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夙夜梦寐,单字一个槿
雨水刮到了车窗上,车里熟睡的人搂着怀里的玩偶偏着头,车道两边的行人很少,只有堵车下,窸窸窣窣地喇叭声。
雾气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接连着一周的雨水,让原本要入冬的s市直接降了十度,窗外的寒风裹着雨水打在脸上,犹如刀割肉。
——噔噔!
车窗被敲响后,车里的人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女人披着长发撑着一把双人伞,俯身看着窗内酣睡的人,轻笑了一声。
指关节悬在车窗上,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落下。
“乔夙槿,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她打开主驾驶的门,理了理自己的大衣,袖子上沾了滴滴雨水,上车后,融入了衣里,顾轻眠把空调打开,整个身子都凑了过去。
鼻尖上的水滴,看进了顾轻眠的眼里,她拿着纸巾伸着手刚想擦,就被坏女人偷香。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顾轻眠最爱的椰蓉包,舔了舔唇,浅尝辄止罢了,可是却也很满足,“事情有些繁琐,耽误了些时间。”
“这样啊,说好的,今天电影上映,你得陪我去看的,你是要爽约吗?”
“怎么会,这可是我老婆的第一部电影,不会错过的,大不了看晚班。”
顾轻眠坐回去,看着手机里宠物狗的照片,眼巴巴地羡慕,“乔夙槿,我能养一只吗?”
上次的猫本就让乔夙槿很不乐意了,这次还是一只粘人的修狗,乔夙槿直接把她的手机取走,看着画面里小奶狗的样子,眼皮一跳。
有了她乔夙槿,还想养别的狗
不可能!
“宝贝,我对狗毛过敏,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养……”她犹豫不决地叹了口气,却暗地里挑眉看着顾轻眠。
“不养不养,你对狗毛过敏,我还养什么养!”
“外公的院子里有一只很聪明的狗,你要是喜欢狗,可以去闻家,那条狗才七个月,名字叫可乐。”
乔夙槿上次回去的时候,才知道的,那条狗是闻珏的母亲领养的,老爷子也喜欢那家伙,就答应让它留下来。
并且还专门在院子里修了一个小屋,给可乐住。
“是小姨的狗,你要是喜欢,可以去陪它玩。”
闻珏的父亲是入赘闻家的,这也就是老爷子为什么总是把闻家的担子给她,在老爷子心里,闻爸爸始终是外来人。
而因为乔夙槿的母亲是联姻嫁到乔家的,那样的日子过得很煎熬,自从乔夙槿出生后,乔家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虽然乔爸爸念在亲情的份上,对乔夙槿还算可以,可这只是建立在愧疚的基础上。乔夙槿从没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相反她憎恨这个男人。
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同情
小时候,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是女娃娃,也还可以。”
一个人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能让那些嘴巴全部被堵上
“真的了不起,老乔,想不到你稀里糊涂娶了的女人,给你留了个小财神,你看看老爷子竟然已经立遗嘱,要把qj留给她,她才十二岁,你那几个兄弟肯定得气死,哈哈哈!”
“岂止是qj,老爷子还打算把海外的几个集团分股权给她,我这不是怕我那几个哥哥嫉妒,就拒绝了。”
“所以说你运气好啊!小槿可是你乔福生的女儿,跟着乔家姓,老爷子器重她,连着你也看顺眼了,你在那几个哥哥面前都面子了不是?”
