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检查什么？脸。
担心被认出，唐馨儿聪明了一把，利用有限的条件开始变装。她将头上白绒绒的小礼帽取下，随手扔开，而后把围脖拉起圈住自己的脸和脑袋，只露出两只眼睛，整了副打劫专用行头。
佐藤浩扶了扶头顶飞来的小礼帽，有点懵。
这时，车厢门锁响动——
“来了啊，来了啊……藏好，藏好……你站右边，我站左边，门一拉开，同时下手。”嘴被遮住的唐馨儿嗡嗡提醒佐藤浩。
“别……”佐藤浩刚喊一个字，门从外面拉开，唐馨儿“啊——”地冲上去，照来人头上就是一铲子。
那家伙的步枪提在手上，根本没端起来，被一铲抡中后昏头昏脑地看着车厢内，要倒不倒。佐藤浩见没得选了，上去猛挥一扳手。那家伙左边太阳穴再被砸中，直直向右倒下。
本以为完事儿的两人，又听到“ばかやろう（混蛋）……”，以及推车门和拉枪栓的声音。
“哎呀！我忘了，还有个丑鬼……”唐馨儿惊呼。
“你才知道啊？馨儿小姐，被你害死了……”佐藤浩脸上和语气都有不加掩饰的责怪。
而谁能想到？端着枪怒冲下来的武田一郎，踢中了地上同僚的躯体，踉跄一步，枪摔出去老远，人跌了个狗吃屎。
他大骂着想起身，后脑壳接连被跳下车厢的俩笨家伙用铲子和扳手抡砸。
最后，跪扑向地面前，武田一郎回头看了眼凶手。淡青色毛料大衣的那个捂得还剩一只眼睛，穿西装的那个脸被白绒绒的帽子罩住。俩凶手的身形，熟悉，很熟悉……
“丑鬼，去死！”唐馨儿叫着跳起来补了一铲子。
终于，武田一郎眼前一黑，就地趴下。
佐藤浩做了个‘嘘’的手势，蹲身检查是真晕还是假晕，唐馨儿看他不住点头，开心得狠踢了丑鬼几脚。
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打开红木箱子。俩个家伙又爬上了车，蛮力砸开铜锁，掀开箱盖。
“哇……！”
“哇……！”
两双眼睛发直，同时射出四道金光。
佐藤浩问：“馨儿小姐，你哇什么？”
唐馨儿回：“你哇什么，我就哇什么。”
佐藤浩：“你也认识这些？”
唐馨儿：“金子谁不认识啊？”
佐藤浩大翻白眼。他就知道，这恶霸目不识丁，分不出好坏。
唐馨儿的爪子伸向了箱子最角落的一尊金佛，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你看，这么大一坨金子，得值多少钱啊！啧啧啧……”
佐藤浩持续不断地翻白眼，翻得流泪：“馨儿小姐，这箱子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哪怕是最小的那只酒杯，都比你手上的那尊金佛值钱。”
唐馨儿捧着金佛歪头看了眼箱子内的宝贝，玉雕、画轴、酒壶、酒杯还有瓷器，都不是金子做的，对佐藤浩的话深表怀疑。
她一脸假精明：“你少骗我！那破酒杯明明是铜做的，又脏又破，上面还画了两只怪兽，能比得过我手上的金子吗？”
佐藤浩不想给她解释，却想显摆学问，更想亲手摸摸那件商代大爵杯。
他比对待祖宗排位还要慎重地捧起唐馨儿看不上的青铜器，一面欣赏，一面解说：“这不是普通的酒杯，是商代爵杯。这上面绘的也不是怪兽，是饕餮。这只青铜杯叫‘饕餮纹爵杯’。懂吗？”
唐馨儿能懂就怪了！
但她装懂，昂起下巴说：“我当然懂了。不过，你怎么会懂的？”
佐藤浩一看她那样儿就知道是不懂装懂，他也懒得计较，反正怎么着恶霸都要挣个赢。
“我学过你们国家的历史。看了很多很多古书籍，从夏商到明清，最喜欢的是关于鉴古类的。就比如那画轴，只看轴头的那段木头，我就能猜到大有可能是唐寅真迹。”佐藤浩显摆完，等着接受崇拜的目光。
然，唐馨儿听后，非但没对他表示赞赏或崇拜，还鼓腮瞪眼地吼道：“不要脸！你们日本人果然早就想偷我们的东西了，所以你才偷看我们的书，是不是？”
佐藤浩迅即摇头否认，并举手发誓：“冤枉啊！馨儿小姐，我保证，我和武田那家伙不是一路人！我纯粹是兴趣而已”
唐馨儿半信半疑，脑子转了转，把金佛小心放回箱子，捡起地上的工兵铲，拿手上扬了扬，命令佐藤浩：“把你手上的破酒杯放回去。赶快！”
佐藤浩翻白眼加叹气，将爵杯放回原来的位置，关上红木箱盖，怏怏说道：“我也没想要。”
唐馨儿看了看那把被砸坏的铜锁，后悔不已，表情像做错事的小孩，说：“锁坏了，怎么办嘛？还有，我们怎么把东西搬回去呢？这车肯定是不能开的……”
佐藤浩想说：你现在知道问我了？刚才还凶得跟母老虎似的。
他没那样说，起身向车尾走去，跳了下车，观察四周的环境。
唐馨儿跟着跳下去。
佐藤浩眼睛晃到她手上的工兵铲，有了主意，指着远处斜坡上的山林说：“我们把箱子抬去那里，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挖个坑，把箱子埋进去。等回了饭店，让上川君的人来取。”
