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恶毒女配的重任
本朝先帝有件逸事。
还是太子之时,曾无意游逛至寺庙,见有一个女子纤腰素妆,鹅黄纱裙,带丫鬟和家丁,施粥救济,见饥民疾苦时,秀眉微蹙,我见犹怜。
恰逢选妃,此女于簪花宴中独占鳌头,擅诗书、通音律,先帝喜之更甚,立为淑妃,专宠多年,传为佳话。
太子登基为帝二十年后,淑妃之父田氏,升至国相,竟起兵谋反,幸亏明将军及时察觉,才免于一难。
先帝详加审问,才得知,当年他所遇田氏之女,竟是场准备周全的谋划。
内有宦官通风报信,详察先帝喜好;后有侍从引先帝而至;更有簪花宴上,刻意让此女子才惊四座。
谋密种种,多年布局。
原以淑妃温柔良善,而回想起后宫种种谋斗,不寒而栗。
回宫之后,先帝召淑妃及其三子于宫内,在淑妃前亲弑其三子,又戮淑妃,对外便传国丈谋反,淑妃抱其三子自尽。
民间只知,先帝庙前遇淑妃,万万不知其中还有此等内幕。
先帝至此,便不再轻信于常人,性情暴戾,喜怒无常。
贺霖坐在回宫滚滚作响的马车中。
五年前南方水患,多番下拨库银,官吏禀告水患已解,贺霖前去,才知他们私吞库银,灾民遍野。
先帝曾说,君臣本不同心,不可轻信,宫内遍地豺狼,而自田氏而起,朝内盘根错节,派系复杂,危如累卵。
贺霖为太子后,更换宫人,培植亲卫,皇城内设暗桩,集市井消息。民众之口,最是不防。空闲时余,前往暗桩,或坐片刻,听官眷私语或百姓之言。
今日倒没想听到如此一番言语。
若宋齐当真清廉,自然好;怕就怕是有意为之,岂不言明,暗桩已被勘探,而他的行踪,尽被掌握?
因此,贺霖回宫,先是不动声色,一面令侍卫方刻收集宋齐所关,一面专心等待明日上朝。
取信于君,必得一而再,再而三。
其女买粗布麻衣,今日或有大臣朝堂上书表彰。
然而朝中议事过后,贺霖逡巡众臣,并无大臣出列称宋齐清廉节约。下朝,贺霖又特意招礼部尚书、侍郎等前往书房议事。
宋齐虽是礼部尚书,手中并无实权,反倒被其臣下把持,全程只作唯唯诺诺状,并不多言。
等禀退众官,贺霖思虑片刻,又稍觉奇怪,难道真是他疑心太过?
又问方刻:“宋家三小姐相貌如何?”
方刻回想,答道:“美若天仙。”
是了,下月便是簪花宴,宋齐如非想得廉洁之名,而是如法炮制淑妃,贺霖眉目微微一沉:“方刻,让你打听宋家消息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臣已探听,但多为闺帷之事。”
“直说无妨。”
贺霖喜听市井流言,实能透露许多。
譬如民间传言某官头小肚大,犹如蛤丨蟆,必是此人贪污,索贿无尽。
若貌如黄鼠狼,戏蝶弄花,必是好色。
方刻一一叙述:
如宋齐落榜,却得将军之女青睐。
如将军之女难产,一尸两命。
如纳陪嫁丫鬟为如夫人。
如宋齐不喜嫡女,嫡女被送往祠堂,上月回府。
的确都是些风流传言。
倒也是,宋齐乃礼部官员,主管祭祀,此官职并不民众打交道。
“还有一事。”方刻犹豫片刻,还是据实已告,“前几日,宋家三小姐于祠堂瞌睡,裴夫子唤三声不醒。醒来之时,竟发出鸡叫。宋大人大怒,严惩家法,禁足三日。”
“鸡叫?”
“是。”
“何为鸡叫?”贺霖从未听过。
方刻凛凛神,放下手,仰起头模仿道:“咯、咯咯哒。”
宋容濒临被逼疯。
昨天回来后,孙婆和絮雨送她进房间,两个人门口一对视,马不停蹄奔向柳如意房间,跪着哭喊道:“夫人,救救小姐!”
