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在能飞的时候就不要放弃飞
“乔夙槿，怎样才能最大程度的调配好脸上的神情？”
顾轻眠为这个事情已经磨了自己好些天了，这些天她把乔夙槿的以前的电影都翻出来反复的看，可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别人的人，不是她的。
这不是比赛录影，你看再多少遍，如果自己不能领会，很难有突破。
乔夙槿抬眸看了眼自己因为躺着被压服帖的头发，有些无奈地又坐起来，叹了口气，
“最重要的是眼睛，小孩，你看一个人精神面貌如何，最先看到的就是对方的眼睛。要想让别人觉得你入戏了，首先就得问问你自己的这双眼睛，看到的究竟是什么。融入角色后，那你看到的就不是场地上的设备和背景，而是故事里的人和事物。”
乔夙槿抬起胳膊将顾轻眠的刘海拨弄了一些，让她的一双皓齿明眸被自己看见，手指贴着顾轻眠的眉头轻轻地勾勒，好似在看一幅美人画，她有些失神地抽回自己的手。
“传达感情，靠的就是这双眼。很多时候，哭戏更多的不是哭，而是你眼里的泪是否真的在倾诉你的心声。”
“喜欢一个人也是，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但是善于伪装的人，会最先把自己骗过去。郑建业他不是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人，也就是说他不是一个智者。那他的思维方式都是和正常人大差不差，只是他的伪装要比一般更沉稳些。他在中国十三亿人中，占的是比例最大那一部分，性格内向、社恐、存在感低，别人对他的评价一般都是老实，相反这种人一旦发起疯来，才是最可怕的，他会把自己伪装成别人眼中的样子。”
“不要一味的去钻牛角尖，郑建业的感情没那么复杂。他从走上犯罪那条路开始，就已经一半癫狂一半畏惧，他知道警方迟早有一天会将他绳之于法，所以从他向第二个孩子下手的时候开始，那份恐惧就已经不在了。他抱着玩虐的心态将手伸向了一个又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男童，这时候的郑建业已经无所畏惧了，他只是想在警方找到他之前，把自己这些年所受的一切屈辱都发泄出来。”
乔夙槿说了这么多，太详细了，详细到顾轻眠觉得自己在听一个鬼故事。
不过很受用，她没想到乔夙槿居然也看了这个剧本，还理解这么透彻。
“懂了吗？”
“懂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轻眠放下剧本钻进乔夙槿怀里，“乔夙槿，你可真是个宝贝!”
“那现在可以睡觉了？”
“睡!”
乔夙槿可算是被这个小孩折磨坏了，半夜不睡觉翻来覆去，还下床打着灯翻出了剧本。
问她，这家伙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演，睡不着。
“睡吧，以后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先生我很乐意教你。”
顾轻眠笑了笑，开玩笑说，
“先生!我想听故事，你能给我讲吗？”
可她没想到乔夙槿居然真的在认真给她想故事。
乔夙槿搂着她看着窗帘，许久才应了，“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才诞生没多久小山神，她背着自己的双亲从神明山跑了下来……”
小山神遇见了一个长相丑陋的女道士，女道士将她从笼子里救出来，而她也默默无闻跟着这个女道士三年。一天夜里的，森林大火烧向了她，小山神原型的猫毛被烤得发黑，最后在火光中她看见了女道士冲入火光当中将她护在身下，而被烧断的巨树将女道士压倒，躯体在火光中燃烧。小山神看着自己上方熊熊燃烧的尸体，以及女道士那义无反顾地奔赴火海，她的神智在那一刻开了，化作人形将毁损度高的尸体抱在手里，成神后的第一滴泪，落在了女道士那满是丑陋疤痕的脸上。
“你说的故事太虐了，以后别说了。”
乔夙槿却不以为然，“虐的本质是情感的共鸣，有甘之如饴的付出，也有义无反顾的献身。而对一个陌生的熟人，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除了割舍不下便是悸动。即使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猫，默默地跟着她三年，什么苦都同她吃了，可是最后她却舍不得让她去吃死亡的苦。”
就像乔夙槿，她知道顾轻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冷嘲热讽，但是她最忍受不了的就是看见顾轻眠一味地和她划开界限。
顾轻眠听得一愣一愣的，乔夙槿有写虐文的天赋，她打了个哈欠，“修法学的人，果然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不过，我觉你要是在古代，一定是出色的丞相，人格魅力高于一切。”
“是吗？你，这算夸我吗？”
乔夙槿从小到大接受到的表扬和夸赞不计其数，那些人都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她，她无法改变这个现状，只能装作无所谓、不在意。
可是，顾轻眠是第一个不带任何目的接近她的人，小时候的她更不知道讨好的意味，她到是把捣蛋计划实行了八成。很多时候，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这家伙今天又在家里捣鼓什么。
做错事的她，会勾着小脑袋双手背在身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乔夙槿面前，不敢班门弄斧。而且这家伙一旦做错了事，只要乔夙槿回来，她就会小心翼翼地跟着乔夙槿，也不说话。
像一只小奶狗，无论走到哪都要傻傻地跟着，只要乔夙槿不开口，她能一直粘着你。
除非乔夙槿问她，又做了什么好事，她才会抬起脑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见流出来。
可乔夙槿渐渐的也习惯了家里有这么个每天给她惊喜的小毛头，不需要应付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手势，她就会知道你的意思。
“当然，那你也夸夸我呗。夸我一句，我就睡觉!”
