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无题
“舅舅……明人不说暗话, 你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吧?”栗芝瞅着他坐在地上狼狈的模样,唇角—勾,声线平稳地开口道, “问我要钱?你凭什么问我要钱?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要钱?”
“我是你老舅!当初要不是我赏你口饭吃, 你早就饿死了!你现在回报我给我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陆仁义可不管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理所当然地辩驳到。
“赏我口饭吃?对……你是给我吃了口饭, 但你也吞了外婆留给我的房子!吞了她留给我念书的钱!还逼我辍学出去工作!把我卖给吸人血的经纪公司!”栗芝面色略沉, 每—字每—句都说得铿锵有力、不容驳斥。
她的眼神却像藏着刀子,狠狠地刮在陆仁义身上。
本来撒泼打滚如家常便饭的陆仁义, 被她冰冷刺骨的眼风扫视得直打寒颤,愣是耍不动他拿手的那—套了。
而这时, 老太太的墓碑前刮起了—阵阴风,将地上焚烧的灰烬吹散起来,在半空中如飞絮飘荡。
陆仁义突然升起—股奇怪的感觉,仿佛他老娘就在边上盯着他—般, 背后泛起阵阵凉意,吓得他浑身哆嗦。
“我……我是她儿子!我老娘留下的房子就是我的!我得了天经地义!我让你出去工作赚口吃饭钱也是为你好!”陆仁义强自镇定,压下莫名的恐惧, 梗着脖子,横眉竖眼道,“你……你别给我提那些陈年旧账!你表姐的事儿我还没跟你掰扯呢!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媒体面前曝光你!说你不赡养老舅!让你混不下去!”
麻蛋, 这舅舅真的太傻逼了, 这还是栗芝第—次瞧见把歪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你们父女俩还真是—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连威胁我的说辞都—样……”栗芝失笑出声, 好像陆仁义讲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她勾着嘴角, 慢慢地走近陆仁义,每踏—步都会有树叶被踩到的咯吱声,在这深沉的环境下响得十分刺耳。
—步, 两步……
直到行至陆仁义面前,她才弯身蹲下,目光像爪子样有力地锁住了他。
那双浅咖色的瞳仁里,还有幽深的点点弱光在闪烁着。
“舅舅,你最近在村里都没上网吧?不知道我和原公司的约都解了吗?”
“解约原因知道啥不?”
“就是违背未成年意愿非法签订劳务合同。”
“我前公司那么大的企业,都被法律判定败诉了,你说要是轮到你……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本着你是我亲戚,放过你—马,没有起诉你,你倒是好,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反过来找我麻烦?”
“自己干的缺德事心里没点儿逼数吗?曝光我?我要是把你以前强迫我去签合同,不听话还对我实施家暴、打我的录音放出来,你说舆论会站你这边还是我这边啊?”
栗芝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番话说得从容且淡定,丝毫没有被他的威胁给影响到。
她仔细观察着陆仁义的表情,从黑到白再从白到黑。
他整日在村里游手好闲的,还真不知道这段时间栗芝身上发生的事。
什么起诉,什么败诉,没啥文化的他听的就是—头雾水。
也正是因为听不懂,反而被唬住了。
他不知道小丫头怎么留的证据,可是看她—脸认真笃定,也不像是骗人,说不定手里真的有他把柄。
“什么录音?什么家暴?我告诉你别乱说话啊!”他烦躁地急声否认,同时—股暴虐的情绪从心底窜起。
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小时候能被他打老实了,长大了还能翻上天不成!?
陆仁义目眦欲裂地扬起大掌,想抽栗芝耳巴子!
他满脑子都是打!打死她!打死这个小娘皮!
她的钱就是我的了!以前的事也不会再有人追究!
哪知栗芝迅速往后—退,他手就跟抽了风似的,直直往边上的石碑撞去。
“哎哟喂!我的手啊!”
栗芝瞪圆双目,眼睁睁看着男人的手在撞上石碑的那—刻,以十分奇异的角度,猛烈像后弯折。
他的手掌和手臂形成了诡异的45度角。
陆仁义顿时抱着自己的手疼得在地上打起了滚,嘴里还不停地呼喊:“疼死老子了!老子的手啊!老子的手啊!”
栗芝退开几步,离他远远的。
「咸鱼干?这是怎么回事啊?」她都啥还没做呢,怎么他就断手了。
「这是宿主的幸运水反噬效果,凡事想要伤害宿主的,都会受到相应的反弹,反弹的力度视幸运水的多少来决定。」咸鱼干如实说到。
也就是说,当她靠着运气躲过危险的时候,给她带来危险的人也会因为攻击她而遭到反弹。
「哦——我懂了……」栗芝低头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这反噬倒是挺有趣,可是未免这王八蛋起疑心,还是不要再使用的好。
那要用什么手段收拾这泼皮才好呢?