据说,她们哭着对柳如意说:
孙婆:“小姐不让奴才亲自喂汤了。”
絮雨:“小姐不让奴婢缠出纤腰了。”
孙婆:“小姐突然爱吃瓜。”
絮雨:“小姐近日腰围增。”
孙婆哭着说:“小姐从街头吃到街尾,一路不停。”
絮雨流眼泪:“小姐买粗布还削价,致掌柜色变。”
孙婆痛心疾首:“小姐卖首饰!”
絮雨心如刀割:“小姐脸已圆!”
自从淑妃遇先帝之事,女子都以瓜子脸、细腰、弱柳如风姿态为美,据传连当今圣上,也是喜欢此等女子。
再过一个月便是簪花宴,容容竟腰粗脸圆,柳如意当即忽略她买粗布削价,直接带大夫冲进宋容房间。
当时宋容正坐在桌边捏捏腿……堪堪撞了个正着。她们见宋容居然亲自捏腿,更是癫狂,直接一路把她“扶”回床上,个个宛如她已得了什么绝症,在旁担心不已。
大夫隔帘把脉:“夫人,放心,小姐并无什么大碍。”
“那就好。”柳如意松了口气。
想来,柳如意估计认为宋容已经被宋清气出失心疯。宋容躲在纱帐内,枕头下藏着今日带来零食,面无表情摸出一块烧饼咬着想。
饼好硬、心好凉。
“大夫,可有什么法子让容容恢复纤细之身……”柳如意又问。
宋容吃饼动作一顿:本来都已经被恶毒女配包围,现在还要求她减肥!
那老头说:“夫人莫担心。欲容体瘦以示人者,服荷叶灰即可。”
荷叶灰是什么东西,不会吃出病来吧?
“谢大夫。孙婆,送大夫出去。”等大夫走后,柳如意坐在床边,安慰说,“女儿,你且宽心。你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宋清小贱人定翻不出什么花样!”
嗯,女主没翻什么,倒是你翻得比较多。宋容又摸了颗蜜饯吃。
“再过一月有余就是簪花宴,此乃女子大事。这月你就不要再回学堂,专心调养身体,恢复前貌。”
要是没发生这事,宋容还真不打算去学堂。
女主去学堂征服男主男配、惊艳四方,她在家里看住恶毒娘亲柳如意,多好。
可现在……
宋容当即掀开帘子,恶狠狠:“娘,我必去学堂,绝不能让姐姐抢了我的风头!”
柳如意迟疑:“……”
“娘,你放心,我满腹诗书,姐姐从祠堂而来,怎能敌过我,上次是失算,这次我必当——万众瞩目!”宋容牢牢握拳。
柳如意平日为女儿才学自豪,自然觉得她强过宋清,只是相比于学堂争锋,她还是觉得簪花宴更重要,可宋容目光坚定,仿佛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恶气,必得掰回一局。
也是,宋容前几日在学堂出丑,若不挽回形象,簪花宴必得令人耻笑。
思及此,柳如意回:“好,娘答应你。你且答应娘,需得戒口,切莫以吃泄愤。哎,可怜我容容,脸竟圆润至此……”
“……”
宋容次日早早前去学堂,不出意外的,其他人目光尽露戏谑,幸亏她马车里吃饱心宽,眼观鼻鼻关心地坐回自己位上。
旁边艳装女子凑过来说道:“容容,听说你爹对你动用家法,是真的么?”
“是的。”宋容翻书。
“哎,你爹也真是的,你这么细皮嫩肉,怎么下得去手?”