顾轻眠用自己的脑袋蹭着乔夙槿的脸，乔夙槿莞尔而笑，轻怜重惜地在她的发窝里落下一吻，“你今天晚上又吃了两碗米饭。”
(﹏)
顾轻眠脸一僵，这也算夸？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怀揣着心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在梦里梦见自己增肥增过头了，胖成了一只猪，梦醒了，顾轻眠出了一身地汗。
这梦的余悸让她双目过了很久才聚焦，她大脑里想起了自己对顾轻眠许下的承诺。
不行不行，顾轻眠你必须要健身，不然到时候变成了大胖猪，乔夙槿就不要你了!
(i _ i)
乔夙槿睡眠一向很浅，她听见后半夜顾轻眠窸窸窣窣地翻了身，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下床了。
可是等顾轻眠出了房间后，她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
年轻就是精力好，一晚不睡觉还能起早。
乔夙槿白天要去公司上班，她就稍微睡了一会儿，直到六点半的时候她下床，就看见刚跑步回来的顾轻眠？
“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就是简简单单的锻炼啊！”
顾轻眠将绑在胳膊上的迷你相机交给乔夙槿，这个小相机有温度，她蹙眉将相机打开，通过手机看见了几张照片。
是日出照。
这家伙有心了。
她轻笑一声，将照片保存下来。
顾轻眠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跑完步没有休息，而是去了健身房，整整一个小时，才出来。
“我昨晚说的话刺激到她了？”
乔夙槿将早餐端出来，顾轻眠浑身疲惫地去了浴室，简单地冲洗后就出来了。
这家伙匆匆忙忙地看了眼时间，“乔夙槿，我得去剧组了，你自己吃吧。”
就见她上楼换了身衣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没有吹。
“把头发吹干，吃完饭再去。”
“可是，今天的戏份很多，我要是去晚，就得让大家等。”
“司机送你，不会晚。”
顾轻眠这才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可是看着丰富的早餐，她怎么都下不了口，最后吃了块三明治就罪恶十足地去吹风了。
“你就饱了？”
乔夙槿做的这些都是给顾轻眠吃的，这家伙平时就和饿死鬼投胎一样，怎么今天反常起来了？就吃了一块三明治？搁平时桌子上都不带剩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话刺激到她了？
小孩要减肥？
顾轻眠吹完头发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饿啊～(﹏)
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做的噩梦，她就毛骨悚然，什么食欲都没了。
早上的长跑和训练，都是硬咬牙坚持的，就差把“乔夙槿要嫌弃她”写在脸上了。
“多吃一点，我说过你一点都不胖，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不用了，乔夙槿，我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大吃大喝了。”
顾轻眠算是体验了一把乔夙槿的生活，虽然很累，可最后无论走到哪一步，她顾轻眠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混日子。
乔夙槿说得对，没有谁是天生的，很多事都需要自己去学去做，她现在才20岁，有大把的时间去学，去做。
做思想的小人，做行为的巨人。
乔夙槿颔首看着站在阳光里的女孩，像是释怀般，看着顾轻眠坐上车。
真要想飞，那就去学飞，她也会亲手教顾轻眠该怎么飞，怎样飞才会飞得更高，不会被人拽下来。
顾轻眠坐在车里，和煦的阳光撒在她的侧脸和发顶上，她偏着头看着远处的那一团光，光圈里隐隐约约闪着飞鸟的影子。
“顾小姐，剧组到了，乔总说，今晚她会亲自接你回家。”
顾轻眠推开车门的手一顿，看了眼司机，她说，“谢谢。”
“顾小姐，乔总把你当做家人，我们这些下人也希望乔总能和你走到最后。”
当然会!