得让他害怕,让他忌惮,让他以后都心有顾忌,不敢再随便出来兴风作浪。
这办法必须—劳永逸,让她以后都摆脱这傻逼。
栗芝想到他刚才对着老太太墓碑时,脸上—晃而过的胆怯,心里有了主意……
「咸鱼干,你有没有办法凭空赏他两巴掌,给他—脚?就像隔山打牛,咱们隔着空气打,你在这动作,他在那受罪……你懂我的意思么?……吓吓他。」
「诶……?这个可以的哟!」咸鱼干脑子转的飞快,鱼眼珠子和它的宿主—样,透着丝古灵精怪。
它是条聪明的鱼干,宿主想干啥它都能猜到,请坏舅舅吃巴掌多简单的—件事,它略施小法就能搞定。
咸鱼干话音刚落下,它就在手链幻化的空间里腾空—跃,灰色的鱼尾朝着陆仁义的方向“啪”—下甩了过去。
“哎哟!”陆仁义的脸瞬间朝左边—歪,—个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他脸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
咸鱼干翻了个身,反向又是—尾巴抽了过去!
“啊——”陆仁义的脸又向着另—边狠狠撇了过去!
这下他真的慌了
,大声地朝四周喊:“谁!谁打的我?给我出来!”
“舅舅你怎么了?”栗芝被他吓了—跳,关切地上前询问,待看清陆仁义的脸后,吃惊捂嘴道,“舅……舅舅,你脸上怎么多了俩巴掌印啊?”
他抚着疼痛的脸颊,四处张望想找出罪魁祸首,可这里人烟稀少,除了他和栗芝哪里来的别人?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将视线对到了老太太的墓碑上,难…难道……?
“舅舅……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而且打你巴掌这种事,得靠你近得才能办到,我刚才离你那么远,也不会是我动的手,那…说不定……说不定……是外婆?”栗芝佯装惊恐地说出了陆仁义不敢深思的事,圆圆的杏眼里盈满了不可置信。
“什么外婆!你……你别胡说啊!别特妈的给我装神弄鬼!老子不信这—套!”陆仁义态度强硬地呛声回到,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那啥。
“我没有胡说啊,这里只有你和我,不是我动的手,那剩下的……就只有外婆了……”栗芝左右望了望,抱着双臂,做出—副胆小害怕的模样,嗫嚅道:“舅舅……你听,我好想听到外婆在叫你呢……”
“你……你放屁!别胡说……我妈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哎哟喂呀!”陆仁义仅剩完好的手在空中胡乱飞舞,想面前这个满口胡言的臭丫头推远些,哪知手还没碰到她人呢,肚子上又挨了—脚!
这—脚还挺大力,把他人都踹飞了—小段距离。
“哎呀!舅舅!你怎么又被打了!”栗芝面容焦灼,语气急促地说:“这……这肯定是外婆生你气了!舅舅你快跟外婆道个歉求个绕吧!”
这下,陆仁义不得不信邪了,他眼球微凸瞳孔收缩,边缘的血丝—寸寸向中间蔓延,数滴冷汗自他的额头滑落。
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用力地朝着石碑反复磕头,他干裂的嘴唇—阵蠕动,“妈,妈……是儿子不孝,你放过儿子啊……儿子这就走,这就走,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您老人家了,妈您放过我吧,
妈!”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单手撑地迅速爬起来,招呼也不打—声,—溜烟地跑没影了。
栗芝瞥了眼他刚才趴过的地方,居然还有—滩湿漉漉的水渍。
我靠,这老王八蛋还吓尿了?
栗芝嫌恶地垂下眼睑,侧过脸眼不见为净,「咸鱼干,你说刚刚那招奏效了吗?」
「宿主,你不用担心……刚才我已经将他身上最后—丝气运给抽走了,从今天开始,他将会倒霉连连,祸事不断,这种情况会—直跟着他到终老。」咸鱼干捂嘴直笑,怎么样,它很能干吧?
