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非常典型的狗咬狗！
到最后，唐馨儿既没能学会骑马，也没能学会用枪，她还是她，一无是处的她。
就如唐敬生那句：“丫头，就你那脑瓜子，学医就是害人啊，你还是别折腾了。”
是的，知女莫若父！
唐馨儿虽然什么也没学会，但她照样上车就睡，睡得心安理得，迷糊中还时不时插两句嘴。
上川少霆问：“消息送到了？”
莫天成正要回话，唐馨儿嘟哝抢答：“到了……”
谈话两人不约而同叹气摇头，改用眼神沟通。
上川少霆搂回快滑溜到座下的小傻子，又问：“云雾山作何打算？”
唐馨儿又再嘟哝抢答：“没，没打算……”
莫天成回头：“你给她喝酒了？”
上川少霆没理会调侃，看向靠在怀中的小傻子，眼神温柔如水，心道：想让你就这样没心没肺的活着，想让你从此一生无忧，我却做不到，我能给你的时间已所剩无几。
馨儿，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
睡觉的，连别人肚子里的话也要抢着回答：“怎么办……呵，你跑不掉……”
黑色庞蒂克穿行在飞雪之中，车头的两面旗帜迎风撕碎，没入混沌雾气，须臾之间，消失不见。
天晟饭店
垂头丧脑的佐藤浩从连接宪兵大楼的通道过来，好巧不巧，撞见了抱着恶霸进入饭店大堂的上川少霆。他找了这俩人小半天，可算是见着活人了，忙喊：“上川君……”
上川少霆用眼神阻止了佐藤浩的吵扰，顺便扫了眼大堂内，拉扯闲谈的众人都闭了嘴。冷血的手上抱着个熟睡的，谁也没多出几条命，哪还敢出声？
佐藤浩踮着脚尖，跟着往电梯间去的上川少霆，一进电梯就开始挤眉溜眼，还用手比划着没人能看懂的哑语。
上川少霆倒看出来了，这是有话要说，而且很着急。可他脸上仍显漠然，进了503，把臂怀中的人放上床，拉过被褥盖好，再轻合上房门。
佐藤浩候在503门口，张嘴做着“出来”的口型，看恶霸的门关了，才发出憋了很久的声音：“上川君，我有事要你帮忙。”
“说！”上川少霆再一记眼神把人赶上走廊。
佐藤浩瞬时面露悲色，却也没磨叽，道：“听说柳生科长要把苏小姐暴尸三日，再扔进乱葬岗，让野狗啃噬……”说到此，他胸中沉痛，俊脸悲愤，“上川君，不管苏小姐做了什么，人已经死了。我想，我想……”
男人有泪不轻弹，佐藤浩掬了把脸，捎带揩去冲出眼眶的两滴情泪。
上川少霆接下他的话：“你想替她收殓，安葬？”
佐藤浩点头。
“好。”上川少霆说，转身关上503的门，朝电梯而去。
他人眼中冷血的宪兵部大佐，明明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佐藤浩追向冷酷的背影，跟上他唯一的挚友。
宪兵司令部二楼，审讯室。
手脚被麻绳捆住的陈伯康坐在椅子上，他的右边是堆放刑具的案台，左边是老虎凳，身后是踏杠，但他的确是坐在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上。
其实，椅子也算不上干净，上面遍布干涸泛黑的斑斑血迹。不过那可不是陈伯康的，他除了右耳位置缠裹着纱布以外，全身上下毫发无损。
由此能知晓，陈伯康正处于受刑的前一阶段——审讯。
正对陈伯康的是一张用来做审讯记录的长桌，桌后坐的是嘴上叼着淡笑的伏见宫明玄，他身旁端立最近很爱冷笑的柳生真纪。
这仨人，这阵仗，非常典型的狗咬狗！
柳生真纪走向陈伯康，将手中的黑白照片第二次亮给对方看：“陈会长，看清楚了，这上面的人，你真的一个也不认识？”
陈伯康不得不再瞄一眼，仍然快速摇头，固执而坚定又怯弱地道：“没，没有陈某认识的。没有！”
他捆住的双手拼命按住自己发抖的双膝，唯恐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让审讯室内的另外两人看出他所言非实。
右耳的教训足够深刻，那四尊黑煞星的话还盘旋在脑子里，陈伯康再不敢踏错一步。
当第一眼瞧见照片上身穿和服的丫头时，他已确定，那就是唐敬生家的小丫头片子，不是什么日本姑娘。
记者会当日见过那丫头，因急着去盥洗室没仔细看清，后来在咖啡馆向莫天成打听，却遭到否认。陈伯康想，或许莫警长也被蒙在鼓里，不得事实真相。
之后,又把唐馨儿活着的事与他被抓取去永胜货仓的事联系在一起，这一通琢磨，得出结果——唐家背后有神秘人相助，绝对不能再招惹!