她顾轻眠向来不是食言的人。
……
……
顾轻眠到剧组的时候，人也来了不少，今天的戏多了很多小朋友，顾轻眠一进去就被一群小孩围着走不开。
她一拍脑壳，哎呀今天是周末。
“小顾，这些小孩是那边群演的孩子，我一说后面的戏要不少小孩，他们就囔着要把自家的娃带过来，真稀奇，咱这戏对小孩可不友好。”
赵苪都开始担心起来了，实在不行后面的一些内容就上道具。
“确实有些，不过有些剧情可以适当靠渲染，我去化妆了，导演。”
“去吧去吧，我先去和这些家属商量一下。”
顾轻眠挑眉，没想到这个赵苪考虑得还挺仔细，她走两步就觉得自己双腿打颤，一双胳膊就和废了没区别。
运动要适度，不要学她顾轻眠玩命!
一切准备就绪后，顾轻眠打起精神把黑夹克穿上，“可以开始了。”
赵苪比了ok的手势，“小顾，今天的戏比较多，我的要求是不要卡戏，每一场我都会严格把控。”
今天的戏有一部分是片段戏，就是拍摄郑建业生活的片段，这里的细节很多，就拿关门来说，顾轻眠就关了不下十次。
赵苪要求的是原声录入，所以对音质的要求更高，一旦要开拍就会把多余的人赶到场地外。
“建业，又出门啊？”
“嗯。”
就这一个嗯字，赵苪给她的要求是声音尽量压一些，这样会显得自然一些，不过主演的声音后期会请专门的配音演员来亲配。
顾轻眠喝了口水，看了眼时间，天快黑了，她还有一场雨戏。
不过赵苪等了半天，可算是在六点半天黑的那一刻，等到了雨来。
她催促顾轻眠赶快喝两口热茶，外面很冷，淋雨的话会受不了。
顾轻眠喝了两口生姜茶，脸都要扭曲了，“那我尽量一次过，你们在我身上绑收音器，这样跑起来声音就会更鲜明地收进去。”
赵苪找了一个质量好且防水的收音设备绑在了顾轻眠的脚踝上，把裤子放下后，就看不到。
“前面的戏你是无意中看见有人诱拐小女孩，一会儿跑的时候你多少带点惶恐，但是当你跑回家关上门那一刻，我需要你眼里不再只有惶恐，有回味和一丝丝的小变态。”
一丝丝小变态，顾轻眠心想怎么样才算变态？
赵苪直接毫不避讳地说，“笑得时候，要让我看得鸡皮疙瘩起一身。”
顾轻眠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导演发出指令后，她就冲进了雨里。
结果雨天路滑，一段下坡路她的脚踩进了水坑里，水坑可不浅，她整个身子都摔进了水坑。
可是导演并没有暂停拍摄，她从水坑爬起来，脸上的泥渍让她显得很狼狈，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
她沿着坡道一路跑到陈旧的出租房，站在门口大喘气，从口袋里拿出被泥水浇灌的钥匙，甩了两下，右手止不住颤抖对了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咔嚓。
门被打开，她这才松了口气，将自己门反锁，坐在水泥地上靠着门，双手被冻得有些麻木，可她想起了乔夙槿同她说的，要想想入戏，就要让自己带入角色。
她想起了自己在写这本书的时候，那种感觉涌上心头，她眼眶发红双手撑着冰冷的水泥地，屈膝抱着自己的双腿，身子随着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而微颤。
镜头切近脸的时候，她微微抬起自己的头，看着自己被泥渍灌满的手，瞳孔在不经意间微缩，眸底闪过一丝锋芒。
她勾起唇角诡笑，笑声不大不小，却让她呼吸越发加快，她撑起疲惫的身子扶着身后的木门，缓缓走向简陋的浴室，将门关上。
“咔!很好，比我预期想的好太多，小顾，你简直就是天赋型选手!”
赵苪冲进片场抱了抱还在发懵的顾轻眠，顾轻眠想用手揉自己干涩的眼，可惜不能，她将手心放在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处，每呼吸一口气，就能感觉到自己口腔里浓重的血腥味。
她从赵苪手里接过姜茶，喝了满满一大杯，喉咙才好些。
“赶快去把衣服换了，不然一会儿乔夙槿来了，又要把我骂一顿了。”
顾轻眠走到换衣间，将自己被水泥糊住的衣服脱下来，将事先准备好的毛巾从包里拿出来，擦自己身上的雨水。
擦到一半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见片场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换衣间的门被打开，顾轻眠浑身一僵，手脚冻得发麻她从包里翻出衣服，还没来得急穿上，就看见自己的门外赫然站着一个人。
她咬着唇抱着怀里的衣服，跼蹐不安，会是谁莫名其妙站在她门外!
“我能进来吗？”
熟谙的声息从门外传来，顾轻眠紧绷的身子旋即松弛下来，她抿唇伸手将试衣间的锁给反转了一圈。
瞬息之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速度快到顾轻眠还没收回手，外面的人就带着冷气将她抱进怀里，门也被顺势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