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不要瓜,我就要他!
小河边,梧桐树下,黄昏的光从波纹浮动的河面映射到唐馨儿脸上,她看着眼中只有她的人,就那样看着,心里溢满幸福。
或许是太过幸福,她不知所措,忘乎所以,踮起脚尖在上川少霆下颌亲了一口,缩回脖子,瞬间又换了张气呼呼的脸:“你为什么要骗我?这么长时间了,连姓什么都没说真话。骗子!”
甜枣和巴掌同时扇呼上来,轮到上川少霆不知所措了。惯于做分析的他,在搞清楚状况后,脸上展露出舒展的笑。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曾这样笑过,因为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不曾体会过此刻的感觉——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是命中注定之人。
“不要脸,笑得这么好看……”唐馨儿用一根指头戳了戳上川少霆的胸口,“我是要叫你上川少霆呢,还是莫少霆呢?唐馨儿和莫少霆定了亲,可不是上川少霆的未婚妻。你是谁?”
“馨儿希望我是谁?”他的唇角勾着那抹笑问。
“哼!我才不管你是谁,反正你是谁都一样。”她昂起下巴,模样傲娇。
“什么都一样?”他想听那句话,她也不是个矜持的主:“不管你是谁,都是我唐馨儿的未婚夫。你跑不掉!”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深情拥吻的两道身影。
隆冬凛冽的寒风拂过来,唤醒了险失理智的人,上川少霆艰难地开口:“馨儿,我们的亲事,暂时取消好不好?”
“你说什么?”唐馨儿瞪着亲完就不认账的男人:“不准你开玩笑!你从来都不开玩笑,不要跟莫大哥学。”
石桥桥头,倚车门观戏的莫天成仿佛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他掏了掏耳朵,扭头瞥见小院门口的唐敬生在对他招手。
“诶……唐伯父,这就来……”莫天成整了整衣襟,向唐敬生走去。
上川少霆安抚怀里红了眼眶的人:“馨儿,不哭。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那股痛彻心扉的预感驱散了心间满溢的幸福,唐馨儿什么也不想听,她推了上川少霆一把,红着眼眶去找爹。
对,她是有爹的人,她要去找爹撑腰,让爹教训这个没良心的女婿。
上川少霆看着气冲冲的背影,用饭店内常用的口吻喊道:“唐馨儿,回来!”
可惜,唐馨儿翅膀硬了。
廊檐下,莫天成两手交叉于身前,微微低着头,肃立与唐敬生说话。
“天成啊,我看丫头脑子还算正常,没有忘事儿的毛病嘛?”唐敬生说。
“唐伯父,今日我们带馨儿去了药房和馨园,她记起很多以前的事。包括,伯母”莫天成说。
“原是这样。你兄弟俩一片苦心,伯父不胜感激。但,馨园不是在?”
“唐伯父,少霆说他不想馨儿一无所有,是以馨园的房地契在我们手上。这中间的过程,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此话令唐敬生为之动容,他没料到那闷葫芦女婿对自家丫头会这般用心。
难怪!
难怪宁可当乌龟王八蛋也要跟着人家!
唐敬生正想着亲事应是板上钉钉了,那个告状的甩着腿儿跨过门槛,进了院子,哭喊着:“爹啊,你要给我做主……”
前面踩在青苔上的“啊”一声叫唤,上川少霆迅即加快脚步,接住仰面后倒的人。
唐馨儿一点儿不领情,推开接住她的人,小跑向唐敬生:“爹啊,你要给我做主。他要取消亲事,他不要女儿,他嫌弃女儿……”
这一出好戏,门槛上陆续坐下四条大壮汉,各自托起了腮。
没参与过三人谈话的莫天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不妨碍他突增的兴致。
唐敬生看了眼闷葫芦女婿,又看了眼抹泪的女儿,最后决意偏袒闷葫芦。
“丫头啊,既然这小子不想娶你,我看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唐敬生说着向未来女婿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再对女儿道:“爹再给你找一个,肯定比这小子好。过两日爹就要走了,你跟爹一起。”
唐馨儿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某人,她老爹的话一出,她听得当了真,急忙表明立场:“不嘛……甜不甜我都要这颗瓜,啊呸呸呸……我不要瓜,我就要他!”
上川少霆心上阵阵热流,陷入两难境地——不甘放手,不忍拖累。
然而,一想到小傻子会另嫁他人,他心里慌乱,道:“不是不要你,更不是嫌弃。”
“那你为什么要取消亲事?”唐馨儿跺下廊檐的步子和声音一样着急。
“我……”上川少霆吞吐难言,他哥迫不及待抢话:“他要去前线战场,生死未卜,不想拖累你。让你另嫁他人。”
莫天成不吐不快,生怕不说话会憋死。
“哦!!!!”门槛上托腮的四条壮汉表示听懂了。
唐敬生也懂了,但他仍不打算干预。
唐馨儿不管明天的事,未来的事,她只在乎往后的每一天,可以待在她要的这颗瓜的身边。
她伸手拉住握拳的大手,固执而柔软地说:“我不管你要去哪儿,我都要跟你一起。我才不要嫁给别人,你也不能娶别的女人!你真的要取消婚事吗?真的要我嫁给别人吗?”