话倒像是好话,语气有那么点幸灾乐祸意味,果然恶毒女配从无真友谊,不过是塑料姐妹罢了。
艳装女子见宋容不答话,只觉她是羞愧,更添得意。
平日里宋容虽谨小慎微,毕恭毕敬,但容貌才学的确压她一头,引不少世子青眼有加,这次可算翻了个大跟头。
宋容娘亲为丫鬟,即便进得学堂,也是半个奴才罢了,反倒是嫡出的宋清,自恃骄傲,来学堂多日,竟对她不屑一顾。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哒哒哒马蹄声,艳装女子面露惊喜,赶紧起身迎向门口。
宋容打哈欠,刚刚分别给恶毒女配编序号,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彻底从“恶毒”系列脱身,并感叹“直到今日恶毒女配二号宋容仍未知恶毒女配五号的名字”,忽见他们都迎向门口,跟过去。
远远见到,紫金袍锦衣男子策马纵跃过门槛,马“吁”一声,堪堪停在学堂门口,马脸突兀,小姐们有几个惊吓出声。
紫金袍锦衣男子从马上直接跳跃下来,缰绳交给侍从。
周围隐隐约约有人说:“今日端王怎么来了?”
这就是端王?宋容混在人群中打量,心想:古言小说作者诚不欺我。
这长相,啧啧,鬓若刀裁,眼似寒星,气息凛冽,紫衣玉带,颜如凌冽锋刃,锐而冷薄。
简而言之:大帅哥。
面对各家世子小姐行礼作揖,端王并不反应,冷眼逡巡门口众人一圈,自带高高在上的贵气。
接着,他的目光便落在学堂里未出来的女主宋清背影片刻,才状若无意转回,轻抚两下马的鬃毛,任由侍从把它带走。
唔,估计是个有武力值的高冷型,像是和女主认识,难道是当初宋清回来时救她的那人?
总之,长得这么帅,女主后宫没跑了。
罢了罢了。
宋容暗暗叹息一声,刚欲回头,见艳装女子,即她刚刚编的恶毒女配五号兴奋上前,含羞带怯:“端王殿下,今日怎么会来?”
“闲便来了。”端王并未怎么搭理她,直接掀袍上阶,说话间,目光又落在女主背影一秒。
恶毒女配五号顺着端王视线跟过去,倏然,狠狠攥紧帕子。
宋容回到自己座位上,见恶毒女配五号缓缓走过来坐下,像还是在端王对女主的特殊注意中回不过神,过而扭头盯宋清,目露恨意。
……哎。天要下雨,女配要作死。
裴夫子掀帘进来,见他目光扫来,宋容连忙装模作样端起书本。
她着实不想再打瞌睡,毕竟被渣男老爹打还是其次,再被禁足,她极有可能被柳如意、絮雨、孙婆逼着灌荷叶灰。
打听过了,荷叶灰能通便,肠胃虚弱的人吃起来,有可能会拉到脱形。
宋容誓死不脱形!绝不!
只是……
这裴夫子极其富有磁性和韵律的讲书声,真如同催眠曲般……宋容坐直身体,端着书本,用尽全力瞪大眼睛。
从裴夫子衣角,研究到桌面,再研究到她在学堂最右侧正好面对着的布帘。
总之,转移注意力,不能去听裴夫子讲的东西,也不能看书,必犯困。
盯着盯着,宋容突然发现,深蓝布帘下不远似乎有双黑靴。
找到有趣的事物,宋容瞬间清醒不少,见裴夫子朝向别处,微微挺起身子,从布帘缝隙间左瞅右觑。
好像有两个人。一站一坐。正在喝茶。
宋容等了阵,待到裴夫子目光再次朝向别处,更大胆了些,直接弯腰从布帘底部看,这次看到是好像是两个年轻男子。
裴夫子儿子?可裴夫子估摸着二十七八岁左右,好像不会有这么大儿子?
裴夫子像是未发现,宋容书本端于胸前,等他踱步离开,再次倾下脑袋,想望清这两个人的脸。
可只见坐着的那个人忽然弯腰迎视。
蓦然视线相撞,宋容吓了一跳,犹如不倒翁般坐回来,绷直身体,伸长脖子。
不好,现在整个人都精神了!
