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压寨夫人
“二哥,这两个小子咋办,要不要找个深点的塘子,沉塘算了。”
“二哥,还是按原来的惯例,放了吧!咱们还是求财不害命。”
“那哪行,上次放的那个财主,儿子是啥官,带着警察和军队,把咱们追得啥样了,要不,咱们也不能跑这来。”
“二哥,看这家伙,这一身衣服,肯定是个财主,有用,让他家拿钱来赎票。”
“别他妈的乱呛呛,把这两个家伙捆好喽,抬回去。马拉上,大车推一边去,所有的东西都带上,回山啦!”
赵启山和孙福生,手被胸前绑着,双脚也被捆住,然后手、脚之间伸一根粗木棍,当作杠子,前后两人扛着,进山钻进树林中。
赵启山心里又急又气,没想到马失前蹄,被一群土匪捉上山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怎样脱身保住性命。
赵启山观察,孙福生还在杠子上挣扎,嘴上被塞了一团破布。
赵启山摇了摇头,心想做这些无用的反抗毫无意义,不如保存体力,在关键时候一击得手。
这时,就听抬赵启山的两人说道:“老幺,咱们俩抬的这小子挺老实,不乱晃乱动。你看老鳖他们,抬的那小子,没有一会老实的,一会这头重,一会那头轻的。”
那个叫老幺的说道:“你没看出来吗?咱两个抬的这人,是一个伙计,老鳖他们抬的,应该是一个东家,嗯,应该是一个少东家。从小吆五喝六惯了,没有受过这种屈。不过,这小子虽老实,但比那个重多了。”
“那个值钱,家里肯定会出大钱赎回的,咱两人扛的这个,顶多是赎一搭一。”
老幺:“既然不值钱,莫不如扔到山沟里,喂狼算了,扛着怪沉的。你说行不,狗哥?”
狗哥:“这事别问我,我做不了主,要问二当家的。我想二哥让弄回去,应该是找一个通风报信的吧?别像牛麻子那次绑的老财主,派一个喽啰送条子,那个老财主家,就一个小老婆管事。这个小老婆,早就和年轻的护院头有一腿,正好借机把送信的喽啰抓住砍了,想逼着牛麻子撕票。牛麻子赎金没得到,还搭个弟兄。”
老幺:“我听说了,牛麻子也不是白给的,用计还把这小娘们弄上山了,狗哥,你跟那头有关系,最后牛麻子怎么弄明白的?”
狗哥:“说也不复杂!牛麻子把这件事告诉老财主,还把老财主放回去了。老财主也有一拨人,和看家护院的那头掐起来了。那是刀刀见血,枪枪要命,大宅院里两败俱伤。还是老财主有威严,最后镇住了场子,得了势,打死了那奸夫,把那奸妇抓住,关在木笼子里,下面坠上石头,想择个日子,搞个什么仪式,把那个小娘们沉在河里,是献给龙王,还是献给王八精的。这时候,那个叫什么话的,大哈相争,什么在后。”
老幺:“那叫鹬蚌相争,黄雀在后!”
狗哥:“对,反正就是那意思,牛麻子这时已经带着人,偷偷摸进去了,这时看家护院的,已经没什么人了。老财主被杀了,牛麻子看这小娘们长得真不赖,又狠又有味,就带到自己寨子里,当了压寨夫人,呵呵!”
老幺:“我上山时,就听说咱们老大挺羡慕牛麻子,说牛麻子走狗屎运。”
狗哥:“现在,咱们老大这个也不错,肚子都大了。”
老幺:“老大这个是不错,就是不愿意和老大一起见客人,对老大不冷不热。老大对这个洋学堂的学生,那好的真是没说的。”
狗哥:“抢上山的,又是黄花大闺女,慢慢来呗。哪能像牛麻子那个妖精,见到什么人都放骚。还不知道老财主,是从哪个坑里挖出来的呢!”
老幺:“要我说,咱老大的比牛麻子的漂亮!你觉得呢?”
狗哥:“行了,咱俩就别谈论老大的媳妇了,老大听到,又该拿鞭子抽你了。牛麻子的媳妇,咱们也就过过嘴瘾,说多了也没意思,咱哥俩也碰不着。现在,还是好好伺候着这个倒霉蛋吧。前面就到鬼见愁了,不点火把,别给咱哥俩带着,滚下山崖不值得。”
老幺:“好嘞,听哥的!”
赵启山知道,自己此时不能作无谓挣扎,更不能乱动,与土匪同归于尽不值得。干脆睡一觉,养足精神,好准备脱身。
前后两人扛着走路,摇摇晃晃,像摇床一样。时间不长,赵启山真的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香!