上川少霆的内心非常明了,这两个问题,唯有一个答案——不舍得,不甘心,不可以!
他松开握拳的手,于两难之中做出取舍:“馨儿,等一个人,很苦。你愿意吗?”
唐馨儿狠狠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谁爱等,谁等,反正她是不会等的。
她要跟着他,一步不离!
黄昏荧红的光芒,笼罩相拥的两人。
良久后……
翁婿两人在房内说话,他们谈论的对象在外扒门缝。
“哎,说话就不能大声点吗?这什么也听不到啊……”扒门缝不成的唐馨儿嘴里嘀咕着,背着手,在廊檐上走来走去。
又过了良久,上川少霆从房内出来,拽她入怀,温声说了句“听你爹的话,照顾好自己,不准胡闹!”便放开了她,阔步向了小院门口。
唐馨儿正要追,被她老爹拉住,她急喊:“上川少霆,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啊……”
上川少霆头也没回,只给门口的四条壮汉留下话:“保护她,不能打扰她。如果有丝毫损伤,最好别回来见我。”出了院子。
四个家伙无助地看向莫天成,希望听到更为明确的指示,听到却是:“看我干什么?少根头发丝儿,就扒光你们的毛。消失!”
天井的父女俩,一个在往院外拉,一个在往屋内扯。
唐敬生道:“丫头,你就这样跟那小子走了,就不要爹了?”
唐馨儿想都没想:“爹,你都这把年纪了,要学会独立。一个人生活,挺好的……”
唐敬生气得脸都绿了,疼了十九年的女儿,两三月不见,就如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唐馨儿没能从她老爹手上挣脱,硬来不行,脑子飞速转动,换上了讨好脸:“爹啊,你之前说,过两日就要走了,你要去哪里啊?”
唐敬生年过三旬膝下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况且当年妻子为了怀上孩子没少受累,夫妻俩自是在女儿出生后将其捧为掌上明珠,除了不让到处瞎蹦跶,可说是事事依从,呵护有加。
而如今,唐家药房被日本人焚毁,唐家家散人亡,唯剩父女二人。
唐敬生想,既然在沐城也无出路,倒不如趁此次为前线筹送消炎药的机会,留在抗日一线,凭着从医三十余载生涯,做一名战时随军医生。
只是,这翻墙一把好手其他万事不行的丫头又该咋办?女婿是有了,但女婿的处境更加凶险。
唐敬生看着摇晃自己胳膊的女儿,一声长叹:“丫头,你跟爹走罢。爹教你医术,我父女二人也去前线,为抗日战士诊病。成不成?”
唐馨儿眼睛一亮:“好啊!不过,爹,我们是和上川少霆一起吗?”
小棉袄漏风,老父亲心冷得不行。
唐敬生脸黑得像包公:“你见过有谁拖家带口去打仗的?”
唐馨儿应声接话:“那我就不跟爹走了,我要跟上川少霆一起。他去哪里,我去哪里。我准备跟他学打枪,就不跟你学医啦。爹,你保重!”
唐敬生放眼小院四下,寻找称手的家法,倚放在廊檐石柱的一把芦花笤帚被选中。
随之,天井传出唐馨儿跳脚的惊喊声:“爹,你疯啦?你从来没打过我。娘不在了,你要造反吗?爹啊……我知道错了。爹啊……轻点,这衣服是上川少霆给我买的,你别抽坏了……”
院外墙角有道急躁的声音:“老大说谁敢动唐小姐一根头发,就得让他消失。这唐先生追着唐小姐打,我们,要不要……?”
另一道声音说:“大哥,你去吧……”张农冲出去,马旱鼓着眼把话说完:“看二老大会不会弄死你。”
张农踢开刚关上的院门,大喝一声:“住手!”
唐馨儿往救兵身后一躲,伸个脑袋,盯着她气急败坏的老爹。
唐敬生拄着笤帚,喘着气问:“小子,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虽然这座小院是四人护送他来的,也知道四人与莫家两兄弟关系非一般,但唐敬生从未问过他们的名姓。
急愣急愣的张农回话:“我们是唐小姐的保镖!”
唐敬生被这话带偏,疑声问:“她还有钱请保镖了?”
张农:“我们不为钱。”
唐敬生:“那为啥?”
张农想说:为了不挨揍。说出口的却是:“为了正义!”
院内、院外,统共五张呆然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