须臾,左侧布帘后有个书童出来,在裴夫子耳边轻语,裴夫子道:“你们先温习,我去去就来。”
裴敬前往内室,禀手道:“圣上。”
“夫子。刚刚听先生讲书,兴之所至,已想出下月簪花宴之试题。先行交于夫子,可令学堂诸人提早准备。”方刻双手捧着贺霖刚刚写的宣纸,递给裴敬一看。
簪花宴乃华国一年一度之盛世,圣上出题,连续三日,宴会上各家才子小姐各自献艺,选得头筹,以得圣悦,连带民间,也会仿照宫内,设宴结灯,评比优胜。
“是,圣上。”裴敬只敢微微抬头,见纸面银钩玉唾的两个字:
鸡啼。
裴夫子:“……”
簪花宴、簪花宴,惯用花为题。
虽“牡丹”“芍药”等已有,并非无其他,更何况“松柏”“青竹”亦是便于发挥,倒是第一次以鸡为题,怕是各家小姐都未曾见过,更难领其意。
圣上亲笔,裴敬不敢质疑,只好蹙眉回到堂前,昂首庄重道:“今年簪花宴试题已出,圣上钦定。”
学子纷纷翘首,簪花宴试题已出,竟由裴夫子先知,还比往年早了些。
有大胆的人问:“夫子,圣上试题为何?”
裴夫子:“鸡啼。”
众人面面相觑,居然不再以花为题?
宋容也很吃惊,还有这种巧事,她前几天才刚刚鸡啼完毕,接着,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
……自己好像也要参加。
回去的路上,马车颠簸。
宋容掏出一颗蜜饯放嘴里边吃边思考:簪花宴是才艺比拼,各种才艺都可以,琴棋书画是不行了,要不唱歌?
想半天也没想到跟“鸡啼”有关的现代歌曲,而且,有可能古代流行乐跟现代流行乐是不一样的,审美不同,唱一首现代歌出去或许会很突兀怪异也说不定。
而且按照套路,这种“簪花宴”绝对是女主角专场,衬托女主角的重担怕是恶毒女配五号会极力承担,她应该就不用做什么了吧。
这次是隐身的好时机,等女主角惊艳四方后,或许战场就不在宋家。
再吃最后一颗。
既然要苟,那就要平静、低调、绝不惹人注意。
听学堂里的人说,往年提交诗词之人最多,因琴棋书画等都需当场献艺,而诗词是先行提交,由太傅和裴夫子斟选过后,再呈交圣上。
也就是说,最好在第一关直接被pass,还是写诗简单又方便。
不知不觉又吃了颗。
问题在于,该让谁写呢?
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原宋容有才名,裴夫子是她老师,写得狗屁不通,反而惹人怀疑。
宋容还想再吃一颗,低头,已空。
……真让人惆怅啊。
回到宋府,宋容更惆怅,柳如意已只让她晚饭喝清粥。
絮雨小同学成语不错,抄写勉强,但作诗断然不行,自己更是写不出,宋容喝完粥问:“絮雨,你可知认识些许落第秀才?”
“秀才?”絮雨想了想,“府内王夫子?”
能聘进尚书府当夫子应是有才学,而且容易被人知道,宋容道:“有无落第多次,才华不引人注意者?”
絮雨在学堂外听其他丫鬟道,簪花宴题已出,原以为三小姐是想找夫子商讨,却说找个“不引人注意”之人,忽地,絮雨眉目一动,皆是崇拜:“小姐真是聪慧无双。”
“???”
“小姐是想替大小姐所呈,令其于簪花宴上,声名尽败!”絮雨双眼闪动着热情的火花。
絮雨啊,你的成语用得真的很不错,脑袋也很灵活。
写一篇垃圾诗词,假装是宋清写的,交到皇帝陛下面前,让宋清在簪花宴上身败名裂。
且不说这种操作难度问题,毕竟古言小说阴谋诡计都能成功,就说万一真到了皇帝面前,宋清难道不会辩解吗——
只要宋清有才学,当堂再做一首易如反掌,要是不信,还可让人随机命题,到时必然是全场震惊女主角的惊世才华,接下来皇帝老儿就会开始怀疑,为何宋清最开始提交的诗词如此不堪,这样就能正好查到宋容——
真想立刻做一套仰卧起坐表示对絮雨的尊敬,你可真是个做被打脸的恶毒女配的天才啊!