放下两人时,赵启山早已经醒了,孙福生却被晃吐了。
本来两人为赶路,吃得东西并不多,尤其是孙福生,吃得更少。这一路的摇晃,让他如同晕船一般,都吐出了苦酸水。
土匪把两人丢在破屋子里,分别绑在两根柱子上。这屋四处漏风,几根柱子支撑着棚顶,像一个仓库,地上铺了点玉米秸秆。土匪还挺有经验,让两人够不到,不能互相帮解绳子。
赵启山轻声喊道:“孙兄,孙兄……”,他想跟孙福生说活,但此时孙福生太乏太困,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别跟我说话,让我睡一会。别过一会砍了头,我还困着,迷迷糊糊的,过奈何桥时,找不到投胎的路,那可就亏大了。”
说完,孔福生真的打起了鼾声。把赵启山弄得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刚才被抬进来时,赵启山注意到,这个土匪山寨内外岗哨布置,它仅仅针对大部队的围剿,没有注意战斗小组的渗透。
赵启山想与孙福生商量,如果土匪审迅时,让孙福生装作家里非常有钱的样子,要说爹娘多么爱他疼他,甚至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家里一定会花钱赎他的。以此调起土匪的胃口,不会立刻杀掉两人。
最好让赵启山回去报信,带着家人,拿着赎金回来。只要赵启山能出去,他就有把握摸回来,救出孙福生。
即便是不放赵启山,派土匪自己人送信勒索,按两人身份上的地址,还有购买布匹契约的地址,一来一回,外加寻找时间,也要几天。这段时间,或许两人就找到脱身的机会。
看着孙福生睡得香甜,赵启山实在不忍心叫醒他。想着时间还有,也不用太着急,便自己也眯起了眼睛,回想进寨时,看到了几个哨兵,他们的位置在哪里。甚至是怎么不让哨兵发现,偷偷地溜出山寨。
这时,屋外一阵吵吵嚷嚷,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大冬天的,这两个小子真有点膘,一个在路上就睡,现在那两个都在睡。”
“都多大年纪?”一个女人的声音。
“都不大,二十啷当岁。”男人回答。
“给他们找个麻袋片什么的,盖在身上吧,冻坏了,他们爹娘该多心疼啊!”
“好的夫人。”
女人又说了点什么话,赵启山也不想细听了。
这时,孙福生也醒了,“刚才我正好梦见一个同学,是差点成我老婆的女生,我拉着她手,就要给我爹妈叩头,被她爹一把拽了过去。原来这真有女人说话,是她的声音,让我突然做了这个梦。”
赵启山:“是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被抢上山的。上山的路上,我听到抬我的两人……”
孙福生:“别出声,仔细听!”
赵启山不言语了,让他听好了,反正赵启山没兴趣听,他思考着怎么逃出去。
好像女人又说了些吃饭的事情,这一下子勾起了赵启山的饥饿感,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吃多少东西呢。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方向;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孙福生大声呤诵起诗歌。这首诗,赵启明知道,是徐志摩写的《偶然》,赵启山理解是爱情诗。
一会儿,进来一个土匪,拿着鞭子抽打了两人,“乱嚷嚷什么?老实点,不老实就给你两个点天灯!”
刚打了两人各十来鞭,这时又进来一个土匪,叫道:“老鳖,大哥给夫人买书回来了,要提审两个小东西。”
“大哥回来了,快帮我把这两人解开,押着去议事堂。再进来几个人,别让这两人乘机跑了。”
“在这还能让他们跑了,就他们这两毛小子,两枪就见阎王了。”
“他们见阎王,对咱们有啥好处?银元没了——”
说话间,又进来三个土匪,两个土匪压一个人,另一个——老鳖,拿一把大肚匣子枪,警戒着,防止两人突然逃跑。
二人被推进了大堂。所谓大堂,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破庙,不知哪方的“神像”,早已不复存在。神台上放着几把椅子,大堂中央,有一个大的碳火盆,台上也有一个小碳火盆,盆里烧着劈好粗树木块、树根类东西。
台上中央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形魁梧大汉,不用问,那个肯定是“大哥”。虽然他是坐着,看那样式,身高也不会矮。紧挨着他,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子。她年纪很轻,眉眼还算漂亮,比不上梅琴,绝对强于一般女人。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袄,仍然能看出是个孕妇。不用说,她肯定是被抢上山的压寨夫人。
台上还不规则摆放几把椅子,每把椅子上,或坐,或半躺着个人。
赵启山和孙福生,被推到台前跪下。
孙福生一直偷偷瞧那夫人,心里一直疑惑着,脸上不敢表现出来。
“谁是孙福生,谁又是赵启山?”大哥问话了。
“我是赵启山,他是东家孙福生。”赵启山大声回答道。
“你小子多嘴,每人答个人的!再多嘴把你舌头割下来!”大哥威严地说着,“你是孙福生吗?”
