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温郗番外(终章)
温郗是在一片哭声中醒来的。他仍然躺在那个泳池边，妈妈抱着弟弟正哭得声嘶力竭。
弟弟的脸很扭曲，在波光粼粼的水波照射下更加阴森可怕。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死！”
妈妈满脸泪水，恶狠狠的样子像是要活吞了他。
温郗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的，我，我拿毯子下来时，弟弟就已经在水下了。”
妈妈摇头，她尖尖的指甲指着温郗，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说:“你为什么要去拿毯子！你不离开他怎么会死！”
因为妈妈你冷。
温郗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妈妈还在哭喊，她紧紧搂着弟弟泡的冰凉的身体，把脸贴在他的脸上哀求。
温郗低下头，跑到屋子里给爸爸打了电话。
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声音腻到让温郗想要呕吐。
“把电话给我爸爸。”
对方娇笑起来，声音像是电视上演的那些妖精一样:“哎呀，小鬼，这里可没有你爸爸。”
温郗捏紧电话，一字一句地说:“把电话给他，如果你不想明天看见你们俩的好事挂在热搜第一名上。”
女子的笑声停止了，她冷哼一声，去敲了门。
这回是爸爸接的了。温郗也不多说，只是叫他回来，他却不肯。
“你儿子死了，死了！”
不知道何时进来的妈妈推开温郗一把抢过电话，对着电话就哭，一边哭一边骂。
温郗被摔在地上。他默默爬起来，站在妈妈身后。
妈妈跪在地上捂着脸哭泣，温郗跑过去想要安慰她，却又被她一把推开。
“为什么你会游泳还让你弟弟死了？你真冷血，你为什么不救他！他一个人该有多害怕，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让他活着！你怎么这么坏，就不肯放过我！”
温郗低着头一言不发。
妈妈撕扯着他的衣服，嘴里咒骂着“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心肝宝贝”。
温郗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人掏空了棉絮的破布娃娃，开膛破肚般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被人指指点点。
那种从最亲近的人身上散发的恶意让小小的温郗开始有失去生的想法。
妈妈已经魔怔了。她拿过茶几上的果盘砸向他，从果盘里抽出水果刀对准他眼下的泪痣。
“都是这个东西害的，妈妈帮你挖掉就好了，你放心妈妈一下子就弄好了。去掉之后你就能回来了还是妈妈最爱的宝宝。”
刀尖刺入细嫩的脸颊，温郗痛到尖叫。
“你疯了？！”
有人把刀夺过去扔到地上，刀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温郗睁开眼睛看到是爸爸回来了。爸爸把自己抱起来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脸说：“我先送他去医院，你先好好醒醒酒，一身酒气什么样子！”
身后的妈妈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扑在沙发上紧紧抱着弟弟的尸体喃喃自语。
爸爸来得及时，刀扎的不深，泪痣是没了但却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
弟弟不在了，妈妈接受不了打击，精神一天比一天不好，时常把温郗认错成弟弟。
每当那时候她都会对他微笑，喂他吃弟弟喜欢吃的东西。
然后清醒时又会打翻他的碗，随手抓起什么就朝他丢叫他滚骂他是灾星。
爸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回来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刚开始还会安慰安慰妈妈，后来他也不管了。
这样的日子温郗不记得过了多久。
直到他和弟弟生日的那天。
那天妈妈起得很早，精神也是难得的清醒，她甚至做了一个很大的蛋糕，说要温郗替弟弟一起吃。
她那天笑得温柔，温郗也很开心。妈妈给爸爸打了很多电话才把爸爸叫回来。
虽然爸爸很不耐烦，但也和他们一起唱了生日歌，切了蛋糕。
吃完晚饭，妈妈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温郗一滴没剩全部喝掉了。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了，只记得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被丢在孤儿院的门口。
自己怎么跑到这来了？温郗抬头看见孤儿院旁边的城市路标震惊。
这个城市不是自己长大的城市。
看来是被抛弃了啊。小温郗面无表情。
兜里还有昨晚吃蛋糕时妈妈塞给自己的糖果，温郗看了一眼，抬手丢掉。
“哎，不要丢啊，你不爱吃给我就好啦。”
一个小姑娘从旁边的狗洞里钻出来，扎着两个高高的羊角辫，滑稽可爱。
她灵活地钻出来捡起糖果吹了吹纸上的灰，拨开糖纸塞进嘴里。
她眯起眼睛朝温郗笑着，圆圆的眼睛单纯清澈，白胖胖的脸上笑出两个酒窝，她咬着糖一脸满足地说:“是我最喜欢的青苹果味的哎。”
