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坏男人！不要脸！
上川少霆经过饭店一楼，工作人员正在四处挂红灯笼、系红绸，不同于上次记者会，各自忙碌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临近新年，无论是沐城这样的沦陷区，还是他方固守之城，所有笼罩在战争阴影下的国人都有新的祈盼，祈盼中皆有对胜利的憧憬。
上川少霆驻足电梯间，侧身抬眸，从那扇小小的玻璃窗户看向天空的万丈霞光，他眼中有数不尽的身影在落日余晖里无畏前行。
国破山河在，我辈请长缨，浴血抵外辱，誓死护家国——上川少霆觉得是时候去见方一鸣了，谈谈浴血前线的事。
“上川大佐，エレベーターが着きました（电梯到了）。”女人面含柔美笑意，欠身行礼。
上川少霆只当说话的是空气，没给过正眼，径直步入电梯。
苏婉衔着那抹笑在唇边，款款跟进电梯，如今她住509，与上川少霆同乘一部电梯合乎常理，算不上僭越。
上川少霆目不斜视，挺立在电梯内如一座石碑，冰冷而孤傲。
机会难得，苏婉不打算就此浪费，虽然还没收到关于上川少霆真实身份的回信，但她可没那么在乎这事儿。
她受命于南京政府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说白了就是混口饭吃，情报不情报的，有则有，无则无，不强求。
可要能傍上这日军大佐，混的饭可不会比南京政府给的差，何况眼前的男人各方面都符合理想。
苏婉悄然用指尖拨弄了下腰间带缔，和服领口往下滑落几分，微微露出迷人的雪颈，和一片非礼勿视的春光。
一切准备就绪，只用等电梯开门的一瞬，脚下磕绊的她会自然跌进男人的怀中。
不得不说，这大概是苏婉的幸运日！
电梯内壁灯闪烁，紧接着是‘哧滋’几声电流……‘哐当’电梯顿停。
苏婉惊喜过头，竟然反应了好几秒，才佯装柔弱胆小地发出声音：“上，上川大佐，电梯怎么了？这里好黑……”她缓缓贴向黑暗中伟岸的身影，全然没察觉自己正说着一口标准的沐城话。
上川少霆感知到苏婉的靠近，速移身避开，好似对方携带瘟疫般：“苏小姐，请自重！”
苏婉扑了个空，然后惊觉不对！
苏小姐？
这……
难道早被识破了？那是否知道她是南京来人？如果知道，又为何不采取行动？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是为别的什么？
日军刑讯逼供那一套，苏婉在南京早有耳闻，她训练有素的头脑快速出谋划策，老方法——色诱。
比起对象是武田一郎的那次，当下的苏婉只能用迫不及待来形容。在没有彻底撕破伪装前，她仍坚持扮演悠木子，软着嗓子用日语说：“上川大佐，ここは本当に黒すぎます（这里真的太黑了）……”
苏婉的再次主动靠近，令上川少霆怒火发作，他不顾及什么怜香惜玉，黑暗中展开右臂，向后挥动手肘，将人隔于自身外。
苏婉好歹在南京上过特训课，怎么也算半个练家子，她脸上吃了痛，“啊”一声，迅即屈膝半蹲，上身顺势从上川少霆肘下穿过，双臂缠上男人的腰，紧抱不放。
‘哧滋~’电梯壁灯通亮，‘哗啦……’服务生拉开铁栏栅。
非常好！
画面保持不动——苏婉半敞和服领口，美艳的脸贴在上川少霆胸前，双手紧搂上川少霆的腰。上川少霆的右臂搭在苏婉肩上，弯身低头，表情似愠怒，似享受。
在观众眼里，那绝对是享受！
正对电梯的五楼走廊，统共三波明眼可见的观众：站立如枪的几坨牛粪，指尖推扶眼镜框的佐藤浩，浑身燃烧火苗的唐馨儿，还有掩身506门后的柳生真纪。
应该看见的，看见了。
不该看见的，看见了。
后续势必精彩万分！
唐馨儿转身推开挡道的佐藤浩，跑进了503。同一时间，上川少霆果断撇开附在身上的苏婉，扫开挡道的佐藤浩，赶在503摔上门的下一瞬暴力踹开。
“馨儿，不准关门……”
还是慢了一步，他看着前面的人将卧房门摔得震天撼地。
“馨儿，把门打开！”
上川少霆盯着紧闭的门，眉心生疼，然而等了很长时间，房内的人也没出声。
他从不懂哄人，只能叙述事实，当作解释：“馨儿，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电梯坏了，苏小姐说……不是。是电梯坏了，很黑，然后苏小姐说……也不是。馨儿，你出来，我可以解释……”
唐馨儿背靠床尾坐地上，屈膝抱着自己，眸子里泛着层层水雾。她心上又闷又疼，不想听解释，门外没条理且紊乱的声音却持续传进她的耳朵。
“馨儿，事情和你看到的，或想象的，都不一样。你先开门，我解释……苏小姐说……那该死的女人……”
上川少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不吵不闹的小傻子比无理取闹的时候更让他心乱。
走廊上，面色绯红的苏婉飞快整理好外泄的春光，路过像只翻身壁虎那样贴在墙上的佐藤浩，她的右手压在左手上，行了行礼，然后走开。
先被唐馨儿推了一把，再被上川少霆扫了一臂，他是路障，谁都不待见的路障。佐藤浩一脸错愕与懵然！
