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毒女配的重任
贺霖下午出宫,于各暗桩处聆听汇报。
近年来,虽朝内党派繁多,幸风调雨顺,并无旱灾洪涝,尤其皇城脚下,还算富足。一绸缎庄绣娘寄书回乡,说上许久儿子娶妻之事。
等大娘述完离去,贺霖坐在屋内,突然想到:“这几日宋小姐如何,还在生气?”
方刻回答:“大约还在,今日啃了一上午甘蔗。”
“那袋爆米花呢?”
“放于灶内烧了。”
贺霖轻笑。
随意乱扔,被奴仆或乞丐捡去怕是要吃坏肚子。宋三小姐思虑倒是缜密。
接连三天,他命方刻拿了宋容三袋爆米花,气得宋容颇为牙痒痒,有天晌午,更是在屋内来回转了十几圈。
前日,她找人买份泻药,放于爆米花锅内翻炒,阴恻恻笑了一晚,搁于床头。
谁知,方刻并没有去拿。
贺霖一想起宋容当时起床见爆米花还在身侧的表情就觉乐在其中:“宋家三小姐那日是捶了多久的床?”
“半个时辰。”方刻心想,圣上您这话已经问了三遍,当真如此好笑?“宋小姐还道这几日再也不做爆米花了。”
“无妨。反正御厨已经能做。”贺霖扇子敲了敲手心。
方刻心想:宋小姐得蒙圣眷,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已经快气胖了。
晌午出来,今日已听得差不多,该回宫,贺霖起身,又道:“既然有空,不如去瞧瞧。”
“是。”方刻当然知道是瞧谁,抬起头眼神示意等在窗外的皇家内卫,过去探路。
傍晚时分,夕阳落于山侧,垂柳在湖边倒映出倩影,街头商贩纷纷背起竹筐回家,倒是一派祥和气息。
贺霖刚走到宋府不远处院墙,便见后院围墙上露出颗圆滚滚的脑袋,正是宋容。
半月不见,宋容本就脑袋圆、眼睛圆,现在连鼻头都似十分圆润,樱唇红润,气色甚好,脸蛋儿红扑扑,想来吃得不错。
一颗脑袋出于围院之上,呆呆盯着市井闹市,颇为贪恋。
“最近她未出来过么?”
“没有。圣上虽然露口风要赦免她之罪,但没有颁发旨意,宋小姐仍是戴罪之身。若是这时让她出来,怕有畏罪潜逃之嫌,因此,宋大人将她禁足。”
“嗯。”贺霖点头。怪不得这么渴望似的,神情倒像个小孩。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万般眷恋宫外的世界。
微光于她洁净脸庞上流动,而双眸更比波澜湖水来得波光潋滟。
贺霖拾起地上遗落的干缩红枣,抬手朝宋容扔过去,正好打在她肩侧。
方刻:“?”
宋容本在发呆,突然被东西打了下,下意识低头,没望见,大惊抬头,直起脖子踮脚:是谁?哪个不要脸的打我?
院墙下两个小孩正在玩耍。
是你们吗?
对街有挑货郎挑担叫喊。
是你吗?
见街边老婆婆收起菜筐?
是你吗?老婆婆?
不是他们……是谁?!
就在这瞬间,一枚红枣又扔在她额头之上,力气并不大,痛觉仍是有些,宋容生气了,眼睛睁得更圆,来回逡巡,可就是望不到打她的人。
贺霖轻笑。
方刻:“……”今日圣上几岁?
贺霖于地上寻找片刻,再拾到一枚红枣,转眼望去之时,却见宋容已经从院墙上抽出一片瓦,举着,虎视眈眈。
方刻:“……”宋小姐几岁?而且用瓦片是不是过于残暴了?
贺霖不甘心:“啧。”
再扔宋容必然知道他方位。
方刻:“……”
皇家内卫,接连偷三日爆米花已是神奇,今日,竟还有幸见圣上缴械投降。
贺霖本打算只是过来见见宋容,见她动了真章,笑过,便不打算招惹,刚欲离开,却见对街角有一獐头鼠目之人也像是在窥探宋容方向,背身离开,他立时吩咐:“去查查,他是谁?”
“是。”方刻松了口气,还是这样的圣上更为习惯。
“小姐。”絮雨在楼梯底下喊,“您举着瓦片干什么?”
宋容等了半天,那个人也没再打她,想必是怕了。
眼见絮雨催促,她搁回瓦片,不甘不愿地爬下来,皱眉:“絮雨啊,你觉不觉得近日,有人似在故意针对我?”
爆米花被偷,还有今日莫名被打,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
“没有啊,小姐都不出去怎么会有人——”絮雨顿了顿,眼珠子瞪大,猜测道,“难道是大小姐?”
“……”就知道问絮雨没用。
谁知絮雨当即就开动了恶毒女配的小脑袋瓜:“难道大小姐对小姐此次逢凶化吉不满,前来报复?”
人家报复我啥?簪花宴出丑吗?
“说不定连爆米花也是大小姐命人偷走的?”
“姐姐为何命人偷走爆米花?”宋容还真的想问问。
“或是怕小姐在内下毒,先下手为强!”絮雨脑袋瓜转得飞快,“要是爆米花不见了,小姐岂不是下不了毒?”
