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凤帝
四座哗然而起，喧闹声和随行女眷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苏瑶清既没有立刻制止也没有宣召太医，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李严恪的反应，她记性一向极好，又是特意留心过的人。苏瑶清一眼就发现人群里消失不见的胡琴。
“慌什么？”她厉声呵斥，撑着腮稳稳的接住李严恪投射而来的目光，说：“本宫在，谁都翻不起风浪，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要做这无君无父之徒。”
她挥手命将士把吏部尚书的尸身抬下去，而后转头不带一丝怒气的喊道：“逍遥王。”
李严恪有些惊愕，失魂片刻后起身施礼听命。
“近来，京中流言颇多，说我这个嫡母薄待庶子。不若今晚，当着这么多双明眼的面，咱们母子，举杯共饮从而释嫌，如何？”
四周瞬间静谧，唯有中心劈啪灼烧着的篝火，热力逼人，摇曳鬼魅的火光映在苏瑶清眼底，也染在李严恪的面颊上。李严恪此刻浑身是汗，颤颤巍巍的抬起酒杯，正打算将恭贺之词说出来，却被苏瑶清打断。
“且慢，”苏瑶清回眸看黄翔平，说：“久闻逍遥王喜爱收藏美酒，本宫这有上品佳酿，喝这个吧。”
李严恪额间流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眼底不可置信的神色挥之不散。他不敢出声应答，也怕酒中有毒，不敢接过酒盏。他犹豫再三，鼓起勇气掀翻长桌，四周顿时纷纷传出刀剑出鞘之声。苏瑶清见状大笑，在座之人全都低头不语。
“十六啊，本宫好心赐你酒，请你共饮，你怎么敢在嫡母面前抽刀亮剑？”
李严恪握紧手中剑柄，仰声大叫：“一派胡言，妖后，你怎么堪的上一国之母？囚禁圣上，幽禁太子！破坏纲常，牝鸡司晨。本王是圣上亲子，承皇太后慈谕。”
“是吗？”苏瑶清缓缓起身，一步步下了台阶朝他走来，言语讥讽：“那本宫就告诉你，圣上入了逍遥之境，已不可能再回人间！在座的诸位听好了，我苏瑶清就是如你们心中所想那般，我不止步于凤座，而是要踏那顶巅龙椅。还有谁不满？今夜都可分说。”
火光随晚风四处波动，滔天的焰火里，夹杂着柴木被焚烧后化成的灰烬，夏日晚风席卷，将这无所依附之物，扬起来蔓延入苍穹，掩盖了星月。苏瑶清笑意盎然，扫过在座簪缨之辈。李严恪打量着左右，竟无一人敢站起来与自己并肩。
他寒心不已开口咒骂：“尔等不忠不孝之辈，诸位祖先食我李家俸禄，如今墙倒众人推倒是一个个缩着不敢动！你们罔顾祖先有何脸面，与我一道入修罗！”
“来人，”李严恪嚷：“拿下妖后首级者赏百两黄金，封侯拜相！”
苏瑶清放声大笑，对于四面八方而来的禁军并不在乎，嘲讽：“你以为凭这蚁聚之辈，乌合之众，就能撼动乾坤吗？你到底是蠢到不自知的地步，还是以为大梦一场就能肆意妄为！”
苏瑶清站在原地，就静静的看着李严恪劈刀过来。刀尚悬在半空，李严恪的听觉就被不远处的万箭齐发，马声嘶鸣所淹没，山林之间百万雄师，呼啸而出。蛟冥军银枪软甲如浪涛涌来。他回眸，在箭雨之中，只不过须臾禁军尽数死在乱箭之下，处心积虑数月却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苏翖一马当先，长枪一挥轻易挑下李严恪的剑刃，迫使他呈跪姿面对苏瑶清。
“李严恪，你怎么蠢到这个地步？实话告诉你吧，”苏瑶清俯下身去，低语：“本宫心慈，让圣上他们母子团聚了。”
“你…你！苏瑶清你这个妖妇！弑君杀母，你还有什么不敢？”李严恪闻及死讯，怔了半晌突然开始拼死挣扎，眼眶红的快溢出来。
苏瑶清弯腰下去，略带冰凉的手抬起李严恪的下巴，一字一句的吐露出来：“你放心，本宫要你仍做逍遥王，要你活着，要你眼睁睁看着你们李家的江山收入我囊中。”
苏翖得到苏瑶清的示意，押着李严恪离开了。苏瑶清理了理衣襟，带着笑意环顾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朝臣皆不寒而栗。
“众爱卿，可有附议逍遥王提议之人？”
面对围得铁桶一般，手持利刃的苏家军，四下寂静，无人敢应。苏瑶清又说：“那好，你们也无需惧怕，蛟冥军斩杀的是乱臣贼子，尔等皆是我肱骨之臣。定是座上宾，轮不到阶下囚的。即日起，天朝之中不再有苏皇后，既然龙衮已制成，那就是天命所为。朕就是你们的凤帝。”
以黄翔平为首的墙头草，马上俯首称臣：“臣等参见凤帝。”
苏瑶清在这一声声参拜之中，仰天长笑。眼里的欲望不再压制，她为了这一天等了十数年，在这无边的晚风中，她迎着篝火往远处望去。长夜无边，看不清前路如何，可自己现在并不想思考那么多，终是得偿所愿。
苏瑶清上前一步，扶起跪在地上的黄翔平，大声喊道：“来人，拟旨！黄翔平忠君爱国、力挽狂澜，是我天朝功臣，擢赐右丞相。”
四下哗然一片，却无一人敢站出来指摘。黄翔平小人得志，连连以头撞地，高声感谢：“奴才哦不，臣臣拜谢龙恩。”
苏瑶清伸手扶他起来，重新迈上台阶。黄翔平下意识的跟在她身后，直到苏瑶清扭头说道：“丞相入席啊？在这做什么。”
黄翔平才反应过来，就立刻挺直腰板下了台阶坐到了侍女替他布置好的帐下。苏瑶清举杯邀众人，在蛟冥军的注视下，所有人都抬起酒杯庆贺恭喜。
本是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可突然苏翖却拨开人群来到她身侧，将飞鸽而来的书信递到她面前。低语：“刚刚得到的消息，魏家引兵入了大内。”
苏瑶清脸色一变，将酒杯怒置到长桌上，说：“魏远这个老东西，总是自视清高，他既然要反，朕就成全他。这带兵的自然不用想就知道，是他那个好孙儿。你立即带一队人马，去一趟丞相府，务必把裴婧给我抓过来。”
苏瑶清思索片刻，突然又想到什么，开口嘱咐道：“抓到之后，切不可让她有任何意外，不然弄巧成拙，魏蓁怀拼死一战胜算就难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