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火车脱轨
赵启山从篷布下面露出头,就听到火车“呜”,的汽笛声,他赶紧捂上耳朵。
这是要震聋耳朵呀,原来听到火车的笛声,也没有这么响过!
赵启山偷偷探出头,四下瞧了瞧,只见一节火车头,只拉一节守卫车厢,带着这两节军火车皮,正轰隆轰隆向前开着。
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敌人临时改变了主意?难道这两节军火车皮,不同张银龄一同去哈尔滨?
透过篷布缝隙进来的光亮,赵启山看了一下车里箱子,发现有半车炸药,装在木箱子里。另半车装的是帐篷和棉被,中间留一条能挤过一个人的窄缝。
这种车厢,能挂在张银龄的专列上吗?赵启山有点怀疑。
没有任何枪声,说明既没有戒严,张银龄也没有出现。不知道孙福生那一头,情况怎么样。如果张银龄从那上专车,孙福生多半能得手。自己的任务,就要转变,争取炸掉这两车军火。
如果玉河和魏政委,要劫军火,自己从中可以出点力,搭把手,或许起到奇袭制胜的效果。
但如果抗联不劫军火,直接扔几颗手榴弹,那自己不就交待了吗?那才是拜堂听到乌鸦叫,娶媳妇碰到送殡的,倒霉到家了。
如果发生交火,自己要赶紧离开。抗联想劫车,自己就帮忙;抗联若忽略了,自己就把这节车厢炸掉。炸这节车厢时,肯定影响到另一节车厢,也不知道另一车厢装的是啥。
正在赵启山胡乱猜测时,火车进了一个小车站。站台上的人,有人说日语,还有人说中国话。
不能伸头往外看了,车厢密闭得非常好。或许也有透光的地方,都被货物给挡住了。
赵启山耳朵贴在车厢板上,听着站台上人说话。
“张先生的车,在守车前面吗?”说的是中文。
“不是的,张先生的专车,在两节护卫车厢中间,守车前面是炸药车。”
“张先生的车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看那边就是。”
“怎么选这个地方编组,在奉天直接编组不行吗?”
“这是从两个方面考虑的,一是为了张先生安全,另外,就是抚顺有一批中国战俘,要送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
“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送到防疫给水部?到那里做什么,这批人身强力壮,正是挖煤的好苦力。”
“送这批战俘过去做什么,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在这里是苦力挖煤,到那里应该做防疫。应该是把俘虏车,放在炸药与守卫车之间。”
赵启山看不到说话的人,其实这是两个伪满官员的聊天。赵启山听不懂两人说话的含义,不知道这两人说什么。
当年,不仅赵启山不明白,绝大部分伪满高官,都不知道,甚至绝大多数日军,都不知道送苦力去的原因。
许多年之后,赵启山才从新闻媒体上,知道送这些战俘去干什么。战俘要去的地方,全称叫“关东军驻满洲第731防疫给水部队”,简称731部队,也称过石井部队,东乡部队,和加茂部队。是日军假借研究防治疾病,做饮水净化为名,进行活体生物武器、化学武器实验,是严重反人类的犯罪活动。
这时,赵启山听那两人继续说道:“我想,日本人考虑,若是炸药爆炸,不伤到警卫车上的人,是这个道理吧?”
“那么多炸药爆炸,威力是惊人的,前后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俘虏车里有押运人吧?一会要不要再检查一下军火车?”
“俘虏车厢里不会有看押人,但车厢上面,会有人押运。军火车再次检查,肯定会做的,但这些事情,日本人信不着满洲人,认为满洲人要么不认真,要么就是磨洋工,他们要亲自检查的。”
听到这里,赵启山吓得不轻,自己赶紧要找地方躲起来,一会鬼子来检查就麻烦了。
车厢里要藏身,只能往棉被里面钻,帐篷叠得紧紧得,肯定钻不进去。打包的被子挪动一下,重新摆一摆,然后挤出来一条缝,赵启山便硬生生把身体挤了进去。
刚藏好身子,就听到上面有说话声,是日本兵在说:“这绳子断了,是被刀割断的。”
“这样,必须下去检查一下。”
“把刀拿给我!”
“拿支手枪吧?”
“哦,不能拿枪,在车里是不能开枪的,炸药一爆炸,你在上面,也要飞上天的。”
“这里太黑了,能不能把篷布再掀开一些?”
“掀开可不行,重新绑上很费功夫的,你就看看有没有问题,有没有藏人就行。不然你在下面点个火把吧。哈哈哈!”