她又拨开一颗糖果趁着温郗不注意塞进他的嘴里，看他一脸错愕笑得甜甜。
温郗一直记得那天晨光熹微中小小的她朝着自己伸出手，带着青苹果味道的香气蔓延开来。
她说:“你好呀，我叫甜甜，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这样的温暖只持续了两天，第三天温家的人就找来了。
那天他再次被迫药物沉睡。
又一次在睡梦中被带回了最厌恶的老宅，温郗醒来时面前是温家那一群豺狼虎豹。
离开了孤儿院，小温郗才知道原来外面已经铺天盖地都是温父与其妻在高速路上殒命的消息了。
他看过报道，大幅的版面上是惨烈的现场和自己父母那临死时交缠的双手。
所有人都说两人伉俪情深，危难之时还牵着对方的手。
只有温郗知道不是这样的。
因为爸爸连婚戒都不是和妈妈一对的，又怎么可能愿意去握她的手？
照片中也只有妈妈把爸爸的手握得死死的，爸爸的手更像是被强迫抓住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他们都把他丢掉了。
继承人死了，温郗成为唯一的候选人。
温家一家人争抢着温郗的抚养权，最后被奶奶拍板给了最小的姑姑。
小温郗知道他们不是为了什么亲情，只是为了那个温氏罢了。
可是他还太小，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家业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还太早，他们想抢就抢去了。
感觉到痛苦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孤儿院的小姑娘。
和她在一起温郗总是会忘记自己的不幸，明明玩得都是他曾经不屑玩的幼稚游戏可他却会完全投入进去。
她就像是带着光芒，能够驱散所有的黑暗与不快乐。
他自出生以来就没这么开心过，太过快乐的后果就是他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忘记询问甜甜的大名。
温郗开始学着自己生活，他在温家时常受委屈。
被暴打，被责骂，被污蔑数不胜数，不过他也没有多伤心，毕竟以前的生活和现在也差不多。
只不过现在他多了一个信仰——就是找到那个叫甜甜的女孩子然后他要用尽全力去保护她。
他开始学着利用自己原本最讨厌的才能暗中操作。
于是他在科技方面的才能被一点点挖掘出来，渐渐在业界有了自己的名号，终于在温郗十岁那年国外一所知名大学把他特招走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着那个小姑娘，可是他没想到就在他走后不久，这个唯一在孤儿院与自己关系紧密的女孩子就不见了。
等温郗有能力找到她时，那个曾经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已经成为了能够自己独当一面的妙龄少女，身上看不到一点生活的阴暗与不幸。
温郗开始注意她，开始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他总是私下收购她工作的地方不声张，然后偷偷给她涨工资，看到她小财迷一样数钱的眼神他都能开心好几天。
他知道这是爱，但他也知道自己不配。
他想这一辈子就这样成为她身后的影子就好。
他不是个能够带给她快乐的人，他始终是个活在过去的窝囊废，哪怕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别人口中百年难遇的天才。
谁也没想到意外却在这时发生。
这个像是太阳般温暖的女孩子，在帮助别人时成为了医生口中很难恢复的植物人。
当时绿色穿书救人系统研究还没有完善好，临床的实验也只是在他们这些研究人员中进行，结果也不好。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现在都不是启用系统救人的好时候。
可是甜甜的状况太危险了，她已经等不了了。
医生说她的身体受伤严重且她的求生意识不强，要找她最在意的人来尽快帮忙唤醒她，否则她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
甜甜最在意的人温郗不知道是谁，但他知道此去很危险。
温郗就是在这种时候打算以身入梦，他构建了几个世界后把把甜甜拉了进去。
他打算用所谓的任务来让她提起兴趣，最后想办法从里面抽离回到现实。
这个方法太过冒险以至于实验室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同意的。可是温郗意已决，实验室的人没有办法最后只好派奈奈作为系统的监管者来实时监控。
好在最后他们醒来了，甜甜也终于是他的甜甜了。
写到这温郗笑了笑。
哦，对了，她现在还多了另一重身份。
“哎呦哎呦，老公，宝宝醒了！你快来，她，她哭了！”
宝宝的哭声和姜唐拙劣的诱哄声混合成魔音围绕在门外。
温郗合上日记本把它放在书桌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来了，不要急。”他说。
甜甜她，现在还是一个新手母亲呢。
一阵风吹过，掀起日记本的书页，最后停在扉页处。
那里是温郗自己写给姜唐的一句话——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书房的门关着。
门外是温郗充满希望与爱意的现在，门里锁着的是温郗曾经卑微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