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捕与杀
赵启山出门,按张勇给的方向,找到了那家“八大碗”饭店。确信没有人跟踪,便进门寻找张勇。
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张勇,胳膊上吊着绷带,饭菜都已经点好、上齐了。
“胳膊伤得重吗,到底怎么回事?苟贵民在保安局的坐探,或者说同伙是谁?”
赵启山还没有坐下,便开始问话了。
张勇道:“胳膊没什么事,子弹穿了个洞。他奶奶的,我还以为他会躲起来,真是小看他了。”
赵启山坐下,看了看菜饭,“挺丰富啊,就我们两人吗?”
张勇道:“就我们两人,也没要酒,我有伤,不能喝酒,我知道今天来新人,高木肯定会来保安局,所以你也不会喝酒的。新来几个人,两个还是三个?”
“新来两人,一个姓钱,一个姓周。高木早上还说来三个人呢,结果只来两人。既然你消息挺灵通,那就说一说苟贵民吧。”赵启山往正题上说。
“找到苟贵民不难,把他的女人都看住了,他早晚会出现。问题是怎么对付他,你能搞到狙击步枪吗?借一支也行。”
张勇的话,让赵启山有些意外,看来这小子也不隐瞒想法,说的挺直白。
赵启山必须把高木的话,给张勇说明白。
“早上高木过来了,交待要活捉苟贵民,说苟贵民身上,有许多有用的情报。再说了,我上哪儿借那枪去。你要动用关系,还借不到一支狙击步枪吗?”
张勇撇嘴道:“他有屁情报!你还真以为他是奉天一号呀?告诉你,老鹰是在天上飞的,不是这个蠢货,整天钻营这些蝇头小利。”
赵启山装作糊涂,“这话怎么说,你不也认为他是奉天一号吗?”
张勇:“我说他是奉天一号,有我的目的,单说你找到的证据,其一,苟贵民去鞍山,确实不是小姨有病,那个小姨跟他也是不冷不热。苟贵民之所以没讲实话,因为他在做违法的事,在合伙倒卖煤炭。光这一项罪,就够他在监狱里待几年了。”
赵启山已经掌握了这情况,没想到张勇也知道了。
张勇继续说:“苟贵民去安东时,的确那时不明电讯号很多,但不是苟贵民电报机发出的,因为那时电报机还砌在墙里,没有拿出来,我反复审问过苟贵民家人,分开吓唬过,结论是那墙没拆过。在安东,他的确带着白燕,在游山玩水,期间他干了点走私的事情,应该从朝鲜方面,弄点违禁品,回来售卖,所以他不愿意坦白。”
赵启山反应过来,这些工作,不可能张勇一个人完成,有人在帮助他。帮他的人,不用问,就是他舅舅田副局长。
“还有,银行取钱,存钱……算了,我也记不得那么清楚,反正这些事情,都只能算苟贵民的疑点,算不上他是老鹰的证据。”
赵启山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老苟为什么要跑,把事情讲清楚,蹲几年大牢就行了。现在杀了日本兵,那肯定是死罪了。”
张勇:“你以为几年大牢,是那么好蹲的吗?那要干苦力,不死也扒层皮,累死、生病死,就白死了,谁会管他!”
赵启山道:“那我们也没办法,脚上的泡,他自己走出来的。我也是尽职责,调查他,审讯也没有对他动刑,也不存在屈打成招。他这是对抗调查,不讲实话,拒捕逃脱,还杀害日本军人,刺伤他的长官钟义民,是他自己把退路堵死了。”
张勇道:“他现在要找你我报复,要杀了我们。他就是这种人,有仇必报。”
“是啊,上午一室的老刘,在我们屋坐了一会,也说老苟是有仇必报的人。”
张勇冷笑,“你刚才不是问:谁和老苟一伙,谁给老苟通风报信吗?我告诉你,很可能这人就是老刘,他两人关系不一般,具体有什么关系,两人从来不对外讲。我和老苟,原本就是一起吃吃喝喝,一起逛妓院,带我捞了几回小钱,真正大事,大的生意,从来不对我说,不带我做。”
赵启山道:“那这么说,老刘上午,是在探我的口风,监视我们屋里动静吗?”
张勇反问道:“这还用怀疑吗?”
