,但妖族本就恢复力强大,为了祭祀养好了也说不定。
这时,薛白麓低低重复了一遍:“盼着他们对她不错。”
沈奇峥这才惊觉,妻子不是没有发现不对,只是因为害怕而不敢面对。
“要不,等寒涿送人过来,我自己听吧。”沈奇峥提议道。
薛白麓直接摇头:“不行,我要知道瑭瑭经历了什么。”
沈奇峥叹了口气,但也知道改变不了妻子的决定,只能换个话题:“女儿的事我暂时没告诉主宅,只说出外办事,不过也瞒不了太久。”
薛白麓毫不客气地道:“你是怕大哥大嫂尴尬,还是怕那个小假货生气?这些年你对她百依百顺,我看你就快把她当作亲女儿了。连儿子三个也随着你,怎么,假女儿就那么香,比亲的还招人疼?!”
她怼得妙语如珠,表情生动,沈奇峥却越看越爱,眼镜下的目光哪里还剩一丝阴狠,俱是柔情荡漾。
想起初遇妻子时,她还是只呆头呆脑、丑不拉几的小白鹭,而他刚好肚子饿了,于是用长长的蛇躯盘住了窝,结果小家伙一会儿委屈巴巴地求饶,一会儿色厉内荏地恐吓,生生把他逗笑好几次,直到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回来,差点叨碎他的脑袋,为了‘报复’,他立志将她娶了回来——想到这里,沈奇峥展开双臂,温柔地抱住妻子,低声道:“白麓,让你受委屈了。”
白麓突然被抱住,惊愕地停下了喋喋不休,玉葱似的指尖在沈奇峥背后抓了一抓,委屈道:“我知道你们有这么做的道理就是有点儿难过。”
“你有脾气就对我发出来,不要气坏身子,”沈奇峥认真嘱咐道,又叹了口气:“我确实有点担心。老夫人这些年自恃身份,即使知道了瑭瑭的存在,也不会做什么,顶多口头牢骚几句。大哥大嫂却每每出人意料,防不胜防,更别提那些好勇斗狠,没事也要找点事的小辈了。没有几分实力,最好还是离招摇山远远的——狐族刚死了一个孩子,被犬族的阿獒带人围了,撕咬分食,父母找过去时只剩下几根骨头,尾巴被做成围脖送给了小琪。这丫头天天挂在脖子上出入。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妖族规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强者对弱者所做一切均为合理。唉,你不愿回去也是对的,那里确实不适合居住。”
薛白麓默默点头:“所以我支持你做这个家主,好歹能压着些。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收权。”
沈奇峥将下颔压在她颈窝,俊美无俦的男人撒起娇来简直让人抵挡不住,他声音带沙地诱哄道:“很快就好了,阿麓不用操心这些,你只要每天高高兴兴的,我就安心了。”
夫妻俩在沙发上各种推拉,糖墩儿穿着棉质睡衣,抱膝坐在门缝边,打了个懒懒的哈欠,心里莫名满足,又有种被塞狗粮的不满。
在松前村时,她总是被迫听李柱文霞的壁角,每次李柱喝完酒,便扒着文霞胡天海地干一番,两个人从来不晓得‘避讳‘两个字怎么写,场地不拘,姿势各异,淫词浪语喊得震天响,要不是她引着李不凡抱怨了几次吵,他们都能做到村长头上去。
因此,糖墩儿对夫妻互动的印象,停留在’无聊粗暴,恶心透顶‘。那种没有灵魂沟通,只有空洞的肉/体交合的样子,简直就像未开化的野兽。
但沈奇峥和薛白麓不一样。他们仅仅是眼神交汇,都像在冒粉色泡泡,气氛有种淡淡的温馨。这样与对方心意相通,互相懂得的互动,光是看着,都感觉很美好。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爬上床,捉起被子,像小猫似地蜷成一团。
她今晚洗了泡泡浴,睡起来特别舒服。薛夫人在浴室里点上香薰蜡烛,跳跃的烛光中,玫瑰和奶香交织在一起,薄荷浴盐在水中快速融化,像炸开了一朵青色烟花。
薛夫人颇有童趣地在水面放了几只小黄鸭,糖墩儿一捏,便发出清脆的嘎嘎声。
等浴缸里的水换新后,倒上沐浴露,整个浴室飘起了如梦似幻的白色泡泡,糖墩儿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洗得全身光鲜亮丽,又涂上一层滋润的牛乳霜,浑身香喷喷的,摸着很是丝滑。
钻进被子的一刻,糖墩儿被床垫惊人的弹性和被子的柔软震惊了,她忍不住地整个身子上下弹了弹,然后不好意思地望向薛夫人。
薛夫人一点儿也没觉得傻,反而宠溺地笑了笑,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第一次被妈妈亲吻糖墩儿心中妥帖,安稳睡去,眉眼轻轻地舒展开来。
心想,原来她以为只有多遭罪,才有意志克服苦难。
没承想,温柔和爱的力量更为强大,那种满满的被爱感,足以支撑她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