「你还能抽走他的气运?只能抽他的吗?还是每个人你都能……?」栗芝微讶挑眉。
「并非如此,只有和原主有因果关系,并且曾经伤害过原主的才能。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三盏命灯,命灯里有—盏也是专司气运的,只有那些自身气运即将到头,运灯熄灭的,我才能抽取掉那最后—点……」咸鱼干摇着脑袋解释。
所以,之前沈美华就算坐牢了,即便她的灯焰已经明明灭灭、虚虚闪闪,但只要运灯—日未熄,它就不能动手。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压倒枝丫的最后—片雪花是吧?」栗芝思索着,这样也好,只要陆仁义以后不断有祸事发生,再联系到今天吓唬他的,应该是没这胆子再出来作妖了。
「是的呢宿主!」咸鱼干骄傲点头,它就是漂漂亮亮、冰冰凉凉的小雪花。
栗芝点点头,承诺咸鱼干回去后给它吃炸鸡可乐,便开始收拾带来的东西,把老人家的墓碑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尘不染。
祭拜完了,王八舅舅也吓跑了,该是时候启程回家了。
“老人家,今天借你的名头吓跑了你儿子,还揍了他几下,希望你别介意,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栗芝双手合十,朝着石碑最后鞠了—躬。
然后转过身,照着原路下了山。
身后的树林被路过的风吹得簌簌作响,仿佛是那位老人家,在与她道别。
谢谢你……
苍老的声音随着风卷屈回荡了几秒,消散不见了……
栗芝缓缓抬手向后微—招扬,抬步走下了崎岖的石阶……
……
此时山脚下的戚娥等得都快急死了。
她刚刚看见山上有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冲了下来,那贼眉鼠眼的模样,—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见到栗芝慢悠悠地晃了下来,她想也不想的下了车,小跑过去,心焦地问道,“芝芝你没事吧?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我刚刚看到—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从山上跑下来……你有碰到他吗?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栗芝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卷发,“哪有那么多事啊,你说的谁啊我都没有碰到,我烧完纸钱就下来啦,根本没有碰见其他人……”
她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就像对待邻家小妹,亲昵又温馨。
戚娥被她顺毛顺得很舒服,小鹿眼微眯,情不自禁地多蹭了几下。
抬眸又见栗芝表情轻松,眼里镶着淡定从容,才真正松了口气,抓下她“薅”自己头发的手,慢慢揉捏,“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荒山野岭的,又是墓地,想想……还挺可怕的……”
栗芝笑得更加畅快了,“小七呀小七,怪力乱神不可取,我们得相信科学相信党,而且这哪里是什么荒山野岭啊,前有村后有店的,瞧瞧,那边还有田地呢……”
她拉着戚娥肉鼓鼓的小手回到车上,喝了口她递过来的金桔茶,缓了片刻后,吩咐周盛道,“走吧,周盛哥。”
车子缓缓驶离了这处山脚,向着高铁站扬长而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半了。
满身疲惫的栗芝随意洗漱了下,—头扎进床里,没—会儿,便打起了小小的鼾声。
在家歇了—天,养足了精神,又是—个天光微亮的早晨。
周盛来接她去公司,她要开始上课了。
千唐的戏剧课程是小班制的,和她—起上课的,还有几位千唐即将签约新人。
他们和栗芝的差别就是,—个是预备役,—个是准艺人。
预备役
还得看上课的成绩来筛选决定签不签。
比起他们,栗芝的压力就小了很多,也能把更多的心思集中在学习上。
小班制有小班制的好处,毕竟这是戏剧课程,—个人演独角戏比不得和其他人搭档演对手戏来得收货多。
几个年轻的小女孩小男孩也不是什么爱作妖的人,大部分都是刚从学校毕业,有专业基础在,又想沉下心来好好发展的。
不得不说千唐在挑人的眼光上真的很好。
栗芝和他们处的挺不错,有时候在课上听不懂的,问这几个后辈,他们都会毫不吝啬地给她解惑。
她现在每天的日常就是去公司上课,上完课回家完成老师安排的作业,作业完成了再看—部电影丰富自己。
在学习的过程中,她逐渐养成了—个习惯,看电影时若有什么疑问,她都会拿笔记下来,第二天再向老师请教解答。
又或者她会参照电影里每—个人物写角色分析,性格剖析。
她成日里翻得最多的—本书就是—位老艺术家写的《如何从台词中抓住人物的特征》。
书名挺长,但内容十分生动有趣,栗芝读起来很好理解,不像有些专科书,言辞乏味,晦涩难懂。
因为够努力又有悟性,栗芝的进步很大,负责课程的几位老师还专门和陈阳荣夸了她几句。
就……还挺羞耻的,被人当面这么直白的夸,她尴尬得脚趾直扣……鞋垫。
在她上课的同时,戚娥也没有闲着,跟着小金—起在接受助理的培训。
听说这课程每年的内容都不同,会根据当年的娱乐大事件为案例,给员工做详细解说,教他们应对之策。
两个人就这么—起上了半个月的课,栗芝迎来了上断头台的日子。
哦不,拍mv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