赵启山道:“我下回和老刘聊天,注意一点就是了。我没什么好害怕的,找我麻烦,我就跟他干,打死他,我也没有责任。否则,我就按高木室长指示,努力活捉他。”
张勇:“老苟是不想被活捉的,他会反抗,他会继续找我们算账。”
赵启山:“所以嘛,我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制订抓捕方案。你若能参加最好,你若有伤不能参与,提供点信息也行。”
张勇:“我有一个方案,可以杀掉他。”
赵启山:“能杀他的方案,也应该能抓捕他,大不了多投入些人力。我们没有人,可以通过高木室长,调宪兵队,调警局的人。”
张勇道:“当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击毙苟贵民,这样对咱俩都有利。”
赵启山:“我看不出击毙老苟,对我个人有什么好处;相反,只有坏处。老苟死了,顶多认定他就是奉天一号,能不能立功还两说呢。但不执行高木的指示,坏处是显而易见的,抗命不遵,没有合适的理由,你想上军事法庭吗?”
张勇道:“我要杀死他,自然有我杀他的理由。我们俩人可以合作,各取所需。”
赵启山:“我不想为了几个钱,断送了前程,得不偿失。”
嘴上这么说,赵启山心里盘算着,怎么样创造条件,让张勇击毙苟贵民,自己肯定不能亲自杀死苟贵民。现在看来,奸杀白莲,白燕失踪,都是张勇所为。还要弄点什么锅,让张勇一起背在身上。
张勇根本没有想花钱,来收买赵启山,他舍不得钱。
“黄金山,高木不是提议,让你当副室长了吗?你认为你能当上?”
赵启山心里轻蔑,脸上毫无表露,“早上,高木室长的确提到了这事,没有后台,没有有权势的朋友,别人说小泽局长欣赏我,我根本不知道。还不等借光,今天就听说,小泽局长被撤职了。现在,我只剩下抱高木的大腿,你还让我违背他的命令,这怎么可以!”
张勇心里轻视赵启山,嘴上也毫无保留,“我说你就这点出息?小泽局长还能欣赏你,可见他的水平不咋地,被撤职也是早晚的事。告诉你,忠心执行高木的指示,你当不上副室长;照我说的,我保你当上副室长。”
赵启山道:“我不傻,我给田副局长通话时,听出了敌意,我知道他反对,所以我也没想能当上,听天由命吧。”
张勇狡黠一笑,“咱俩正好可以做交易。”
赵启山也笑了,“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张勇道:“不要你出本钱,无本得利,怎么样?”
赵启山道:“说一说你的计划,我听听,可以我就干。”
张勇道:“细节我还没有想好,大致过程是这样,你找白莲戏班的小兰,说去认小乞丐,引出苟贵民,然后杀了他。”
赵启山道:“除了动手杀苟贵民,其它事情我都可以做。”
张勇:“事情不能只做半截子!那好吧,最后这枪我来开,但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赵启山:“那是一定的,室里新来的两人,到时候可以给你作证,苟贵民威胁到你的安全了。”
张勇:“这样最好了。这些日子,我不去室里,也不让这两人认识我。”
赵启山:“只要这两人以前不认识你,你想怎么样都行。另外,像你说的,我们在苟贵民家,在他的其他女人那蹲守,是不是也能等到他?”
张勇:“这些人家周围,苟贵民比我们熟悉,别打鹰不成,反被啄瞎了一只眼。”
赵启山:“可以保密,然后让老刘给老苟通风报信,演的像一点。下午,我就去找小兰,我想,只要我一有动静,苟贵民就能知道。”
张勇:“我也想这样干,看来这条老狗,一刻都没闲着,时刻准备着咸鱼翻身。”
赵启山:“还有一个人,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就是白燕,这个苟贵民的姘头,好像是这人从来不存在似的。”
张勇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骂了起来,“他妈的,这个女人会遁地术,抓住她,我要扒光她衣服,看她身体是不肉长的。”
赵启山道:“如果有必要,可以通缉白燕,让警局行动起来,各派出所、分驻所,都出去找人,我就不信,那个女人有多大能耐,可以躲多久。”
张勇问道:“你为什么想通缉白燕,没有情报,说她与苟贵民是同伙。”
赵启山道:“你不认为他们可能在一起吗?听说白燕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这是有预谋的出逃。”
张勇:“昨天,苟贵民拿枪逼着我,还问我白燕的下落呢,看那样子,苟贵民真不知道白燕的下落。”
赵启山:“哦,这真的有意思了。”
自从白莲死后,这个戏班也解散了,别人都各奔东西,唯独小兰和老陈,被特高课留下来,说案子没有结案,两人就不能走。
