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喝完咖啡去骂街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陈伯康见对方收了好处，想着也该给自己几分薄面了吧，便又道：“另还有一事，想请教莫警长……”
妈的，这东西烫手，咖啡还烫嘴！
莫天成皱眉咽下嘴里的西洋中药，不慌不忙放下杯子，抬眼：“陈会长，请说。”
若一个人要自掘坟墓，那谁也拦不住。陈伯康说：“前日记者会，陈某在饭店宴会厅见着一个日本姑娘，那姑娘长得和一反日分子之女颇有几分相像，但……”
莫天成并未将内心的震憾表现半分在脸上，他的手哒哒敲着桌面，眼睛正视陈伯康：“陈会长，继续。”
“那反日分子全家都遭了报应，按理说那丫头也不该还活着才对，但陈某亲眼所见，实在是太像了，只是那丫头穿了一身日本姑娘的衣服……对了，那丫头还冲陈某喊了句什么，陈某当时赶着去卫生间，没听清，也没来得及细看。事后想来，这事有蹊跷。就想请问莫警长，这天晟饭店内是否住有一个姓唐估摸十八、九岁的小丫头片子？”陈伯康一口气给自己刨了个绝大的坑。
莫天成沉着应对，顺便探查口风：“陈会长，天晟饭店是什么地方，里面住的是何等人物，陈会长又岂会不知，怎会住着什么小丫头片子。不过，要是那姓唐的小丫头是陈会长的故人，莫某愿再替你细细查实一番，也未尝不可。”
陈伯康一听后面的话，着急撇清干系：“不不不……莫警长误会了。陈某和那丫头可不是什么故友旧识。”又恐言多必失，他赶紧了结话题，“兴许就是个误会，是陈某看走眼了，这事儿就过去了，有劳莫警长关照。”
几番言语，莫天成此时看这老小子问题多多，必定真和唐家的案子有不小的牵扯，他暗中庆幸没有先道出关于‘馨园’之事。
“陈会长，客气了。要是没有其他事，莫某就先行告辞了，警务厅公务繁忙。”莫天成正要起身，陈伯康倒好像不乐意这样简单过关了，他道：“这……莫警长，今日不是您约陈某过来有事相谈？”
莫天成坐定，赐他一个自讨苦吃的机会。
“喔，你看我这一忙。是这样的，陈会长，莫某有个表弟最近来了沐城，想讨份生计，不知道陈会长能否在商会内给行个方便？还有，宪兵大楼炸毁，重新修砌，这耗费花销可不小，陈会长身为沐城商会会长，应当多尽些心力才好。上川大佐那边，莫某自当从中说项。”
陈伯康时刻想着巴结讨好日本人，及日本人身边的红人，机会来了，然而他又唰唰流汗。
在商会安排个差事，问题倒不大，但是修砌宪兵大楼所需，可不是小数目。
纳少了得罪日本人，多了他又拿不出，上回陈灏误入天晟饭店就要了他半壁家当，整整一大箱金条啊……嗳，这日本人就是喂不饱的狼！
“陈会长，陈会长……”
莫天成勒着对面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老小子，心底发笑。
陈伯康揩了把额头上的汗，犯了结巴：“是，是……陈某当，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莫天成拿了桌上的黑匣子起身，又残忍地撂下话：“陈会长在记者会的致词，上川大佐不甚满意。这次的事，还希望陈会长能将功补过。莫某告辞！”
莫天成扬长而去，陈伯康四肢瘫软陷坐原位。
不满意，不满意，最大的官儿不满意！
陈伯康端了桌上那杯他一口没动过的咖啡，‘咕嘟咕嘟’灌下肚中，苦或不苦，他也没尝出个味儿。是啊，还有什么比他此刻的心境更苦呢？
莫天成站在咖啡馆橱窗外，透过玻璃睥睨一眼陈伯康，轻蔑地勾起嘴角，向停在路边的轿车迈开腿。他打算先去给老余送惊喜，再去给‘表弟’马旱送生计。
日军关东军司令部
“上川大佐，请等等……上川将军的电报。”
一个日军少尉从楼梯跑步下来，上川少霆毫无表情地接过递来的信封。
大楼左右两侧的守卫抬手行了军礼，上川少霆在门口的石阶上停下，漫不经心撕开信封。
电报内容：あなたは失望します（你让人失望）！
上川少霆微扬起头，冬阳印在冷硬无血色的脸上，而他此刻的心情不错，可以说非常好。
失望？
这怎么够！
【上川昭一，这次真得感谢你上川家族显赫的权势地位，才免于我这失职之罪。好好做你的帝国梦，别总想着失望，此后惊喜更多，失望不算什么。也好好保住你的命，千万别死，因为你的命只能由我亲自来取。】
——上川少霆在静默中回复了电报内容。
司令部大门口，有个穿黑色警服的家伙在用极其蹩脚的日语对站岗的说：“我来接上川大佐，麻烦让我进去……”
持枪站岗的一脸闲人免进。
那家伙指着自己的右肩胛，点戳两下：“伤，上川大佐受了伤。我来接。懂吗？受伤……”
