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姐是活菩萨
第六章:小姐是活菩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芍药气得捶胸顿足,那边掌柜已经跑到张氏跟前。掌柜把今天的事儿向张氏一禀告,顺带描述了三人的外貌衣着,以及最后那个车夫说的那句这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张氏心里一盘算,估摸着这是杜诗韵带着两个丫鬟去了成衣铺子。张氏一向不把杜诗韵放在眼里,低声说:“以后她再去拿什么,任凭她拿去,账记着就罢了。行了,你先回去吧。”
这几年杜诗韵在张氏眼皮子底下长大,杜诗韵从小就喜欢医学,整天呆在她的西厢里有时甚至十天半个月不出门,给张氏给她送去的衣服首饰她也从来不挑拣,似乎都是可有可无,要不是碍着老夫人和大房的眼,张氏这几年送去首饰衣服可不是仅仅降低点档次那么简单。
家里有老夫人和长房压着,杜诗韵的嫡女身份在那,所以张氏给她的东西不能太差,就算是这样,张氏还是费了点心思,比如首饰都是鎏金的,珍珠都是小颗粒,衣衫从来都是往年的库存货,给杜诗韵的东西向来都是杜诗瑶挑剩的。
张氏轻轻掀起杯盖,撇了撇茶,轻轻喝了一口。心想:那个蠢货,看还不是老老实实的。
看了会子话本子,杜诗韵突然坐了起来,丢下话本子,杜诗韵穿上一件家常便衣便对着正在绣荷包的百合叫了声。
百合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把今天驾车的车夫叫过来,我有几句话问他。”杜诗韵淡淡道。
百合刚刚出门,芍药就端着茶水点心进屋了,“小姐可是饿了,这是我刚刚做的点心。”
看着桌上小碟上那堆叠整齐的荷叶酥,杜诗韵满腹酸辛,想起上世的芍药也是如此,每每她觉得杜诗韵受委屈,不高兴了就会变着花样给自己做点心,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杜诗韵觉得芍药的点心越做越频繁,花时也越来越复杂。上一世自己愚笨害得身边的人也遭了不少苦难。
杜诗韵伸手抓起芍药的小手说:“以后不要做点心了。”
芍药错愕的抬起头看着杜诗韵,眼神不可掩饰的慌乱:“怎的,小姐不爱吃我做的点心了吗?”
杜诗韵想了想:“爱吃,以后只要我高兴,开心的时候再做点心,可好?”
芍药低下头,想了想,抬起头眼眶泛红,却满面笑容道:“知道了,小姐,那么我们要天天高兴,天天开心。”
“嗯,天天高兴,天天开心。”看着眼前的芍药,杜诗韵的思绪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小姐,车夫来了啊。”百合进屋轻声说。
“带他进来吧。”杜诗韵又呷了口茶。
以前杜诗韵是不爱喝茶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茶的呢?从嫁到世子府,世子对她不闻不问起?还是从自己与国公府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起?是不是嘴巴苦点,心里就不那么苦了。
思量间,车夫已经跪在地上。
“你起来回话吧。”杜诗韵轻声道。
马夫小心翼翼起身,站在一旁,内心忐忑:是今天护小姐不力,小姐生气了吗?但是国公府这位二小姐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不但脾气好人也是个心慈的。
杜诗韵仔细打量着马夫,只见他十七八的模样,小麦色的皮肤,个头不高,但是肌肉却蛮发达。想着今天白天的事儿,看来这个车夫倒是个聪明机灵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家生子吗?”杜诗韵轻声问道。
“小的叫马安,回小姐,是家生子,我爹干的是采买活计,阿娘在厨房。”马安略显不安。
“哦,以后我有别的差事单独交待给你办,我会跟马房管事打个招呼,以后你就归我管,马房的其他差事交接给别人吧。”
马安听后满眼冒光,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连忙跪下“咚咚咚”得磕起响头来。
杜诗韵笑着说:“在我这不兴跪来跪去,你且用心给我做事,我定不会亏待于你,我用人最看重一个忠心。”
马安也不顾杜诗韵说的不兴跪拜,又接连“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小姐对小的没话说,小姐且放心,就算小姐要我脑袋我也没二话。”
杜诗韵被马安突来的表忠心惊到了,回了回神说“好的,没什么事,下去吧。”说着又喝了口茶水。
“嗯,对了百合拿盒药膏给马安。”杜诗韵转头跟马安说:“我看你这晒伤挺严重,倒不是大毛病,但是痒起来也难受,你且拿着药膏,痒的时候就涂抹患处,用完了再来我这取就是了。”
马安不可置信的看着杜诗韵,瞬间却是换了副神气活现似中了状元般的模样,又跪下拜了拜道:“谢小姐。”马安心想:二小姐赏的药,回去得供起来,就这别人也得羡慕一辈子啊。
百合领了马安出去。
“这个马安是怎么回事,表情一会儿一变的。”杜诗韵笑着说,她本也不打算能听到什么答案,没想到芍药却接了话茬子:“小姐,您是不知道,咱们府上哪个丫鬟小厮不是挤破了头想上您这伺候啊。”听着这话,杜诗韵转头看着芍药,芍药自知说错了话,捂着嘴巴眨巴着眼。
“小姐,不是府上别的主子那里不好,是您这实在太好了,您看您,府上不管是哪个丫鬟小厮病了,只要您知道了都会给诊治,还会送给他们药材,要是病情复杂了,您还免了他们的差事让他们静心养病,这是多大恩德啊。”
“这是恩德吗?”杜诗韵心里嘀咕,就算是恩德上辈子自己不是也不得善终吗?