“我出去再用火烧你屁股。”
两个鬼子说笑着,车厢内鬼子摸着黑,查看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自己也挤着爬了出去。
鬼子的对话,赵启山大致都能听懂。他自己都吃惊,自己的日语水平,怎么进步这么快呢。
赵启山在棉被垛里面,大气都不敢出,听到鬼子爬了出去,便关上手枪保险,拧下手枪上消声器,推开一个棉被包,身体也从棉被包垛中,艰难地爬了出来。
这时,就听到“咣当”一声,车厢与车厢连接声音。接着,车启动,前进一段距离,又开始倒退。时间不长,又一声响,不知道又挂上了什么车厢。赵启山待的车厢,来来回回几趟,最后,列车缓缓向前,随后越来越快。
赵启山悄悄地爬到篷布打开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发现这趟列车,算上车头和拉煤的,有九节车厢。
自己炸药车厢前面那节,是平顶闷罐车厢,车厢顶坐了三个鬼子,穿着棉大衣,安装了特制的固定坐椅,这应该是俘虏车厢吧。
两节军火弹药车厢后,是车尾守车厢。
车头和煤车之后,有三节车厢,赵启山判断,前头三节车厢,应该有张银龄。很可能是前后两节警卫,中间夹着张银龄的专车。
赵启山不敢把身子探出来,只敢探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搜寻着列车的情况。
在一处下坡大转弯,赵启山突然看到前面同方向,有一辆轨道铁甲车,这让赵启山大感意外。按道理,巡道铁甲车,不应该在列车前面巡逻,而应该是在两趟列车之间,并且有很长时间不过车时,才出来巡道。在列车前面巡逻,如果铁甲车坏在路上,通知不及时,后面的列车,很容易撞上前面的铁甲车。
赵启山思索一阵子,猛然间开了窍:对日本鬼子来说,这是一段危险区域。很可能抗联曾经、或多次,在这区域伏击过鬼子列车。
那么,抗联会怎样袭击列车呢?前面的那辆铁甲车,有旋转炮塔,配备机关炮,各个方向多挺重机枪和轻机枪,火力十分强悍。
铁甲车既可以像列车那样,在铁轨上高速行驶,又可以像公路汽车那样,在前方道轨被破坏后,较短距离刹车停下来。
赵启山给玉河魏政委发过电报,从与他们交谈中,知道南满独立支队的活动范围。这里,已经是他们活动的边缘地带,再往前走,将离开山区,进入平原,独立支队若动手,在这个区域的可能性很大。
不管抗联如何行动,战俘列车上面的鬼子,必须提前干掉。
想到这里,赵启山决定动手。如果抗联没有在这里行动,那他自己将做两件事情:一是打开战俘车厢门,让战俘想跑则跑,能跑出去多少算多少。二是独自刺杀张银龄,能一枪结果了这老贼,那再好不过。否则,几颗手榴弹扔进去,炸不死他,也能炸伤他,给他留点印记。然后自己跳车,向山里躲藏。
张银龄被袭击后,敌人肯定停车搜捕他,这时战俘也有机会逃走。战俘的逃跑,也会分散鬼子搜捕自己的兵力。
赵启山钻出了车厢,手枪装上了消声器,翻身下到两车连接处,再悄悄爬上战俘车顶。
赵启山不想弄出响动,尽管列车的运行声,已经很嘈杂,但有规律的噪声之间,出现别的响动,注意的人,还是会有所察觉的。
赵启山非常小心,爬上了战俘的闷罐车顶。
事有凑巧,这时离赵启山最近的鬼子,刚刚回头向身后看过来。
看到赵启山,他面部表情是非常惊讶,可能是赵启山穿着日军服装,还是中尉军衔。但马上看到赵启山手中,紧握着装上消声器的手枪,立即明白这是敌人,半起来转回身的过程中,三八大盖已经端在手中,但比他有准备的赵启山,不等他拉开枪栓,便先开了枪。
子弹正中这家伙脑袋,他倒下的声响,完全淹没在火车的“咣当”声音里了。
赵启山从鬼子手中拿起枪,他可不想这个鬼子装死,从他身后向他开枪。
赵启山来到车厢中间鬼子的身后,这个鬼子正在打瞌睡,毫无警惕。赵启山单手握住枪身,把步枪当一根棍子,抡起枪托,砸向鬼子的脑袋。
赵启山砸得准,但这个鬼子睡着了,上身一栽,脑袋竟然躲过了枪托,只是耳朵和肩膀,重重地挨了一枪托。
鬼子在车顶上,穿着的是棉衣,赵启山砸得重,但还不足以致鬼子的命,鬼子被打倒在车顶。鬼子向前滚了两圈,起身便跑,边跑还边叫喊。本来想省一粒子弹,这时也省不成了,赵启山抬手,向这个鬼子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了鬼子,可显然没有击中要害,鬼子嚎叫着,滚下了火车。