“絮雨啊,不枉你跟我这么多年。正如你所想。”宋容回复道。
即便我的恶毒丫鬟如此智障,我也要毫不吝惜地夸奖她。这样,她就不会坏事了。
絮雨见自己猜到小姐心思,竟还脸红羞涩起来:“小姐教导有方。”
宋容故意紧张:“但此事事关重大,需得隐秘,不可声张。”
“奴婢明白,必为小姐办妥。”
絮雨寻得好几个落第秀才,被宋容一一否决,最终定下一代写书信之人。
独居贫院,性格温厚寡言,且代写价格十分便宜。
这个朝代重视文采,只要文采出众,当师爷夫子都行,帮人写家书,且便宜,足见非常之普通。
独居便是没有太多亲戚朋友。
温厚寡言说明不多嘴。
好人选。
原本可以只派絮雨去做,可宋容虽是顺着絮雨所想解释这件事,依然怕絮雨小脑袋瓜一转,干出点什么惊世骇俗出来,便还是带着絮雨一同上街,顺便囤积食物。
当然,她不会露面。
四人小轿及轿夫停于院口,絮雨先行进去。
院门敞开,院内空落,只余一张旧木方桌,右挂幡帷,题“代写书信”,其后坐着一灰衣人,正低头写字。
本觉必是老翁,哪知抬起头来,是一俊秀青年,絮雨站在他面前,立刻双颊微红,轻问:“先生能否作诗?”
“何种诗?”
“簪花宴题。”絮雨答。十天前,簪花宴题已传至民间,民间亦有人为求声名,请人代作。
“可。”
“此诗万万不可出彩。”絮雨想起宋容交代的话,“只需普通至极便是。”
代笔先生抬起头,略微惊讶,但凡代笔,必求出众,怎会有人只求普通至极?但他人所提之要求,他一般不会拒绝。
“此事需得保密,不得告知于任何人。不知多少钱银子,我得回禀我家小姐。”
代笔先生想探探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于是提了个略高的银钱:“半两。”
普通代写才一个铜板,半两办事五百个同伴,委实贵了,但絮雨不敢多言,转身回轿内禀报宋容。
而她们不知的是,此时,贺霖正坐于内室。
方刻跟着絮雨出去后,回来禀告:“宋家三小姐于门外轿内。”
半月前,贺霖试探宋齐未果,而宋家三小姐于学堂出丑,若是想送她入宫,断不会做如此有损礼仪之事。
贺霖前往学堂,也不过是好奇其才学罢了。见她垂头偷看,倒是活泼。
只是,巧合至极。
前为绸缎庄,此为执笔处。
绸缎庄乃流通之市,能得民生;听百姓述家书,可察民意。
两次遇见,如若不是宋齐昭告其已知暗桩所在,前来试探,怕是他跟这位宋家三小姐如此有缘?
又听这位宋家三小姐只求“普通至极”,不禁来了兴趣。
只见这宋家三小姐丫鬟走来,伸掌:“小姐说,太贵,三百文。”
贺霖一笑:宋家三小姐这削价作风不减。
方刻曲起手指,扣两下窗檐。
代笔先生放下笔墨道:“稍等片刻。”
走至门口,方刻道:“圣上吩咐进屋内作诗。”
“是。”代笔先生出来回道,“待会儿我于屋内作诗,交由你们,但你们不可进来。”
絮雨点头,道:“我就在此等候。”
代笔先生回到屋内,坐于一旁木桌研墨,其姓苏,文采斐然,书信一个铜板,不过是为便民众。
贺霖随口赋诗,由苏先生抄写,等诗作完,苏先生吹墨,贺霖思索,学堂之见,不甚真切,道:“方刻,既然如此巧遇,不如就带朕去见见这位宋家三小姐真容。”
“圣上,得罪。”方刻带贺霖飞跃上屋檐背面,见一四人小轿,窗口密实。方刻取一碎瓦,扔击轿面。
三次之后,宋容才掀帘。
但见她探出脑袋,双手捧一烧饼于口中不放,鹅蛋脸,白净之至,双目圆而玲珑清透,四处巡看时,犹如茸兔,还不忘继续吃饼,竟十分质朴可爱。
过片刻,见无人,才放下帘。
贺霖有片刻未言,内心却冒出一个念头:此女子之圆脸,实在令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