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这趟车依旧走了很久，表划到刚好五百，到了目的地。
安逸没动静，也没说话，他不太好意思说话，王野只吃了他一个南瓜饼，他却要人家500。
可他真的没钱，哪怕王野亲眼看到他从大别墅片儿区口出来，身侧还有个管家装束的中年男子跟着，他自己的确没钱。
他开口道：“你先垫着车费，下个月”
安逸恍然闭了嘴，哪来的下个月，他们明天就不会再见。
王野不是他同学
王野没说什么，只看着他：“要送你回学校吗？”
“不用！”安逸立马道，“你快回去吧，现在挺晚了。”
说完他从包里拿了一支笔，把自己手机号写上：“下个月打这个电话，微信同号，车费我转给你。”
王野没接，轻声开口：“除此之外呢？”
“啊？”安逸愣了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王野看着他，也没收那页纸，只扫了一眼，安逸在他奇怪的眼神下，打开车门下了，但还是把纸留下了。
其实现在应该互相通个电话安心，安王野的心，或许他不想要，但自己得给。
但他不知怎么，不太想知道王野的号码，也不太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外，反正也不是再给个南瓜饼之类。
王野愿意要这个钱，他给，不愿意，就别联络。
总而言之，他希望明天，后天，下个月，以后，不再见这个人。
没理由，奇怪，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奇怪。
大周末晚上，步行街还是有很多夜游神，包括二班几个货色，猜都知道要么聚集在网吧，要么聚集在寝室打牌，要么跟黄二能一道，跟女朋友在一块儿。
不过黄二能除了每日必消失的半小时，和月亮过夜是很安分的，这种内幕消息不光他知道，他们都知道。
因为大学管的松，无数次周末出去过夜后，包括当时有对象的，已有对象分了的，某一天都围在安逸寝室——讨论。
讨论讨论不知道怎么扯到了黄二能头上，展开进一步讨论。
此讨论就非彼讨论了，只是单纯在教黄二能怎么抓住月亮的心，他们班人虽然嘴上爱跑马，但对兄弟的女朋友一向当自己人看待，且一贯跑的马，也是天马，乱吹一气，二班专业单身二十年的汉子也能跑一趟，吹牛跑马numberone！
这次出山，在于大家都看出来黄二能在恋爱中处于弱势地位。
长相方面，儿子们说没戏，安逸爆笑。
钱财方面，儿子们说下辈子投胎，安逸爆笑。
学习方面，一个班差别在于一分到两分，黄二能通过，安逸爆笑。
脾气方面，儿子们说世界上没人比安逸更暴躁，安逸吐血。
比到最后，只能兵行险招，比那方面。
扯来扯去，扯回来了，这事儿怪黄二能，自个儿不争气。
二班儿子们各显神通，只差没撸胳膊替黄二能亲身演示了，怎样时间长，怎样怎样让人家满意，还贴心准备了安全的东西，各自介绍哪款儿好，让黄二能使的满意，也要注意安全，更要达到主要目的，让她离不开你！
七嘴八舌，上天入地，古典今用，幸甚至哉！
安逸在一边儿听的聚精会神，主人公黄二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一个脱水的阳痿，安逸拍了拍他：“起来，别装死。”
黄二能没动，默了一会儿才道：“说那么多，哪能想到我还是个处男。”
这话一出，二十几个人，爆笑成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打得安逸笑倒在床边，打到宿管阿姨在楼下一个穿云嗓门吼过来：“二班的崽子安静点儿！数你们一天最不要脸！整栋楼就你们不要脸！”
安逸想着这儿没忍住笑起来，黄二能这夜依旧，没破身啊。
他边乐边朝学校走去，路过宿舍楼底，看到阿姨看着连续剧，用着热得快，他猫着身钻进去，怕被阿姨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把柄。
隔壁宿舍果然震天响，天天儿打牌，安逸开了自己房间门锁。
宿舍空无一人，他扯了凳子坐下，打开手机，看着上面各个能支配的余额，实在不容乐观，他摇头，点进微信置顶的头像——官彬。
消息记录还停留在过年，哥让他下来吃年夜饭。
默了默，退出。
再往下则是二班儿子们的问号和语音，他回了几条，不过都没回复，都忙着。