跟师傅学医的时候就受师父影响,医者父母心一视同仁,在医者的眼中只有病患,所以杜诗韵救治的只是病患,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是什么身份,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杜诗韵这么简单纯粹的一个人,上辈子却成了别人手里的刀,而且还是专杀杜家人。
“嗯啊,当然是恩德啊,小姐您还记得两年前那回吗?”芍药笑着问。
“两年前啊……”杜诗韵思索一会儿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左右我也就是摆弄摆弄药材,没事翻看翻看医书。”说罢杜诗韵好像陷入了沉思。
“哎,我就说是恩德嘛。两年前后院干活计的王婆子的孙儿突然得了急症,烧了几天不见退烧,整日迷迷糊糊的,连水都喂不进去,眼见着进气没有出气多了。王婆子也不敢带着这么严重的病儿来求小姐,就凑了银子去外面请了郎中来给那孩子看病,结果郎中一来就说让准备后事吧。当下王婆子的儿媳放声大哭,不顾王婆子的阻拦来您这里求您救救孩子的命。”芍药一口气说起这事,好像是天大的荣耀。
“嗯,是有这么一桩。”杜诗韵轻轻点点头,回想起来那日有个妇人在兰草轩外大声啼哭着要见自己,那时自己正在西厢配制药丸,放下手头活计一问才知是这妇人的儿子病重,来不及细问,就跟着那年轻妇人到了孩子躺着的下人房,那王婆子见到杜诗韵屈尊降贵,忙跪下磕头,又转头对着儿媳说:“糊涂啊,小姐什么身份,你真是造孽啊!”杜诗韵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安静,然后去看了看躺在板子上的孩子,六七岁的光景,瘦瘦的,大脑袋格外明显,头发也是毛毛躁躁,一看就是平日里营养跟不上,杜诗韵给那病儿仔细号了脉搏,经过一番精心诊断,立马开了一副药方子,杜诗韵语气平淡的说:“麻疹,不是什么大毛病,嗯……一会儿我谴人送过药来,给他煎服吃了就会好的。”那妇人一听孩子没事,马上跪下如捣蒜般给杜诗韵磕起头来。“嗯,跟管家说一声,让她俩这几天照顾孩子就行,银钱照旧。”王婆子也跪下拼命得磕起头来“二小姐大恩大德啊,使不得,使不得……小姐是活菩萨,小姐是活菩萨啊……”,这个王婆子平日里吵架骂街是个牙尖嘴利的,但是今日这事倒是超出她的想想,使得她语无伦次了。“百合,拿几两银子给这妇人,等着孩子病好了好好给孩子补补身体。”话已至此,地上的两个妇人皆是一愣,小姐屈尊降贵给下人看病就是天大的恩德,白给了药材,再给这娘俩放假照顾病儿,这还又给她们银子,她们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就这样两人又磕起头来。“快起来吧,照顾好孩子。等着孩子醒来,我再给他瞧瞧。”说着,杜诗韵就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
“铁蛋?那个孩子是不是叫铁蛋来着。”杜诗韵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对,就是铁蛋,小姐您是不知道,铁蛋逢年过节就吵着要来给您磕头,不过都被我跟百合撵回去了。”芍药轻笑出声。
“他这是见不着您,他见着我跟百合都像是见着活菩萨一般的虔诚,时时打听‘小姐安好’”。越说芍药笑声越大,仿佛又见到那个在廊下追着问她“小姐安好”的小皮猴子。
“小姐安好?”杜诗韵嘴里喃喃着,没想到居然有人一直记挂着自己。
“得空把他叫过来给我瞧瞧。”杜诗韵笑着说。
说话间,百合进屋了,笑着说:“小姐您没瞧见,送那马安出去,他走路都能生风的样子,跟我去宣他来见你时那副小心翼翼,受气媳妇的模样,判若两人。”
“小姐,今天上午的事儿,咱就这么算了?”芍药沉不住气问道。
“呵呵,没事,明天早上去给祖母请安。”杜诗韵转身去拿起话本子又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