站岗的将表情维持到底，完全没有放其进门的打算。
莫天成脸上挂了笑，用沐城话说：“妈的，你他妈的！死鬼崽子，去你妈的！”
上川少霆蹙眉迈下台阶，朝大门外骂街的人走去。
莫天成看见阔步出来的人，停了骂街，从头到脚打量他认为该五花大绑或手脚镣铐加身的家伙：“诶？你这就没事了？”
上川少霆在打量中拉开车门，进入车内：“你好像很失望？”
“那倒也不是！我都想好了，要是你被扔进牢狱，我肯定带人来抢你回去。你别看我一个人，我是先来搞侦查……嘿嘿，莫少霆，你大哥不错吧？”莫天成嬉皮笑脸地上了驾驶位。
他极力想营造一种兄友弟恭的家庭氛围，但是他亲弟不这么想，一点儿也不。
“说，来干什么的？”上川少霆斜睨着没个正经的人。
“就是关心你嘛，所以来接你回去。”莫天成发誓要感动他弟。他先不点火，在驾驶座扭身向后，万分真诚地看着他弟。
上川少霆真受不了这兄长。他撇开目光，扫见身旁座位上的一份报纸，报纸叠得平整，摆得显眼，看来放的人是有意让他一眼瞥见。
上川少霆摊开报纸，入目是偌大的新闻标题——日军在沐城的残虐行径揭露，坑杀无辜百姓，毒害国际人道主义调查团，且妄图掩盖事实真相！
莫天成笑得灿烂：“还别说，方一鸣的照相技术真不错，老余找来的人演技也不错。你看这上面的照片，简直毫无伪造的痕迹嘛。”
上川少霆的视线在报纸上，报道将他的思绪拉回到记者会稍早几日……
沐城郊外一块林中空地，宪兵驱赶着从城内抓捕的患有‘天花’的百姓，和不曾患病只无处容身的难民，赶至事先挖掘好的大型土坑，准备全部杀害后就地掩埋。
一早得到消息的爱国会和抗日武装的同志们隐身于密林中，在七个宪兵开枪前，众人合力或勒死或闷死，总之是在不使用大面积创伤武器的情况下，了结了他们人面兽心的一生。
而后大家又按计划扒下宪兵的衣服，穿在了自己人身上，再联合百姓拍摄日军屠杀无辜的现场，最后填埋好土坑。
收尾时，老余又让人把宪兵军服穿回七具尸体，将尸体扔上军用卡车，再破坏刹车制动器，由爱国会的人开车冲进城门前的护城河内，自己人再由水下弃车逃离。
城内宪兵队收到消息，上川少霆亲自带队前往事发地，验证坑杀现场，打捞宪兵尸体，出具验尸报告，整个流程看似步步到位，实则均为草率而过。
伏见宫明玄得到的消息便是——宪兵完成任务，回程途中卡车刹车失灵，冲入护城河内，全数溺亡。
伏见宫明玄训示宪兵队：为帝国事业献身者，虽死犹荣！
这场秘密营救完成得比想象中更轻松且顺利，但报纸上那条‘毒害国际人道主义调查团’的罪名，日军也算有那么点儿冤枉，他们确实没想过要那么干。
上川少霆啼笑皆非，没想到，他的小傻子玩儿了招锦上添花。
想起那贪玩儿的傻子，上川少霆问莫天成：“大闹天晟饭店，和老余打配合的乞丐，是云雾山的人？”
莫天成回道：“嗯。老余说，是原先丐帮的一伙子，现在云雾山安营扎寨了。”
果然。上川少霆真想知道一个整日被关在饭店内的人，是怎么和一帮乞丐混到一起的，去了趟云雾山，本事也越来越见长。
上川少霆再问：“她这两天又在做些什么？”
“谁？”莫天成想了想：“喔，你说馨儿？她可忙，你回去就知道了。另外，有件事出了点问题……”
莫天成把和陈伯康见面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上川少霆，上川少霆神色不变，对于此事，他早做好了应对方案，这世间上再没有人能查出唐馨儿的真实身份，仅凭陈伯康的一面之词，不足为据。
上川少霆也不是没有担心，他忧虑的是，如果陈伯康接触到唐馨儿，会不会令她想起过去。
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她又将怎样面对现状，倘若知道婚约是捏造，她是不是就会离他而去？
这样的猜测，让上川少霆患得患失，他决定在唐敬生回沐城前，杜绝这种可能性的到来。
“大哥，尽快查实陈伯康与唐家之事的关联。还有，不要让他和馨儿接触。”
这一声大哥，要莫天成赴汤蹈火下油锅都行，况且他也不想未来弟媳和那老小子碰面。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馨儿出了天晟饭店的大门，张农几人会暗中不离左右。”莫天成说。
提到张农，上川少霆不能不想起上次的市集走散，和这次宴会厅内的照片事件，他对那四个家伙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你确定？那四个……？”
身后疑惑的声音使得莫天成也不那么确定了，他道：“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