孙福生答道:“我是孙福生。”
“哪的人啊?”
孙福生:“至县十里铺的。”
“那是什么地方?老子曾经在那块活动过,怎么不知道有个十里铺?”
“那个小地方,大当家怎么能知道,只有周围的人才知道。”赵启山嘟囔着说道,但声音让众人都能听到。
“具体什么方位?”听声音,看外形,赵启山知道,应该是昨天抓他们的“二哥”。
孙福生:“济南城东南二百里左右。”
土匪大哥:“准备干什么去啊?”
孙福生:“去青岛把订购的布匹拉回来,家有几个店铺。”
土匪大哥:“听说你们两个也不孬,没吓尿裤裆,一个路上就睡,两人到这里都睡,就不怕把你们剁了喂狼?说一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福生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说,一副等死的样。
赵启山把头一歪,“大王不会杀我们的!”
土匪头子哈哈大笑,“大王?挺好,以后就叫大王好了……不过也不好,这帮人打扑克,拿着大王摔来摔去的,喂,兄弟们听好了,以后打扑克出大王时,要轻拿轻放,哈哈哈……”
大堂中的土匪都轰笑起来。
土匪大哥:“小屁崽子,你说说,我为什么不会杀你们,你说我不敢杀你们吗?”
赵启山:“那倒不是,大王啥不敢干,杀我们小屁孩,比踩死两只蚂蚁容易多了,大王是舍不得杀我们,要用我们换钱。大王要想杀我们,何必让兄弟们把我们扛上山?在山下,直接一刀把我们“咔嚓”了,省多少事!”
台上、台下的土匪都笑了。
“难怪都满不在乎呢,心里有底呀!哈哈……”
“聪明!”
“也是个有种的!”
“喂,我说小子,家里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吧!然后入伙,我们一起抢别人家的!”
台上台下一阵笑呵呵的声音。
土匪头子心情大好,“扛你们上山为啥?扛上来是为剁了你们吃肉,现宰现烹,新鲜啊!哈哈……”
这时,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发话了,“东家老板,你到底是施东明,还是孙福生?别是杀了孙福生,冒名顶替孙福生,霸占人家的老婆,霸占了人家的田地房产吧?”
孙福生低头不语,赵启山大吃一惊!
再看这个压寨夫人,不屑地瞧着台下,“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学生,流浪逃难者,改名换姓,就把自己当财主啦?你自己说说,你不是要抗日救亡吗?用抗日发家了?对了,听说你们有了几个钱,百八十块大洋,还有马车,还有布匹,别诈骗得来的吧?”
大堂里静悄悄的,明显小土匪都不知道,竖着耳朵准备听下文。赵启山观察,那个土匪大哥,并没有惊讶的感觉,他的夫人应该对他说过了。
“说呀,怎么不说话了?”压寨夫人嘲笑地看着二人。
孙福生依然沉默着。赵启山生气,人家知道他们的底细,他却对这个压寨夫人,一点也不清楚。
赵启生轻声对孙福生说道:“这夫人和你是同学吗?”
孙福生:“是的,在北京上大学时同班。”
“喂,那个伙计,你不是挺能瞎呲呲的吗?你替你东家说,你不会也是学生吧?真名叫什么?”
赵启生脑袋瓜一转,马上圆着谎说道:“我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一直叫赵启山,一直在孙老东家家里干活,这是我们东家招的上门女婿,施东明改成孙福生,不也正常吗?谁让老东家,生的都是女儿呢!”
“哦,招赘的呗!”
“小子,孙老东家产业大吗?”
“老东家女儿长得漂亮不?”
“小伙计,看你伶牙俐齿的,怎么没招入赘?”
赵启山顺着问话,继续胡扯道:“我不是大学生呀!你们到十里铺打听打听,孙家产业哪没有?济南城都有。要说我家小姐那模样,谁人能比呀?我们老东家,特别满意施公子,要不怎么让公子直接改名了呢?”
这时,就见台上,那个压寨夫人脸色难看,站起身来,向后走去。边走边说道:“按大当家吩咐的,剁了他们两个吃肉,现宰现烹,吃新鲜的!到时候给我洗干净了,肠子心肝都掏出来,喂狼!我也尝尝人肉什么味!”
土匪大哥看到媳妇走了,也站起身来吩咐道:“按夫人的交待,宰了以后要洗干净,把毛都给我剃干净!”
赵启山懵了,孙福生这个女同学,怎么这么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