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国都
街口剩下的最后一盏路灯像个垂死的病人，在有气无力地闪了几下后宣告寿终正寝，让整条街陷入了昏暗之中。
吴黑锅搓了搓手，无奈地笑笑，他居然在这种时期还想着要换些保暖装甲什么的，真的是跟白日做梦一样。
绕过路尽头的大花坛转角就是商业街。如今这么称呼它也许有些不合适，但从街道两旁锈迹斑斑的商业广告牌中还能看见它们残留的繁华痕迹。吴黑锅绕开了横在路上的车子，走进了唯一还亮着灯的徐记面馆。
“哟，来了啊。”面馆老板老徐笑着招呼吴黑锅。他和吴黑锅早已是熟识，在和末世来临之际，商业街的店户们纷纷搬离，拖家带口地逃往更加安全的内城防御区，整条街只有他留了下来。
到处都在打，逃又能逃到哪里？还不如跟着你们更加安全。他当时是这么和吴黑锅说的。
于是到后来，老徐成为了驻守国度北区部队的义务大厨。上头拨下来的粮食物资全也全都由他一个人打理。而他忙里偷闲地将自家后院开发成了一个小型菜园。
“嗯啊，今天挺好，没什么异常。”吴黑锅脱下了装甲头盔说道，“来份面条，老徐。”在这家店里，白炽灯泡发出的橘黄灯光让吴黑锅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好嘞，稍等。”老徐应了一声，转身进厨房张罗了起来。
“你可真慢。”吴黑锅在面馆角落坐下，桌上埋头吃面的男子头也没抬，一口气把大碗中的面汤干了个精光后才砸吧着嘴对吴黑锅说道。
“那么大块的区域，我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巡视完毕已经不错了。”吴黑锅无奈地摇摇头，坐在他面前的男子叫赵毅，吴黑锅同一期的战友，也曾是同属于一个戒备巡逻队的搭档。他是组织里少见的近战战士，体壮如牛，神力过人，曾在一场战斗中仅凭一人之力便砸碎了四个帝国战甲兵的脑袋，从此声名大噪。
但只有吴黑锅知道，这个赵毅勇猛无敌仅存在在战斗之中，他在平日里却是个没啥干劲的懒汉。
“这么认真干嘛，那群混蛋都半个月没来了。”赵毅打着心满意足的饱嗝说道。
“果然，你又玩忽职守了。”吴黑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赵毅这个家伙在戒备巡逻时偷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神奇的是，他负责的戒备区域还没真就出过任何意外。
“死板，怕啥，万一那群侵略者真来了，我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砸碎脑袋不就结了。”
“得，你最厉害，行了吧。”老徐端着碗面条放在吴黑锅面前，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就是，你最屌了。”吴黑锅笑着说道，捧起了面碗扒拉了一大口。刺鼻的香菜味瞬间充斥了他的味蕾。吴黑锅不由地皱了皱眉，而对面的赵毅也察觉到了什么，收起了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
吴黑锅和赵毅从来不会在面条里加香菜，整个组织里也只有少数人会有这样的喜好，然而他们在之前戒备巡逻队的另一个搭档子伟恰好是其中之一。
子伟是个乐观的胖子，擅长用胖乎乎的手操控一些乱七八糟的机械，他同时也是个书呆子，总是喜欢和吴黑锅还有赵毅描述他之前在和平时代的生活的场景，即使吴黑锅和赵毅对他的话题丝毫也不感兴趣。
但是很可惜，子伟没能亲眼看到和平真正的到来。在一个月前的一次大规模进攻行动之中，他不慎被偷袭的帝国士兵打碎了战甲，那群恶魔几乎是在瞬间将失去战甲的他打得遍体鳞伤。吴黑锅悲愤不已，赵毅更是同疯了一般一连干掉了四十几个帝国士兵抢回了子伟，但一切都晚了。那个乐观的胖子被机枪扫成了筛子，再也不可能救活了。
在面馆泛黄的白炽灯下，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面不好吃吗？不可能呀，难道是菜放太久了？”老徐看到吴黑锅和赵毅的表情后，显得有些失落，他背着手走向了后厨，一路上不停地絮叨着，“应该不会不好吃的呀，菜我上周摘的，一直保存地很好，还没坏的，没坏的。”
吴黑锅张了张口，想要叫住老徐说点什么。但当他的目光停在老徐那头花白的头发之上，那些关于子伟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子伟和同组的吴黑锅赵毅一样，生前一直都是老徐面馆的常客。而且与吴黑锅他们不同的是，这个开朗的胖子每次总会和老徐侃天说地，能从面条的做法一直聊到末世之前国都的房价，话题跨度之大，直让吴黑锅和赵毅咋舌。
老徐在得知子伟牺牲的那天，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人在厨房里抱着一碗加满香菜的面条吃了很久。
而在那天之后，老徐也再也没提到过子伟。
“子伟……”赵毅叹了一口气，拿着筷子的右手抖动地很厉害，这也难怪，对他来说，子伟不仅是他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且还是他的表弟，是末世中他最后的亲人。
“老徐的记性也是越来越差了。”吴黑锅夹了一筷子的面条狠狠塞进嘴里，带有泥土味的香菜此刻似乎也不再和想象中的那样让他无法接受。
子伟牺牲已经有一个多月，可每当用钥匙打开部队寝室门的那一刻，吴黑锅还是会带着一丝小小的期待：他希望自己推开门之后，能看到子伟还能像往常一样靠着椅子上，热情地拍着手上的书对吴黑锅喊上一句：“你们快来快来，我又看到非常有意思的东西了。”
“毕竟我们这支部队中，子伟和老徐的关系最好了。唉，说实话，不单单是子伟，我现在甚至还有点想念金影迪那个家伙。”赵毅用力拍了拍脑袋，破旧的战甲伴随着一阵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虽然一直和那家伙有点矛盾，但从他牺牲的那年开始，我就常常在想，要是之前多和他说说话，没准还能成为一个交心的朋友呢。”
“是啊。”吴黑锅苦涩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往空空荡荡的面馆看了一圈。
“最近那些敌人都不怎么攻击这里，估计战争就要结束了。这样的话，我们那些牺牲的同伴在天上，一定也会非常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