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是飘零女子莫要苛求
“此外,知乐阁更暗中为一些商贵提供……”文启正顿了一顿,吴为的面色已是难堪不已,“不正当的服务,此间行径,与妓馆无差。”
慕楚乐二人良久不言,吴为见此,立即站了出来。
“堂弟知法犯法,竟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实赖下官管束无方,事到如今,老夫惭愧难当……大人欲要如何处置,下官绝无半点怨言,一切听凭两位大人决断!”
他口吻间满是悔恨,言毕行了一个大礼。
千亦同楚乐对了一眼,不紧不慢道,“这知乐阁,确是可恶,不过话说回来,要把责任全推在一群歌舞姬身上,却也不公平。若非现时许多达官贵胄荡检逾闲,寻花问柳,也不会催生出这些无良商家,为牟利益使尽卑劣手段。她们中又有多少女子是自小被捡来、拐来,为谋生不得不屈身如此?假若都能锦衣玉食、诗书礼仪,我想天下间的女子未必有人愿意入这一行吧……是飘零女子莫要苛求,在下私以为,文大人当网开一面可好?”
“那大人的意思是,不予追究?”文启正反问,似有些不以为然。
那边吴为还深躬未起,楚乐言劝,“自然不是,罚自当罚,只不过文大人若要将她们关押或驱逐,那这世间岂非又多添飘零女子?到那时恐怕她们不想委身青楼妓馆都不行了。在下以为,要罚,罚知乐阁老板和阁主各人捐出一万两银子,歌舞师傅每人一千,歌舞姬百两,将她们这些不正当手段得来的钱财拿来周济贫苦人家,为幽州百姓做些善事也就罢了,况文大人、宁大人和我也未有失,不如依然让知乐阁开张,但要先做整顿,重开之后堂堂正正做生意。不知本官是否有点薄面,为这些女子求下这个情呢?”
吴为一听之下大喜,只当这出大义灭亲果真奏效,忙要顺杆爬就着台阶下的时候,留意到了文启正淡漠绷紧的面色,便收了声。
“此外可以在全城发布通告,严禁官员办公时间出入烟花场所,”千亦补充,“也不允许以公务接待、会议商谈的名义花天酒地,加大群众监督监管力度,凡接到群众举报必须严厉查处,务要在本州形成吏治清明、以上率下的良好风气,几位意下如何呢?”
“二位大人所言极是!罚,确实该罚!下官即刻前去督办,命他们筹措款项,从今以后严加查控,定让他们本本分分做事,再有丝毫越矩严惩不贷!”
吴为信誓旦旦地表态,这次文启正也不再显出反对的意思了。
“既是二位大人如此说,下官定当从命。”
“好,那就这么办。对了,文大人,”千亦话锋一转,“本官另有一事请教。”
“不敢,大人请吩咐。”
“不知文大人新婚之日的喜服可否拿出来给我看看呢?”
文启正有片刻的怔犹,慢慢地说,“不知宁大人拿来何用?”
“只是看看。”
“宁大人既要如此,定有他的道理,文大人拿来一观又何妨呢?”吴为附和。
“实不相瞒,在下因怕睹物思人,喜服连同喜事有关的器物,已经一并烧掉了。”他只是淡淡地说。
“哦,是么?”千亦挑眉。
“文大人真是用情至深,怎不令人感之涕零啊……”吴老大人立即音调都哽了。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文启正声叹,“就像逐着梦中幻象,不过一晌空欢,留着些旧日的残影,更有何用呢?”
“兴许魂魄不曾来入梦,恍因所配非良人呢?”
千亦这句道出,文启正面色可见地僵硬起来。
“宁大人真是会开玩笑,对了,晌时已过,老夫命人备些酒菜,慕大人、宁大人、文大人留下一起用饭可好?”吴为不失时机地圆场。
“不了,我们还有事,告辞。”
千亦也懒得同他们废话,便与楚乐离开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走出知州府衙,楚乐冷哼,“烧掉了,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急于毁证灭迹。”
“他那么怀念洛瞳雪,每每去洛府看望洛老爷、夫人,竟还怕睹物思人?”千亦也是积郁。
“不过我们这次当算敲山震虎,下面就等他如何动作了。”楚乐目光沉了沉,“不动而已……”
“动则制敌。”她道,与楚乐迎视来的目光相接。
话说着已见幽州大牢,他二人走进,由狱卒引至歌舞姬的关押处。
经过几日收监,盈盈脂粉都褪了颜色,见着他们,那些女子慌不迭地求救。
“大人饶命,我们是冤枉的……”
“恳求大人搭救……”
嘤嘤咛咛,好不凄切。
“你们自甘堕落、助长肮脏交易,有何冤枉?”
慕楚乐什么人,果断将糖衣留下,炮弹打回去,令她们装模作样的啼哭都噤了声。
“好了,慕大人斥责也是恨你们不知自爱,”千亦还是怀柔为本,“我知道你们其中也有些不情愿的,本官在此说一句,若有心从良的,今日便可走出这大门,由我们二位做主,从今往后知乐阁再也圈不住你们,你们可以自由地出去,寻一处正规的歌舞乐坊谋生,再不必担心被逼迫,沦为不齿勾当的棋子……当然,如果还想留下来的,规矩守法,须得以后弃恶从善,不可稍动旁门左道的念头,你们明白么?”
“大人,我们愿意赎得自由身!”
有几个女子跪下来,慢慢地,越多的人也跟着跪下。
“她们还不能走。”
忽而,一个声音在深夜分外空落的牢狱中响起,那声音不知远近,自诡暗的空气里浮过来,稍后,一人缓缓地走进了火把照出的范围,带着一面静肃的冷霜。
郁丞相的随护幽壑,这几日每每老鼠躲猫似的宁千亦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要疯了,要疯了……
“大……大人,俱都在此了……”狱卒缩在他身后,唯唯诺诺的,竟比方才对他们还惧怕。
“护卫大人有何贵干呢?”楚乐于他说不上多友善,问道。
“负命至此,个中紧要,请大人担待。”幽壑素来高冷,寥语简言。
“担待不敢当,既是有事,宁兄,”楚乐叫了千亦,“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