苏婉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一股凛冽的寒意从她脚底窜升到后背再直冲头顶，而她最恐惧的还是上川少霆那一声‘苏小姐’。
此一刻，苏婉只想尽快找到逃离天晟饭店的办法。或许，也可以留下，如果能将电梯内的计划顺利实施的话。
柳生真纪在509房门合上时收回目光，她的指甲深深嵌在掌心内，眼中的猩红久久未能淡去。
503内，不善言辞的人越解释越不得要领，但仍在继续：“馨儿，你不能不讲道理。你看到的只是意外，电梯坏了，我无法控制……”
该死的，这样说好像也不对！
上川少霆用手挤压太阳穴，试图重新组织语言。
唐馨儿眸子里的水雾凝聚成了水珠，从眼眶坠落，滑过脸庞，浸入她的嘴角。
泪水好苦，比药更苦，它流进心里，和心上的疼交融，变成了一个‘伤’字。
她的心受伤了！
门外的人声音里有慌乱，唐馨儿能听出来，可那样的慌乱并不能抚平她受伤的心。电梯开门时的那副画面十分清晰，抹不掉，像刻在了她脑子里。
他抱着别的女人，冷硬的脸上有她从没见过的情绪，看起来好像很享受。
他说电梯坏了，是不是就和上次一样，在漆黑狭小的空间，像抱着她那样抱着苏婉，安慰苏婉？
他还说无法控制……
坏男人！
不要脸！
唐馨儿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小脸上全是难过。
门又被踹开了，暴力狂！
上川少霆以为会看到一个对他鼓着腮帮子闹脾气的小傻子，看到的却是抱膝蜷在地上满脸泪水的可怜虫，他眉间的褶皱渐深，走上前想将人抱起。
唐馨儿转头不看他，双手用力推着他的胸膛，只反抗，不闹，只流泪，沉默着不停流泪。
上川少霆担心她坐地上着凉，便不顾反抗把人抱起，放到床上。
唐馨儿还是不看他，往后退开，她不喜欢那个怀抱，那里沾染过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
这样的唐馨儿让上川少霆不知该如何是好。以往彼此闹别扭，她总会趁机提些乱七八糟的要求，可现在她不说话，甚至不看他。
上川少霆没办法任由泪水不断滑过那张小脸，他学着哄她：“馨儿，你说话好不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好听的嗓音，说着好听的话，冷漠的脸变得温和无比，黑眸中只装着泪眼涟涟的人。
这些对过去的唐馨儿来说，足够换回她的好心情。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就不理他，就不看他，就哭。
上川少霆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状况，他宁愿挨两枪，都好过受眼泪这种武器的折磨。
他不是有耐心的人，能动手就不动嘴，而眼前的状况是，既不能动手，动嘴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该如何？上川少霆在房内踱步，叉腰挠头，烦躁不已。
唐馨儿该哭还哭，收不住。
“馨儿，你说，怎样才不哭？只要你说，我都答应，好不好？”上川少霆伸手去替人擦眼泪。
唐馨儿躲开他，哭着说：“别靠我这么近！你身上有讨厌的味道！”
上川少霆明显不懂那话的真正含义，他皱眉闻了闻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然后想起唐馨儿说过讨厌他身上的军装，因先前的突发事件忘记脱了，速即脱下，随手丢开。
“好了，我以后进门前脱掉，好不好？”上川少霆问得极其认真。
唐馨儿气得肝儿疼。
这木脑袋，永远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她带着哭腔吼。
上川少霆不懂，这傻子因何愈发生气了？脱了外套不对，那他穿上。他去捡，往身上套。
唐馨儿一个枕头甩过去：“你出去！出去！出去！”
上川少霆被枕头飞了个照面，脸色突变，耐心也用完了。
“唐馨儿，你再敢乱发脾气，信不信我……”
“你要怎么样？”唐馨儿怒瞪满脸火气的男人。
“我，我，你……”上川少霆说不出威胁的话，因为瞪着他的人眸子里泛着泪光，随时都像要再次哭出来。
他捡回枕头，放到床上，放低声线说：“好了，不哭了，不生气了。我带你下楼吃晚餐好不好？”
唐馨儿的脾气一点儿没降，只管生气：“好不好，好不好，你就只知道个好不好。你出去！我以后都不和你一起吃饭了。你这骗子！你去找别的女人一起吧……”
“唐馨儿，我何时骗了你？”
“你还问。明明答应我三米之内不能有别的女人出现，可是你还抱了苏婉……呜呜……你就是骗子……呜呜……”
前面的控诉还好，‘呜呜’一出现，不得了，眼泪像夏天的雷暴大雨，打得上川少霆心上坑坑洼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