最前面的鬼子听到了喊声,回头看到了这副情景,端枪就向赵启山射击。但由于车厢颠簸,这家伙没有击中赵启山。
赵启山卧倒,沉着射击,击毙了这名鬼子。
枪声,惊动了守车的鬼子,出来人并爬上了车顶,发现了赵启山。
由于守车前面是两节军火车,是敞篷车盖的篷布,不便于人上到车顶。鬼子只能嚎叫着,趴在车厢帮上,举枪射击。行进中的列车,步枪无法端平瞄准,所以枪也打不准。
这时,列车前方,发生爆炸声。
赵启山看过去,铁甲车已经转弯,被山包遮挡,无法看到。爆炸的声音,也来自那个方向。
赵启山从被击毙的鬼子身上,摘下了两颗手榴弹,爬下车厢,来到战俘车与前面警卫车连接处,他要摘下战俘车厢。因为前面爆炸声,显然是破坏铁路。如果列车翻车,很容易引起后面的军火爆炸,那这些战俘必死无疑。
随着空中礼花的爆炸声,列车开始刹车。看来,这是敌人的联络方式,铁甲车在通知列车刹车。
大概是列车刹车减速,赵启山很容易摘下钩子,但俘虏车与前面车厢,並未离开。
这时,前面警卫车厢门打开,出现了几个鬼子的身影,应该是看到赵启山日军装扮,并没有要开枪的意思。
“刚才哪里打枪,是俘虏车上开的枪吗?”鬼子向赵启山提问,他完全把赵启山当日军了。
“喂,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摘下链接?”
赵启山不等鬼子反应过来,连续两颗手榴弹扔了过去。
随着手榴弹爆炸声,摘钩的两段列车,分开了距离,并且后段越来越慢。
原来,守车上的铁路人员,听到铁甲发出的信号,马上爬上各节车顶,旋转了手动刹车装置。
紧接着,前面又有一声爆炸。听声音,应该离得很近,赵启山无法看到前面情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启山再爬到车顶,正好与一个鬼子打个照面,赵启山眼疾手快,首先开枪,鬼子应声倒下。
这时,路两边响起了枪声,子弹射向了后面的守车。
车顶上的鬼子懵了,不知所措,赵启山向车顶上鬼子射击。
这时,赵启山身后有声音喊道:“是赵队长吗?”
赵启山回头一看,正是曾经并肩战斗、袭击敌人机场的郝连长。
“郝连长,是你呀,你伤好了?”
郝连长也不搭言,他拎一歪把子机枪上来,架在车顶,一阵扫射,与赵启山合力,把车顶的鬼子消灭了。他开枪时,赵启山还对他喊道:
“别打守车前面两节车,那是炸药。”
“军火车我们都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这节车厢,里面装的啥东西?”
赵启山道:“我们自己人,被俘的同志。你守在这里,我去打开车厢门。”
说完,赵启山拣起一支长枪,来到车厢门上方,枪伸下来,对准锁头扣动扳机。
这时的列车已经很慢了,赵启山跳下车来,就听有人喊道:“别开枪,自己人,是赵队长。”
这支抗联部队的人,参加袭击机场的老同志,都认识赵启山,连忙告诉“新同志”。所谓新同志,也是失散了的抗联战士,自然也能分清敌友。
赵启山打开战俘车厢门,看到车厢里挤了近两百人。
“自由了,同志们!”
郝连长在车顶上,也大声喊道:“消灭守车的鬼子,前面两节车有炸药,不许对它打枪。”
赵启山腾出功夫,看向前面半段列车,这才让他大吃一惊。因为在几十米处,前半段列车中,两节车厢已经脱轨,侧翻在路基上,火车头带着一节车厢,栽到一座小桥下面。
原来,第二声爆炸,是抗联爆破了这座小桥。
幸亏摘钩脱下了后半段列车,否则包括赵启山在内,所有人都会被炸上了天。
赵启山明白了,第一声爆炸,阻隔了铁甲车返回的路,第二声爆炸,让列车脱轨停下。抗联战士可以捡些枪支、弹药,可没想到车上有炸药。
赵启山对抗联战士喊道:“把翻倒车厢里的鬼子,消灭干净,一个都不留。”
“二连的同志,跟随赵队长过去,听从赵队长命令,消灭所有喘气的敌人。”
赵启山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魏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