唐馨儿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就这么办，我也是这么想的。呵呵，想到一块儿去了。”
佐藤浩懒得拆穿她。
笨，还不认！
天晟饭店
日头正高，列队的宪警官兵、衣衫凌乱的常住客、饭店工作人员，通通在广场上扎堆，等着接受检查。
检查什么？脸。
广场中央，上川少霆目光冷冽地盯视闹哄的人群。那些自认为身份高人一等的外国佬们，用几种语言叫嚣着‘人权’，却还是不得不在持枪的宪兵靠近时，自觉伸出洋脸给吉田胜平捏捏。
女服务生小晴压着喉咙对男服务生张立说：“这上川大佐一次比一次过分了。以前唐小姐丢了，也就是把饭店清查一遍，今天为什么要检查大家的脸？检查就检查吧，吉田少尉是个男的啊，要是被他摸了脸……”
“那你想被柳生科长摸？”张立淡淡地打断她。
小晴飞速摇头！
其实吉田胜平又何尝想干这事儿，揉捏完近两百张脸，他手指缝里都腻乎粘连。男人们脸上的油混合着女人们脸上的胭脂水粉，那触感，别提了。
“上川大佐，没有易容的。”吉田胜平鞠躬道。
“让他们各自回住所。再敢肆意叫嚣，立刻扔出饭店。”语毕，上川少霆朝大门口对他使眼色的人走去。
吉田胜平一挥手，面向人群的一排矮萝卜放下手中端着的枪。
几个裹睡袍穿拖鞋的洋人领先冲向有暖气的大堂，剩下穿戴整齐的，解散之前都口头上对吉田胜平和萝卜们表达了不满。
“areyoucrazy（你们疯了吗）”
“thisistoobad（这太糟糕了）”
“it\"snotagentlemanatall（这一点也不绅士）”
无所谓，反正矮萝卜们听不懂，且这种无效攻击他们并不放在眼里。
大门口之前挨过毒打的两个家伙，瞥见上川少霆从广场上走来，赶紧从岗哨亭往外钻，捂着肿胀的脸，哆嗦着行礼。
“混蛋！滚回去！”尽管已经拿这俩蠢货出过一次气了，但上川少霆还想再出一次。
俩蠢货懂得不多的沐城话，这五个字算在其中。他们滚回去，站岗。
上川少霆扫一眼斜方街口，路边停着一辆半开车窗的黑色轿车，车内四条壮汉伸脖子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非常显明的等候指示。
他向背倚车门的莫天成走去：“有线索？”
莫天成把快挤变形的五官摆正，目光从岗哨亭挪到他弟身上：“如果他俩真对进出车辆一一检查过，那馨儿和佐藤医生很可能是从后门溜出去的。”
“你知道出入饭店的生活车辆也都会例行盘查。别卖弄，说你查到的。”上川少霆的智商怎么也比他哥略高，扫到本该在对面卖爆米花的四条壮汉坐进了斜方位的汽车，他就料到事情有了眉目。
刚端个精明样儿的莫天成感觉不太爽，但他是个拎得清的人，深知再拖延时间，那阴晴不定的脸就会变成雷公脸。
“张立在后院瞧见过一辆特殊卡车，他的描述和马旱口中那辆车厢用铁皮包裹的差不多，而且马旱还看见卡车的后轮绑了防滑铁链，像是准备翻越山岭雪道。”莫天成再补一句：“你没注意到武田那蠢货不在人群当中吗？”
上川少霆哪有心思去管那蠢货，回到饭店发现小傻子又不见了，他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搜查饭店，结果查出还丢了一个庸医。
前后门守卫咬定丢掉的俩人没从饭店出去，然而人也不可能插翅飞了，他又想到那庸医喜欢鼓弄易容之术，便集合众人检查脸部，看有没有戴假面皮的。
毕竟那俩笨蛋凑在一起，瞎搞事，寻开心，不足为奇。
该查的都查了，此刻上川少霆可以肯定，俩笨蛋已经不在饭店了，而找人才是当务之急。
“上车！”上川少霆拉开门。
“干啥去？”莫天成问。
上川少霆转头睨着他哥：“你不知道？”
莫天成一脸‘我该知道吗？’看着他弟，上川少霆顿觉还是高估了他哥。
而有一点上川少霆想弄明白，所以他问：“你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又让那四个没用的东西等在车上？”
“对啊，等你吩咐啊！”莫天成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上川少霆无言以对。
他刚要坐进车内，从大门口传来伏见宫明玄的声音：“上川君，馨儿小姐不见了吗？是否需要帮忙一起找？”
上川少霆回过身，恭敬谢绝：“多谢亲王殿下！不必了，我想我知道她在何处。前几日她曾说想去新年市集，可能担心我不同意，就和佐藤君偷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