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反抗者（1）

    ■明日香的战斗

    时间再度回溯到明日香战斗时。

    她目前正独自在月面上驾驶着修改过无限续航组件的贰号机eva 02 allegorica，与腹部具有使徒亚拉尔幼体的天使载体对峙着。从空中发动先制攻击失败的贰号机迫降月球表面，并在插入拴的lcl循环系统故障的情况下，让对手靠步行缩短了距离。

    尽管明日香的eva02想利用山岳地形隐匿，绕到对手身后，但每次亚拉尔载体都会随着她的移动改变方向。

    它看得到我，不对，是感受得到——我胸口的心跳。

    ——怦嗡……怦嗡……贰号机的胸口撼动着。

    打从进入月球低轨道时就一直存在的异常现象，至少对明日香来说是这样没错——

    而理由则是在地球。可说是贰号机双胞胎的eva，德国nerv秘密建造的euro2侵略北海道，并在过程中模仿超级eva的心脏发出模拟心跳声，而此时发出的心跳声与远在月球上的明日香的贰号机产生共鸣，跟着发出了相同的心跳声。

    这甚至以重力波动的形式，撼动了排列在eva 02 allegorica机翼浮筒空隙间的重力子，扩大了震鸣声响。但由于通讯受到月球与地球之间的朗基努斯界面阻绝，所以明日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不知道理由，但她能理解此刻是eva 02 allegorica胸口发出的心跳声吸引着载体。

    「——既然如此。」明日香决定设下陷阱。她从酬载中取出2n弹。为了让她能够在发生万一时，被孤立状态下不经授权使用，真嗣与冬二偷偷地换掉了控制程式，好让她能够以独立代码启动引信〈违规〉。用eva这边的射控系统确认启动。

    「要好好启动喔。」丢下这句话后埋进地面。

    要是怎样都甩不掉亚拉尔载体，那反过来说，也能诱导它移动。eva 02 allegorica沿着载体与2n弹所连成的直线慢慢后退。

    必须要将它引诱到爆炸中心的正上方。这里是没有大气的世界。也就是说，在大气环境下核爆时所会看到的，宛如海啸般高速扩散的冲击波并不会发生在宇宙空间。因为这里没有能传导冲击的大气（但其实刚才eva 02 allegorica的环境感测器有侦测到微弱的大气，认定为地壳所释放的气体，不过密度低到连流星都不会燃烧，所以不适用于空气动力学）。

    尽管破坏四周的效果有限，但爆炸中心的温度还是超过百万度，辐射热线会将一切烧得连灰都不剩吧。

    明日香用手搅动着因为循环系统故障而停止流动的lcl。

    ——说起来，似乎因为小不点希丝肺活量小，呼吸肌也很弱，无法在lcl里顺利呼吸，所以在插入栓座椅前方加装了像电扇的螺旋浆，帮忙把lcl吹到她脸上。当时觉得好笑，但现在我也想要了呢——

    lcl已经停止流动五分多钟。尽管溶解在插入栓内的氧气总量尚未用罄，但要是没有实际流动，怎么呼吸都是脸旁的lcl，无法期待会有多少自然对流，终究还是感到呼吸困难了。

    「亚拉尔载体的位置是……」——这时，使徒的精神攻击光芒倏地碰触到站在山脊上的eva 02 allegorica的机体，明日香连忙滑下斜坡躲藏起来。

    「乖孩子呢。」对方正依照自己的盘算前进。

    她盯着正前方，用左手摸索着打开座椅旁的控制板，并从中取出附有软管的紧急调节器咬住后，氧饱和lcl就从备用储藏室里直接泵送到肺部，再来就是等时机来临了。

    看刚才的情况，载体是有意识的举手产生护盾的。那么只要出其不意的话——

    「……就是现在！」月面上出现一颗仿佛太阳坠落般的光球。

    直径两公里的月球大地被炸起，冲击波以地震波的形式在地底扩散，剧烈摇晃着eva 02 allegorica。载体确实进到释出相当于太阳核心温度的2n反应中心，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那么……实际上是怎样呢？」

    她从包含使徒战在内的过去战斗之中学到了不能乐观这件事。不过受到严重损伤的使徒有着会专注于自我修复上的倾向。自己能再度先发制人的可能性很高。

    2n弹引爆时，eva 02 allegorica的感测器会以遮罩与接地隔绝光电磁的影响，简单来说就是处于看不见的状态，不过当开启的雷射接收器收到轨道上的探索卫星传来的攻击评估后，eva 02 allegorica的ai就在分析完毕后发出警告。