这个大院,被特高课当做一个据点,偶尔可以关押个嫌犯。老陈被强迫打杂,小兰被放在厨房帮忙,还做点洗洗涮涮的事情。两人不想待,又不敢逃,在这里度日如年。
当赵启山坐在小兰的对面,小兰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哭哭啼啼,一口答应全力协助找小乞丐。她恨不得立刻就找到那人,自己好离开这里,离开整天提心吊胆的地方。
前些日子,警察和宪兵队,曾经拿过一些照片,或带她过去,对一些人进行辨认,她也认真仔细地看过,没有发现那个小乞丐。这两天,没人理她了,让她抓心挠肝,不得安宁,甚至她都想随便指认一人,好让自己脱身。但她一来不敢,二来也确实不想害人。
离开了戏班院子,赵启山又来到白燕家,让他意外的是,这里没人,执勤的警察脱岗溜号了。
白燕家的东西,已经被人偷的差不多了,这到底是警察拿走的,还是外人偷的,没人能说的清楚。或许先是警察偷,为了掩盖,警察又放手让外人进来偷吧。
最后,赵启山又来到苟贵民的家,这里的监视还算完整,没有死角,人员也都在岗。
赵启山知道,并没有抓苟贵民的家人,便直接敲了房门。
一个憔悴的妇人开了门,“你是……”
“我是保安局二室的,叫黄金山。”
“哦,是黄先生呀,你请进,我听说过你。”
赵启山走进了房间。
这个地方虽然不算高档,也绝不是平民区,家里摆设不算奢华,可也绝不是寒酸。苟贵民在外面,养了那么多女人,可见钱是没少“赚”,的确做了不少“黑”生意。
“你是苟太太吧,孩子不在家?”从苟贵民的资料,赵启山知道他们有两个儿子。
“是的,我是苟贵民的妻子,孩子上学去了,警察不允许我出门,我只能待在家里。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我有裁缝手艺,也可以养活孩子,原来也有老客户,街坊邻居上门,让我做衣服,改衣服。自从老苟出事,没有人敢上门了。”
从言谈举止,能看出这个女人见过世面。
苟妻看着赵启山,并无恐惧神态,“黄先生,你今天是来搜查,还是来问话?你若来搜查,就请自便;若来问话,就请坐,我给你倒杯水,全力配合你。”
赵启山说道:“高木室长指示我负责这个案子,我还从来没有来看过,今天第一次上门打扰,也是职责所在,也请苟太太不要介意。我也不是搜查,也没有问话的意思,你带我看一下电报机藏的位置吧。”
“好的,在厨房,烟道的夹层里。现在还是刨开时的样子,也不许我们动。”
说着,来到厨房,赵启山看到,那里还是一片狼藉。
“他藏东西的时候,我带着孩子在娘家,我父亲病重,东西都是他一个人藏的,金条也不是给我们用的,是他在外面养小的费用。”
赵启山看了一眼,难怪苟贵民藏的东西,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他真的不是一个建筑师,也不是一个好的泥瓦工。
“苟太太,你知道他在外面有人,有几个,都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女人叹了口气,“结婚前我不知道,结婚后他外面的女人,就没有断过。有过多少,现在还有几个,我一概不知道,也从来不过问,问了也没用,徒增烦恼,我也没有办法,只有控制住他手上的钱。其实,只能控制他的工资。”
这也是个悲哀的女人。
看来这个电报机,苟贵民当时就是临时一藏,结果一直没能脱手,成了一大“罪证”。
苟贵民花天酒地惯了,让他隐姓埋名地躲藏起来,从此不再露头,那绝无可能!赵启山心里有数了。
回到保安局,见高木还在他的办公室里,这可是少有的事情。
钱无尽和周小光,都找到办公桌坐下了。钱无尽用了苟贵民的办公桌,周小光坐在了赵启山对面,两人正在学习保安局有关文件。
赵启山径直进入里屋,向高木报告了与张勇见面情况,最后说道:“张桑对苟贵民恨之入骨,估计昨天在妓院,苟贵民羞辱过张桑,张桑侥幸逃脱,实属万幸,以至今日,张都不肯来办公室和我见面。”
高木问道:“你没有传达我的话,要活的苟贵民?”
赵启山道:“我反复强调了你的命令!”
高木说道:“很好,你去了戏班那里吧,有什么想法?”
日本人信息反馈就是迅速。
赵启山道:“是的,我先去找了小兰姑娘,再去了白燕家,最后去苟贵民家。我的想法,从小乞丐入手,引出苟贵民,进行抓捕,但还请高木室长来领导。”
高木抬头瞧着赵启山,“我说过了,需要多少警察,你提出来,我去协调。”
赵启山为难的表情,摇头说道:“暂时不需要其他人,我们室里人就可以了,但是我没有权力和威信。”
看着高木不满的形态,赵启山不失时机,把上午与田副局长的通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对离间高木与田副局长的机会,赵启山怎会放过?
再看高木的脸色,由于愤怒,已经变成酱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