安逸揉了揉脑袋，点进骑手群，退出，点进其他，该退全退。
最后一点儿粮断了听话的下场就是饿死。
安逸看着床脚边儿黄二能心酸的鞋子，再看看自己周身的富贵还是毅然决然点进了兼职群，自己挣钱，丰衣足食。
哪怕饿死，也实在不想跟着黄二能啃馍馍了，一口咬下去牙医都不治。
安逸这次准备换个隐蔽点儿，不那么容易被哥发现的工作，至少学校周围不行，黄二能可能是头号眼线，谁知道他每天消失去哪，就不信次次找月亮。
也不能再骑着车乱跑，那车太拉风，找不到他才怪。
其实他干过不少兼职，只要不危险，哥也不管他，只是他时间太散，周末得回家，周一到周五课乱的要死。
能排到早上第一节，晚上最后一节，中间留个空闲躺宿舍，是个什么人才的教务老师？这一天能把全班膈应死。
实在不好找兼职，安逸翻着一趴啦一趴啦要求无间断的兼职，跟全职差别只在工资少了。
“操？”他有些尴尬。
要么成绩好，要么有项技术，他这种啥无人员，打短工都嫌他肤色白，瘦的可怜——谁要他这个玩意儿？
这是个很致命的问题。
安逸翻着翻着，翻到“听雨”的招聘。
很熟
哦，记得，这是个酒吧，他上次去过，还砸了，希望人家跟他一样记性差。
这好像不要什么要求
他看着上面的招聘，最近在装修，也在营业诚招服务员，晚班，可短期，一晚500。
500？
一晚？
不得不说，是动心的，他什么都不会，端个茶送个水做的还可以，偶尔没钱，也不是没求过黄二能，即便最终最多借他10块以内
只是这事儿总有危险性，主要看性质，这“服务员”算什么性质。
他给上次帮他解围那哥们打了电话，那哥们回道：“肯定正规服务员啊，我们里哪一个，听雨管事儿不认识，他敢不正规吗，皮的他，阿逸，你缺钱啊？”
那边儿边问边传来麻将声，安逸道：“我帮我朋友问，谢啦，下次见。”
下次是没下次的，这伙人出门动辄消费好几万，安逸请不起客，还都还不起，每每不好意思，请他们吃饭，吃的互相都比较无语，他没小气，是他们太大气。
他记下号码，投了个消息进去，等待“听雨”的橄榄枝。
没什么只干一晚，要干，干一个月，赚到钱了，什么都好说。
500乘30这学期可以安享天年了。
想是如此，思索再三，安逸还是起身去了隔壁寝室，拉个合伙人。
王野依旧是按点醒的，却不是按点睡，他给大梅打了电话，大梅秒接。
那边儿声音很吵，大梅道：“野哥，您昨晚半夜才睡吧，没敢吵您，衣服给您放柜子里了。”
王野“嗯”了一声，耳朵依旧被对面的音乐声和比音乐还大的大梅声，震的疼，他叹口气，再一次原谅了大梅。
大梅又道：“您晚上睡眠本来也不行，还起这么早这不行啊，都出来了，晚上睡觉精神放松点儿，别绷着，早上赖个床！”
“我要不绷着你早没了。”王野揉了揉眉心，其实第一天是想赖床的，大梅好心履行了狱卒的使命。
可是他忘了。
大梅呵呵笑了笑：“弟弟都记着呢，当年是野哥把我从鬼门关捞回来，一次又一次，我梅大龙拿命都还。”
“安逸的事儿办下去没。”
“这么急！放心吧，豹子那儿我盯着。”
不是急，是没时间，王野道：“大梅，暂时不体验新事物了。”
“啊？”
王野道：“得挣钱了。”
大梅笑了笑，道：“好！先挣钱！有资本再报仇，您放心，安家小少爷交给我，这段时间我也不来打扰您。”
“你干嘛？”
“嘿嘿！”大梅笑了笑，“也算托安家小少爷的福，弟弟遇到个贵人，找了份差事儿，等有眉目了，告诉您。”
“大梅。”王野道。
“知道！知道！”大梅乐呵呵接道，“保证正规工作！绝不触犯法律，不消野哥提醒，老子再也不想坐这个牢了！”
王野依旧“嗯”了一声，嗯，再也不想坐牢了。
挂了电话，王野迎着近日为数不多的阳光起床，在新衣服里把外套挂好，又去小房间外面的厕所洗了新买的衬衣，毛衣。
不得不说，安逸挑的款很耐看耐穿，几乎把那家店里上眼的全挑走了。
他认真洗了，回到阁楼间，这儿挺小，就一张床和衣柜，晾到暖气旁，也晾不下。
他找了一件旧工装外套穿上，抱起一盆下了楼，在车厂洗车旁坝子处晾起来。
大师傅已经在楼下了，现在很早，太过勤劳。
姓庄的大师傅正在啃面饼，喊他一声野哥，问他要么，庄师傅倒比他大不少，他们都跟着大梅喊野哥，王野也没多说什么。
他摇摇头，一件一件细心晾好，问道：“小利呢？”
庄师傅道：“我吼吼啊！”
他清了清嗓子，扯下嘴里面饼：“小利！小利——”
角落传来一个凄凄惨惨的声音，发音也很怪。
“师傅我在”
王野回头望去，小利正在搬零件箱，略微有些吃力，但很坚持，坚持不用旁边推车。