乔福生品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愧疚,不过想到闻沐染对他的一切,他整张脸都暗沉了下来。
闻沐染嫁给他的时候,他在乔家都抬不起头。
闻沐染是闻家的大女儿,那时候也才二十出头,她的脸很漂亮,初见的时候,乔福生都看呆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会选择他。
就算是联姻,她完全可以选择比他出色的几个兄弟,他的哥哥每一个都比他出色。
而他乔福生,除了一张脸能看,整个人就一无是处。
订婚那天,他穿得一表人才,心心念念地拿着照片去找她,可是她太耀眼了,根本不需要寻,只需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见,一个温柔婉转的女人,她端庄文雅,知礼节。
而他乔福生在学校里是小混混,在家里惯常被老爷子罚,他就连站着都是一副欠打的样子。
这样的他和闻沐染完全就是,一个公主,一个地痞流氓。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乔福生,闻沐染选择了他。
他的几个还未婚娶的哥哥,为此还冷嘲热讽乔福生,他们都想娶到这样一个女人。
“乔福生,我对你的要求不高,染染是我的女儿,你要是敢欺负她,我闻四显,不会放过你,如果不是染染选你,我早就把她许给你大哥了。”
那时,闻四显看他的眼神,乔福生一辈子都记得,他知道自己不配。
他躲在聚会的脚落里吸烟,天色暗下来,一地的烟头,都无法让他那颗不安躁动的心平复,他拿着手心里的照片一遍遍看。
为什么要选他
闻沐染,你究竟是看上他乔福生什么?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烟雾缭绕,他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穿着西服蹲在脚落地,丝毫没有大家公子的气息。
直到,一个穿着礼服的女人站在他面前,乔福生此身第一次窘迫、无助,他眼疾手快地掐灭了烟,“蹭”地站起来,就像是站军姿般,有些滑稽。
女人被他逗笑了,伸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腕,笑道,“不去见见大家吗?”
她的笑很柔和,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温柔到你不舍得用一点力气,你怕折了她。
此刻的,乔福生就是这般心境,他僵硬地伸出自己的手悬在空中,闻沐染轻笑了一声牵起了他的手。
那是乔福生此身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他的心跳得快,这个女人就像是童话里的仙子,一点点走近他的心里。
“你为什么会选我?明明我的哥哥们更优秀不是吗?”
新婚那晚,他不争气地问了这个问题。
闻沐染解开自己的衣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地冰霜一点点凝结,“怎么?我选你,你不高兴”
乔福生看着跪坐在床上的女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妖精,为什么会这么漂亮
他搂着闻沐染心跳加快,这个女人浑身软得不像话,抱着好舒服,舒服到他不想松手,他喜欢闻沐染身上的气味,所以当她近一步凑到闻沐染的唇边时。
接下来的一切,直接让他,如履薄冰。
“是不是生个孩子,我就可以离开这里”
这句话宛如冰刀刺进了乔福生的心里,他松开了抱着闻沐染的手,跪在她面前,脸上的僵硬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闻沐染会选他。
他承认自己长得比几个哥哥好看很多,个子也高,他觉得,闻沐染就是奔着这个念头选择了他。
生个孩子,就离开……
呵。
“你想,给我生孩子对吗?”
他醒悟过来,可是这样的闻沐染他怎么都舍不得。
“对,生完孩子,我就可以离开这里。”
“可以,但是我要男孩,如果你生不出男孩……”他随口编了个谎言,其实对他而言,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只要是闻沐染的孩子,怎么都可以。
闻沐染垂下了脑袋,答应了,“那我要是给你生了男孩,你就放我走。”
放你走你觉得可能吗?乔福生捂着自己的心口,哪有那么简单
他不顾闻沐染的拒绝,强吻了她,并且抽离不开,他真的太爱这个女人了,可偏偏这个女人满心都是离开,就连接吻都是咬紧牙关。
“你说的,要给我生孩子,那今晚,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那一整晚,他都没有放过她,他就像一个禽兽般,不知疲倦,又是恨又是爱,既然给了他光,为什么又要亲手把它再次灭掉
为什么你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在一瞬间,可是恨一个人同样也是
自从那晚后,闻沐染就再也没有让他碰过,很快她怀孕了,乔福生对她不冷不淡,夜不归宿。
结婚前他未经人事,结婚后他品尝到了闻沐染的可口,他忘不掉,可是却又得不到,只能在无尽的人海里寻找最接近的感觉。
直到,孩子出生那天,他都还在别人的床上。
第二天早上他回来的时候,知道闻沐染给她生了个女儿,他笑了整整一上午,可是他一点都不高兴,他的心里揪着痛。
病房里的女人一点点康复,这天,他亲自去病房看闻沐染。
他什么慰问品都没带,可是他偏偏带了那个。
“你是畜生吗?我……”
“可我就是想你,这一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可你呢?你说我是畜生,那我就是!”