    「什么？——相当于eva二分之一的物体因爆炸而脱离月球重力，但在起爆时间加四﹒六秒后自行变更轨道……方法不明……朝爆炸中心北方降落，预测落点是……」

    明日香用力踩下踏板，加上推进器的力量往后跳开。

    「——是这里！」

    俯瞰着这里——亚拉尔载体跳了过来，当场将eva 02 allegorica用推进器刮起的表岩屑、绽开的细微月尘压散。

    「完全无效？」

    不对，它失去了腰部以下的部位。

    虽然天使载体被炸掉下半身，却靠着强力护盾守住了上半身，让两块qr纹章都毫无损伤。不过，腹部的亚拉尔幼体没有投射光之歌——就算没受到致命伤，也很可能遭到局部破坏。然而明日香之所以会在第一时间误判攻击无效，是因为它的动作灵敏到完全不像是失去了下半身。

    亚拉尔载体利用2n爆炸高高跃起，如同allegorica的悬浮力场般，运用能量盾飞向目标方向，用两只手臂站在月球的大地上。

    「——还真灵巧呢。」

    周遭暗了下来。2n弹爆炸所扬起的大量表岩屑以等速扩散开来，就宛如一把伞似的不断延伸遮蔽太阳。

    载体看来战意十足，不想等待自己与亚拉尔的损伤再生。

    它灵活地运用着双手飞扑过来，而且更棘手的是，动作比四肢俱全时还要——

    「动作好快！」

    就像抛弃多余重量后变得轻盈似的灵巧动作——明日香立刻调降powerd 8的加速电力，开启压制连续射击模式扫射——但载体就连护盾都没用上，左右闪避着攻击冲过来！

    它的动作就像在宣告着人形是不完美的形态，让明日香感到不悦地不断射击。

    powerd 8每开十二枪会从弹匣补充一次子弹，每次装填需要零点五秒。而在加速轨道上等待击发的十二发子弹还能自由设定发射间隔，甚至能将十二发子弹当作一发似的同时射击，进行超越饱和攻击的单点加重攻击，这是powerd 8的主要特征，然而这种机构也让powerd 8在连射时会产生间隔。这种间隔时间令明日香此刻心急如焚。

    亚拉尔载体绕到eva 02 allegorica左侧，用右手攫住月球大地站稳，抢在从反方向转过来的powerd 8枪口对准自己之前，横向挥出左手产生的能量盾扫了过来。即使明日香想躲开，但是将巨大质量分配在左右后侧的allegorica系统妨碍了行动，没办法完全避开攻击——

    「嘎——呼！」

    她被打飞出去后横倒在地上。从明日香口中飞出的调节器稍微划破嘴唇——明明是柔软的塑胶制品。

    ——powerd 8在哪里……！糟糕，搞丢了！

    用孙六灭绝刀……不对，挥刀动作太大了！现在该用反击刀吗？——

    亚拉尔载体用两只手蹬着地面跳过来了！

    就在这时，明日香感觉到eva胸口的心跳变得更大声了。

    当她倒在地上，准备抽出挂在机翼左侧悬挂架上的太刀——srl孙六灭绝刀时，跳过来的亚拉尔载体就踩住她要拔刀的手——

    咚！左侧响起巨大的断裂声响——

    「呀！」——手断了！

    载体以将手踩断的脚——不对，是手——握起拳头捶打起左胸口。企图夺走因为心跳声而误以为在贰号机胸口里的心脏。

    「呃！」尽管感觉反馈立刻遮断问题部位的讯号，但依旧让明日香的大脑与身体感到无法抹消的痛楚，让她陷入恐慌。

    咚！咚！

    殴打的冲击让lcl发出震动声响。

    「……是怎样啦！你是想怎样啦！我的贰号机才没有心脏！……心脏是……！」

    心脏是从跟着真嗣一块苏醒的初号机胸口里长出来的。

    虽说是心脏，却不是输送血液的器官。是初号机失控的2s机关达到超乎理解的变化，打穿次元宇宙而引入庞大的能量。

    这是波动的激流，就只是人们在设法以人类技术堵住这股汹涌怒涛后，形成心跳声收纳在超级eva的胸口里。

    ——对了，这是超级eva的……真嗣的……

    咚！咚！

    在持续遭受载体殴打的冲击与声响之中，明日香朦胧的意识将至今为止的现象与记忆连结起来，用渗血的嘴唇喊出这句话。

    「这是真嗣的心跳！是只有他能拥有的生命之声！才不会让你这家伙夺走！」

    等到事后回想，肯定就连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喊出这句话来吧。

    明日香的贰号机就只是与同型机的euro2的心跳声产生共鸣罢了，而euro2的心跳声只是粗劣的复制品。她注意到这句话虽然偏离了表面上的现象，却更加地深入事实。就算是复制的心跳声，那也是超级eva——也就是真嗣的信号。

    只剩上半身的载体重得推不开。看不出载体受到殴打的反作用力，似乎以纵向的强力力场固定住了自己的样子。不过被压在底下的eva 02 allegorica却不知道是用从哪里发出的力道逐渐做出抵抗。