“……”
啪啪啪啪啪!真想给你鼓掌啊,絮雨。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毕竟宋府除了爆米花,好像也没有别的食物让我下毒?
“这几日,端王殿下派人接大小姐赏花。小姐想必做爆米花就是为了这事。”絮雨恶毒雷达疯狂开启,“小姐让奴婢买泻药炒于爆米花内,恐怕也是知道大小姐会来抢夺,故意将计就计,可惜被识破了。”
古言小说作者不请你做军师,真是可惜了。连我都没有想到这层!
“小姐,要不今日就趁大小姐回来,下在她的膳食之中?”絮雨真诚地提出想法,“奴婢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可以下在她其他膳食之中,又为何要专门做爆米花呢?
下丨药说不定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
“絮雨啊,你买泻药的事你觉得有谁知道?”
“管家、门房、掌柜、厨娘、去的路上还碰上了王婆、刘婆、张婆,噢,还有小厮。”絮雨回答。
嗯,全府不知道你买泻药这回事的,可能只有每天上朝的渣男老爹。宋容本以为点到即止了,谁知絮雨突然幽幽用手一划道:“小姐,要杀他们灭口吗?”
宋容站定,扭头,震惊地望了她一眼。
为了下个泻药,你是要杀光宋府灭口吗?絮雨,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宋容容不知道的!
宋容:“你能吗?”
絮雨略微思索:“奴婢不能。”
宋容又问:“你敢吗?”
絮雨仔细思索:“奴婢不敢。奴婢……想了想。”
“……”还是别想了。
絮雨一思考,宋容就害怕。
走进房内。
不过话说,絮雨之前还只是使绊子之类的,最近都敢说“灭口”两个字了?
难道按照原剧情发展,宋容是真在簪花宴上被凌丨辱了,和柳如意这时候已经对宋清恨之入骨,丧心病狂,要到杀人的地步?否则凭絮雨的小脑袋瓜,是怎么想出这种事的?
可惜自己完全想不起剧情。
宋容坐下,倒了杯茶。哎,关在宋府已经大半个月。
宋清天天出府谈恋爱。
而自己吃个小龙虾,池塘里一个都钓不出来。
爆米花没吃几颗就全被偷了。
说好大胸肌侍卫,也没有!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宋容容在挨揍。
“对了,小姐,今晚奴婢在房内伺候你吧。”絮雨站在她身侧道,“最近城内传言有采花贼,人心惶惶。奴婢担心小姐安危。”
“采花贼?”贺霖问道。
此刻,他已回了皇宫。方刻命人跟踪,很快查清,回禀道:“侍卫一路跟随他去住所,发现其住一农庄,农庄内有被绑女子。又见他换上夜行衣,怕是今夜便要行动。许是宋小姐这几日都于围院后遥望市井,引起他的觊觎。圣上放心,臣下已派人保护宋小姐,万无一失。”
贺霖想了想,的确很少有良家女子如宋容这般,会从后院张望市集,引人注目倒也不足为奇,只是——
“这次朕亲自去。”
“圣上。”方刻抬头。
贺霖瞥见他,盯住他面容上覆盖半小张脸的银色面具,微微一笑:“只是你的面具,需要借朕一下。”
丑时,一枚银月悬挂于空。
整个宋府都沉入酣眠,只剩几个家丁打着灯笼巡逻。采花贼趴于屋顶,这种守备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
顺利来到今日窥探所得宋容房间,从屋檐轻巧越下,蹲于门口,见左右无人,用一细竹管戳破窗纸,朝内吹进迷烟。
估摸着半盏茶时间,等她们彻底吸入迷烟,他用小刀伸入门缝,慢慢挪开门栓。
推开门,小心进入而后关上。
月光从前方窗口洒下来,见有人躺在纱帐内,还有一人卷铺盖睡在地上,估摸就是侍女之类,小脸也颇为清秀。
采花贼淫丨笑:“今日我真是艳福不浅。”
采花贼摸向床,道:“宋小姐,你莫挣扎,我必会对你负责。”
絮雨皱紧眉头,还有点意识,总觉得这话莫名耳熟,心道:小姐又在说梦话?
采花贼刚走到床边,忽然间,门被踹开。
门口站着一带银色面具锐气逼人少年,以及一带刀之人,他一望便知那带刀之人武学颇高,像是在自己之上,打起来恐要惊动宋府家丁,刚想从窗口逃串,打开却见窗口站着四个身形高壮的带刀猛士,也不动,只是静默挡住他去路。
什么情况?
采花贼扭头望向门口:“你们是何人?”
贺霖不答,扫了眼道:“把宋容叫起来。她若不醒,怎看英雄救美之英姿?”
采花贼:“?”
方刻:“……”
圣上亲驾,竟是如此。他本想摇醒宋容,停顿一想,圣上生性多疑,尤其宋容之前选择自己,颇为芥蒂,宋容穿着亵衣,躺于床上,实乃不便。
于是便走到絮雨身侧,踢了踢她:“醒醒。”
絮雨本来就对迷药抵抗力颇强,躺在地上,对着门口,被风一吹,清醒大半,一听这声音,好像是自己日日跪拜神像之声音,十分顺耳,当下竟也没有怀疑,起身走到宋容身侧,把她晃醒,靠在自己肩头:“小姐,起床看英雄救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