这次他做好了防护措施,闻沐染没有怀孕。
待她出院后,乔福生亲自开车接她。
她抱着怀里的婴儿,坐上了车。
“该给她取个名字,是吧?就算是女孩子,也要有一个像样的名字,毕竟是我们的女儿。”
“你不是满心要儿子吗?”
“是吗?我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儿子。”乔福生捏了捏她怀里的女儿,眼里确是满心的失落,他想要的可不是儿子。
呵,闻沐染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懂。
“夙夜梦寐,单字一个槿。”
他们之间的爱短暂到渺小,可是他乔福生却日日夜夜都难以忘怀,每天晚上梦里全是她,早上醒来都难以释怀,多少有些可悲。
闻沐染看了眼他,这个寓意多少有些私心的成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居然会爱上她,还爱到了这个地步。
“就叫乔夙槿,是我乔福生悲惨爱情的写照。闻沐染,你还欠我一个儿子。”
不知何时起,乔夙槿会叫人的那一刻开始,乔福生就盯着她的脸,就像是着魔了般。
闻沐染每次都要抱着乔夙槿躲起来,她怕这个男人伤了乔夙槿。
他们每次的对话都是那句,“你还欠我一个儿子,闻沐染,我可等着呢!”
她们母女二人长得极为相似,乔福生每次见到这个小孩都会愣住,因为乔夙槿的脸哪怕一分都不像他乔福生。
这让他在家族里备受嘲讽。
一天夜里,他买醉回来,那时候三岁的乔夙槿正在玩积木,他不由分说走过去拎起乔夙槿就要往地上砸,“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是我的女儿,却一点都不像我为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们母女了?”
正在厨房的闻沐染跑了出来,推开了发酒疯的男人,她搂着受惊的乔夙槿安抚着,却对乔福生冷眼冷语,“你配吗?乔福生小槿像我,让你蒙羞了?你觉得,我也让你蒙羞了?”
“你闭嘴!闻沐染,要不是你们母女,我会在乔家抬不起头他们背地里怎么议论我的你知道吗?他说你背着我去外面找人了,生了一个别人的种,把帽子盖在了我的头上!”
闻沐染捂住了乔夙槿的耳朵,让她上楼回房间睡觉。
看见孩子上楼后,闻沐染直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自己种的种,自己心里没有数吗?怎么?你想绿你自己”
乔福生闻言冷哼了一声,他盯着闻沐染的脸,看了一会儿,许是酒精催动了他心底的恶意,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愣是强行把才一米六的闻沐染圈住,搂在怀里。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背着我偷人小染,你还是这么美,你还记得当初你对我说了什么?今天,最后一次,好不好?”
“乔福生,你发什么疯!我有了小槿,怎么可能再离开!”
“你当初可不是那么说的你可巴不得从我身边离开,怎么有了小槿,你就变了,可你的心怎么就不能分一点给我三年了?我三年都没有碰过你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说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当然是从三岁那年,她从房间里溜出来,站在楼梯上看着下面的沙发上,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那时候开始的,这个虚伪的男人,他该死。
……
……
“乔夙槿,你怎么睡着了你还流泪了,怎么了,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电影结束的时候,顾轻眠才舍得叫醒身边睡着的人,她拿出纸巾帮乔夙槿擦眼角的泪。
而乔夙槿也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直到心里压着的那块时候一点点被新的取代,她抓住了顾轻眠的手腕,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道,“做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梦。”
“可以见得,你都哭了,看来是不好的梦。”
顾轻眠扪心自问,她对乔夙槿是真的不了解,可每次她想知道的时候,乔夙槿也不愿意告诉她。
她总是说,那些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