所以，即使这审讯室内阴森骇人，可为了不被那四尊黑煞星灭口，夜里不再梦到唐敬生提着刀来他床前话旧，陈伯康打定主意不说真话。
而陈伯康心中也不免奇怪，那桌后坐的日本亲王怎么就断定他认识这照片上的人？根据什么抓他进这审讯室问话？且从照片看来，像是记者会上不知谁人随意拍下的，然而上面却又正正好有唐家丫头……
“陈会长，说谎对你没有好处。”伏见宫明玄慵懒的声音响起。他双手撑住桌面，嘴上不再叼着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鄙薄之色。
陈伯康喉间咕咚一声，惊慌地吞了口唾沫。
伏见宫明玄笑或不笑，那双眼睛都阴鸷可怖，令碍他事的人见了不寒而栗！
陈伯康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发抖，只是一张嘴来，他的声音抖得实在不成样子：“陈，陈某……并，并没有，说，说谎。没有说谎……”
陈伯康说话间，柳生真纪冷哼了声，走向堆放刑具的案台，拿起烙铁，再向一旁装满烧红的炭火的汽油桶走了过去。
伏见宫明玄嘴上重叼笑容：“陈会长，本王简单提醒几句：记者会当天，陈会长和照片上的人有过接触。另外，前几日陈会长来宪兵部，还曾见过此人。这样说，陈会长能否想起点什么？”
说是提醒，在陈伯康听来，伏见宫明玄的话真是字字直取咽喉。对方不但知道他在宴会厅与唐家丫头撞见过，还清楚他前几日在宪兵大楼门外瞥见过与那丫头极为相似的背影。
陈伯康暗道：这日本亲王简直料事如神！
回想宪兵大楼门口的一幕，那时有过的疑惑又再生出——宪兵队最大的官儿，为何要护着那和唐家丫头相似的背影？按当时的情形来看，挺像是要刻意避过他和那丫头正面碰头。
此事太过离奇！
而这唐家的人和事同样扑朔迷离，错综复杂，还是不掺和为妙，省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些，陈伯康越发胆寒，但他依然决定要硬气一把，照片上的人，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陈某确实不……”，“哎呦喂——”
可怜的陈会长！捂着被烙铁烫得血呼啦擦的左耳从椅子上跳起，因手脚捆着，没蹦出两步，摔了个狗吃泥。
审讯室内血腥气混合着焦香四溢，真恶心！
你说这柳生真纪，照哪儿下手不好？为啥偏要烙陈会长仅剩的一只耳朵？
这下好了，陈伯康双耳失聪，任你问什么，他也听不见啦！
伏见宫明玄怒目看向他的猪队友：“柳生課長、狂っていますか（柳生科长，你疯了吗）？”
他真后悔告诉这蠢女人自己对宪兵大楼门外那一幕的猜测，原以为双方目的一致，当可以合作无间，哪能想到，被妒火支配的女人根本没脑子，只会滥用刑罚。
柳生真纪握住烙铁柄的手悠然翻转，眼睛定在冒烟儿的烙铁头上，说：“親王殿下、この小さなお仕置きは陳会長の忘れ物を思い出す助けになるかもしれません（亲王殿下，这小小的惩罚，或许可以帮助陈会长想起某些忘记的人和事）。”
小小的惩罚？？？
要是陈伯康耳朵能听见，要是他还能听懂日语，一定壮着胆儿反对：我这他妈的是小小的惩罚吗？！
可惜，两只耳朵都差不多半聋的陈伯康，只能趴在地上喊“哎呦喂”，现时外界的声音和他基本没什么相干了。
换队友也无济于事了，伏见宫明玄目前也不知该怎样继续审下去。他本就只是凭着陈伯康到宪兵队之时，上川少霆护着唐馨儿的反常举动，这样的猜测，再令手下去找来一张记者会当日唐馨儿的人皮面具掉落后的照片，想从陈伯康嘴里诈出点什么，结果……
伏见宫明玄在苦思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一个聋老头说真话，审讯室的铁门‘嘎吱’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两个被陈伯康的‘哎呦喂’喊来的人。
上川少霆跨进门，扫了眼地上痛嚎的陈伯康，走向伏见宫明玄时表情无变化：“亲王殿下，陈会长这是？”
伏见宫明玄面上挂起惯常的雅然，撑在桌面的手装作无意移向了那张黑白照片，手掌将其覆盖：“日语——上川君，亲卫根据线索列出几名记者会当日制造混乱的疑犯。柳生科长循例请陈会长前来认人，毕竟陈会长乃是沐城商会会长，当是广通人脉。”
这几句话就连瞪着陈伯康看的佐藤浩都不信，上川少霆要怎么信？他走近伏见宫明玄的那时，只是一瞥，照片的内容全收进了眼里。
照片上最显眼的那抹身影是穿和服的傻子，余下的除了跟着自己来审讯室的庸医，就是看不清面部特征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疑犯？
指的是傻子还是庸医？
上川少霆甚至能推测出这戏台子是如何搭起来的，唱的又是哪一出。不外乎是，宪兵大楼门口的一幕让站在通道上的伏见宫明玄产生了怀疑，因而对当事人之一的陈伯康施以严刑，逼其道出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实情。
不过，从陈伯康的惨状和柳生真纪仍站在审讯室内来看，伏见宫明玄定然还未有收获。
若是陈伯康已经招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以柳生真纪的本性，就算不敢直接带人上503，也会把成果在脸上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