    「穿得太华丽会不好行动……！」

    想让机体转身逃出压制，巨大的外装组件会造成妨碍。明日香无视于安全程序，直接卸除allegorica组件。插入栓内的照明再度转红，eva的内部电源开始往零倒数。

    「放马过来吧！」

    卸除下来的allegorica组件在持续遭受亚拉尔载体压制殴打的贰号机旁自行起身。

    尽管一站起来就失去平衡地向后退开好几步，但最后还是稳定了下来，两只采用了性能良好的初代ja人工肌肉的后腿轻巧地站立着。看起来相当超现实，还真是很蠢的画面。明日香在卸除时并没有关闭动力，不过也没有输入撤退或以飞弹进行远程攻击之类的行动定义，所以allegorica组件就只是在扬起的月尘中保持平衡站着，而奇妙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心跳声的中心点，产生空间波动的中心点从贰号机身上偏离——

    现在空间波动的中心点，是位于贰号机与展开重力子运作着的allegorica组件之间什么都没有的半空中。德国nerv的euro2是借由量子波动镜将同样运用了allegorica组件而产生的重力波动聚集起来，在目标位置上制造出扭曲与心跳声，但是这里并没有这种设备。贰号机与allegorica之翼的位置变动，让波动的焦点偏移了。

    载体停下殴打着自己的手。

    明日香就在抬头时注意到了异变。载体在扬起的表岩屑中注视着一无所有的空中，而心跳声就在那里持续响着，并在下一瞬间浮现出巨大人影。

    正确来说是扬起的表岩屑看起来就像是个人影一样——每当心跳声——空间震鸣响起时，月尘就像在平底锅上的玉米一样舞动起来，有如断断续续播放的影片，在半空中形成eva尺寸的人影。

    亚拉尔载体立刻转身攻击过去，想要夺走月尘之中的幻影心脏——就在明日香的眼前——

    ——目前贰号机正倒在对手的攻击范围内，护盾效果的范围之内——

    明日香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她跟真嗣在一起时经常说的话回应。

    「跟我在一起时不准看其他地方！」

    她用右手抓住依旧握着孙六灭绝刀的左手腕，朝着斜上方横砍过去！

    由于对手失去了下半身，所以那个就位于刀身的旋转半径上。载体右肩上的qr纹章。漆黑的阿尔玛洛斯鳞片、早已死去的载体生命线，srl孙六灭绝刀在砍中那块黑色的力量传送埠后，就这样毫不减速地切了过去，就像在收割稻草束般的一刀两断。

    载体在受到冲击后，就在低重力之下飘到空中旋转起来。等到它再度伸手想用剩余的力量创造护盾时，明日香——eva贰号机早已捡起掉在月尘堆里的powerd 8——

    「打穿吧！」

    载体左肩上仅存的qr纹章迸出强烈的七彩闪光粉碎了。

    但明日香并没有停止射击。尽管再生中的亚拉尔因为qr纹章供给的能量中断，早已全身发灰地死去，也依然被powerd 8的强大动能打得粉碎，就像玻璃工艺品般的散落一地。

    「给我滚开，怪物！不准骚扰生者！」

    当本来就是尸体的载体再度落到月面上时，已澈底变回一具尸体了。

    ■心跳

    明日香让allegorica系统与贰号机再度连结，在确认电力供给正常后排出插入拴内部的lcl。在低重力下用界面活性剂与吸气器吐出lcl后，明日香的喉咙发出讨厌的咻咻声，生命感测器侦测到她陷入过度换气的状态。空气调节机自动调整氧气浓度——片刻后呼吸也平复下来。

    qr纹章连灰也不剩地消失了。

    载体与使徒幼体的尸体也在过了一会儿后，得到失去行踪的报告。尽管很不愿意这么想，但脑中闪过无限循环这四个字。

    「……再用一发2n弹烧干净吧。」

    ——刚才那个带着心跳的人影是什么啊？

    心跳声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方才的骚动与声响退去，周遭安静得像是骗人的一样。感测器侦测到远方有地震，但规模没有大到让身体有感，明日香再度回到孤独之中。不过，她在回归无声的此时注意到一件事。

    感受到胸口传来一阵阵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就有如黑夜中的灯塔般，她的心脏述说着。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哟——

    让她觉得心跳声不只是为了让血液在体内流动。

    这是更加原始的单纯节奏，对自己，对外界发出讯息的节奏。

    从月球介入超级eva心跳声的阿尔玛洛斯——美里所说的存在之力。

    「那个确实是超级eva的心跳声呢。」

    她事不关己般地喃喃说道，同时感到昏昏欲睡——太累了。

    ——这样的话，那就是真嗣与超级eva宣告着自身存在的节奏……？

    如果节奏是独特的话，那也能根据节奏重现演奏者的形象吧——

    明日香累得昏昏欲睡，这让她的思考摆脱常识的限制自由发散，不过终究开始断断续续，让她警觉地重新握好操纵杆。

    「不行……得在睡着前烧掉载体的尸体……」

    eva 02 allegorica垂着左手，以缓慢的机动再度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