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计谋
我深谙每次师父这般开口，准没什么好事等着我，但又忍耐不住心下好奇，说：“顾全大局自是不该恼，你说。”
师父像只狐狸一般，只看我不言语，正当我被盯得有些招架不住转身想走时他才说：“要想拿下诩州，就要离间韩章和洪杉二人。”
我说：“他们二人文谋臣，武将军，就连百姓都说他们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要离间他们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师父伸手替我拂过一旁垂下来的柳枝，神色明朗，柔声说：“是，也不是。”
师父一边解开身上披的披风，一边说：“二人一条船上求生相互回护、相互依附从属很正常，关系自也比旁的忠臣良将亲厚，但也并不是世人口中密不透风的高墙。今日这一场宴会就看出来他们二人之间是存在能够覆灭彼此的矛盾的。”
话音突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上一暖，师父从容给我系上披风。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错愕恍惚之间，我竟然在他眼里神色看到了试探诚恳的神情，又须臾不见。
我问：“是什么？”
“情，”师父说，“你不过接了几句话，那女子就恼羞成怒，这是情；而洪杉看那个姨娘的眼神着实难称清白，这也算情。”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让韩章知晓这段见不得光的情？”
师父侧目有些不正经的打量我，说：“不行，韩章对这个女子自然有情，但若他知晓洪杉钟意这个女子未必不会直接赠与他。”
我更是一头雾水，说：“既然有情，那为什么还能拱手相送？”
师父顿了顿，似乎实在找合适的言辞描述心中所想，过了半刻才说：“因为权力比儿女情长更诱人。”
见我因为听得云里雾里而逐渐没落的神情，师父又说：“但是你说的和我想的也差不多。”
师父上了台阶朝我伸手，我一边提裙一面搭到师父掌间，他又接着说：“韩夫人久居人下一定满腹不甘，她当然会更在乎夫君在外沾花惹草与否，而这一点就是搬到他们最好的利刃。洪杉虽然年近不惑，可他夫人也才和你差不多大。韩夫人年老色衰，爱也迟暮，倘若再知晓夫君和洪夫人有染，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而韩使君的姨娘也不会是省油的灯，我们要的就是借刀杀人。”
师父命人斟茶烹汤，遣散屋内侍奉的众人，才低声说道：“过几日就是韩夫人寿辰，你明日就让田姑娘撺掇王夫人一道去翠玺轩挑生辰礼。”
翌日清晨
天近破晓，窗子没有关严实，晨风裹着水汽吹入屋内，裴君却早已起身，推门出去。昨夜没休息好，他眼下乌青有些明显。他轻叹了口气，只觉得颞颥有些酸胀，昨夜他虽然云淡风轻地安抚小十七，但裴君心里也只有六成胜算，若要做成这般谋算就靠今日运气好否。
裴君一直按兵不动，不踏入诩州，一来是要等田芷薇北上的消息和她到的时间相吻合，二来就是诩州富贵颇多盘根错节，就像看不到底的深水寒潭，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轻易功亏一篑，他要足够的时间去搜寻证据，所以才一拖再拖。
隐书往返多次，耗尽许多钱财终是搜得了个七七八八。洪杉好色，家里姬妾成群，平日里是千宠百爱的但倘若他觉得某个女子色衰就会立刻逐出府邸另寻新欢，年至而立也不曾娶正房。
洪夫人却是个例外。她原是诩州城里最大佛寺中的代发修行尼，在一场求雨法事上二人相识。一向沉溺风流事的洪杉竟然为她倾倒无法自拔，不惜百金聘娶为妻。而洪夫人自从嫁作人妇后，每日都会入寺庙求姻缘。
裴君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已经在寺庙里安插了人手静候洪夫人入局。
“去哪？”
沈幕早起摸黑传书回京，才把信鸽送出去身后就传来这么一声，吓得半死。
“你悄摸站这干嘛？吓死小爷了。”
裴君不接话，只是一双眼睛看着他。
沈幕被他盯得心虚，但也十分强硬的回答：“堵你。”
“哦？”裴君轻笑，说：“这么说沈公子是要和子甫一道？”
“对！”沈幕说：“你去哪我去哪。”
裴君冲他挑眉，淡淡回应：“走吧。”
“你去哪？”沈幕被他这么含情脉脉的眼睛盯得发慌，问。
“千金阁。”
沈幕立刻站到他跟前，说：“大清早的，你就去嫖啊？”
裴君：“”
沈幕挂了笑，说：“窈窈知道吗？”
“”
天气骤凉，我才起身就满院寻不到师父和沈幕的踪影，询问之下才得知二人早就出了府邸，不知去向。无奈之下，只能按照师父所嘱咐的诓骗田芷薇。田大姑娘听我说要去给韩夫人挑选生辰礼，立即就借着早起请安的名义去见王夫人。
如师父所料，员外夫人答允的极快。
昨夜，师父说只要我带员外夫人到翠玺轩，一切就能水到渠成。可这样的事情太过赶巧，环环相扣，既要靠谋算，又要靠气运。倘若运气差些，那就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不说，甚至还可能再也出不去诩州，也不知师父能不能一如往日那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心里有事，我也就没心思跟田芷薇搭话。
待员外夫人梳妆完毕，套好车架已是巳时六刻。夫人命人回了王员外，说是午膳不在家用，安顿好家中一切这才带我们出了门。马车之上她们二人一路兴冲冲谈天说地，我也充耳不闻，就差把担忧写在脸上。
王夫人出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劳夫人挂怀。”
“你这脸色这般惨白，可是昨夜不曾睡好？”王夫人掩了遮车帘，防止风灌入。
我胡乱扯了个借口，说：“身上来了葵水，有些泛酸。”
田芷薇说：“这简单，我们挑了贺礼就带你去吃酥糖酪，专治葵水腰酸的很有效。”
王夫人也慈眉善目的说：“田丫头说的是呢，昨日就见你不怎么动筷子，想来是菜式不合口味，今日咱们去尝尝江南菜，顺道你也尝尝我们这十分出名的酥糖酪。”
我点点头，为了掩饰心内不安，主动加入了她们的聊天中。
不出半刻，我们一行人就到了翠玺轩跟前。
我才掀开帘子就看到离我们不远处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上头高高悬挂的灯笼上印着‘韩’字，在往前一看就见到了站在门口要走的洪夫人和韩章。我心头一紧，生怕在耽误一刻二人的踪影就会消失，连忙出声
“夫人，那位可是韩夫人？”
王夫人站在车前，冷眼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没好气的说道：“这个没下限的东西，就连朋友妻都不肯放过。”
说着就再度上了马车，将我们一道叫了上去，匆匆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