他年岁与安逸差不多，只不过身量比高挑的安逸瘦弱得多，一只耳听不见，另一只耳，基本听不见。
小时候突然就聋了，原因不知道。
来应聘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王野问他家呢，没家，家人呢，没家人。
问他以前怎么活的，依旧，不知道。
不知道活到十八岁，他让庄师傅收下他当学徒，还在车厂给他置了一张床。
条件有限，老板也租不起房，伙计将就吧。
王野回头道：“他早饭吃了吗？”
庄师傅道：“这孩子没吃早饭的习惯。”
“哦，那他的习惯是什么？”王野问，他这几天没在车厂，跟着大梅早出晚归，也不太清楚，每天晚上回来，小利已经睡下，把他的房间和厂里每一处打扫的干干净净，自己缩在角落，看着特别不起眼，也怕惹到别人的眼。
庄师傅道：“他的习惯不吃饭。”
王野皱起眉，点赞道：“好习惯。”
这是捡了个免费功能机，因为他连声告诉小利工资不会太高时，小利一直摆手，道他不要工资，他只求有个地方睡，还加一句，吃饭都不用吃。
王野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他晾好衣服，出门买了几个烙饼，回来分两个给小利，小利依然摆头，王野道，顿了顿，大声道：“快吃！别饿死了！”
小利依然摆头，王野皱了皱眉，实在无奈，依然大声道：“我放这儿！你饿了吃吧！”
他转身去坝子侧边儿搭建的洗车棚干活，喉咙疼的连饼也不想吃了。
车厂效益还行，保本没问题，盈利是时间问题，庄师傅把这几天的收入现金交给了他。
王野点了点，放进这儿原老板的旧皮包里。
他修车技术凑合，主要靠庄师傅撑，这儿地理位置车来车往，洗车比较赚钱。
小利很辛苦，他洗了几辆车感受到了，还很冷。
再招一个么，再招就盈不了利了，王野抬头看了看天，有阳光，依旧没蓝色。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觉得一切跟这天一样，撞不透。
想得很简单，报仇，光明正大的报仇，谈何容易，不能一刀子了解安怀续，就只能发家致富和安氏斗，50万发家致富。
这不是十年前了。
也不能连累大梅。
王野低下了头，看着面前一排排衬衣，毛衣，还有围巾——老爷爷给的灰蓝色围巾。
道阻且长，脑子里蹦出这句，只不过，永不放弃罢了。
这种鼓励的话用来报仇很怪异罢，但还是想，日日夜夜都想。
想让他死，想让他牢底坐穿。
赔给他。
城市的天气晾干衣物用了三天，王野也正式当起了老板，和第三个员工。
大梅如他所说，真的在认真上班，只不过是夜班，晚间到凌晨电话一打就通，其余时候，王野估计原子弹投过来了，大梅也得睡醒了再跑。
天气开春后，生意很乐观，他和小利双手冻的去两趟医院上药后，还是碎裂了，王野赤巨资买了一套洗车机器，这下发家了，还轻松。
也不怪他不早买，因为他不知道，小利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基本也不说话，他五识尚开时聋，说话也只会几个简单的音，就算知道有洗车机器，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至于庄师傅，接触这段日子下来，王野怀疑他是个机器人，特别喜欢做机械类的东西，主业修车，不止于修车。
累了一张饼，跟上发条似的，边干活边啃。
上了一段时间班，越发成瘾，下了班也不肯走，把废弃的东西拿来自己组装，王野床和柜子也被他改装成新的了。
庄师傅也不愿意回家，因为家里儿女不让他出来工作，理由是喜欢扯皮，因着庄师傅有时候兴致来了，不仅下班不走，拖到后来大晚上也不走，赖在车厂拆卡车，要么大早上“咚咚咚”，来的极早拆房，导致很多老板开了他。
王野倒是还好，他一向睡眠无论有人没人，有声没声，都保持警惕，况且他很大方，在征得报废车主的同意下，把车钥匙给庄师傅，让他开回家去拆，慢慢拆，不急一时，不必晚上抢功。
早上也只需要，在他醒后自由发挥，他反正醒的也早。
庄师傅很感激他的信赖，总是拆后，装的很严谨的开回来。
久而久之，他做起了二手车和改装车生意。
生意还不错，还拥有了自己第一辆小轿车。
也如某某所说，没有明天，不会见面，他暂时，也没空去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