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女子情态
洛老爷亲自送宁千亦、吴为一行,经过前庭,临至府门时,千亦无意间见一个小男孩躲在廊柱后面,偷偷望着他们。
千亦心念一转,停住脚步。
“小公子。”
她唤那小孩,走上前去,“你可是洛家小公子?”
小孩瞪着提防的眼睛看她,不讲话。
“你好,我姓宁。”千亦站在廊外,俯下身软声道,“宋先生曾是你的老师,对不对?”
然而他还是不理人,转身一溜烟跑不见了。
洛老爷上前来,“这是小儿,冒犯无礼,还请宁大人不要怪罪。”
“哪里。”千亦笑笑,“只因在下家中有个弟弟,年纪与小公子相仿,是以见到小公子倍觉亲切。”
说话间文启正他们已经出了府,千亦也拜别,“洛老爷留步吧,叨扰之处还请见谅,告辞。”
洛老爷回礼,“宁大人慢走。”
夏日午后,蝉鸣聒噪,千亦在知州府后院莲池边寻了一顶绿荫小亭,摆了茶点,偷份难得的小憩。
“倾寻,有件事我不明白。”
好好的下午茶时间,没有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曲也就算了,偏偏身边还有个不解风情的人,千亦啜了口茶,只得与他谈公事,“你是不懂我为什么一直抓着文启正不放?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
“哦?”楚乐不解。
“‘杳递清愁页隙处,梦惊松雪落空谷’多空灵的句子,”千亦喃喃,“可我不觉得一个高喊沉舟侧畔千帆过的人会有这般雪落空谷的心境。”
“你是说,这诗不是文启正写的?”楚乐震惊。
“恰恰,我直觉是宋玉卿。”她又扔出一记炸弹。
楚乐摇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或许这很荒谬,可惜我们现在无法从宋玉卿嘴里问出什么。”她蹙眉,有些头疼,“这个案子疑点太多,此外杀人的手法也有些奇怪,若是宋玉卿,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掐死捂死倒还合理,可扯着一个人的头撞上柱子,这种做法,通常是武夫所为。”
楚乐想了想,“洛瞳雪早已入土,无法从她尸体上查到什么,但我还是提醒宁兄,不要过分揣测,以免将自己带入歧途。”
“欸,你说,”千亦眼中突然有光一闪,“文启正身上会不会……会不会有……”
“金钗刺下的伤痕?”楚乐接道,瞪着她,“你疯了。”
“哎呀,如能亲自给他验身就好了。”千亦满心的不甘。
这边清寒听不下去了,这,哪有一个大家小姐嚷嚷着要给一个男人验身的!“主子,您、您这措辞……稍嫌不雅。”
她原本一时口快,此时也觉这句话出口有多不合适,便抿了嘴不出声。
楚乐勾唇,端起茶盏,“宁兄今日这茶倒是别致,怎的想起用荷叶泡茶来了?”
她挑挑眉,“我是怕你心未动,身已肥。”
“何讲?”
“泡这茶来消脂的。”
这次楚乐是真的笑了起来,笑得朗风霁月,眉目潋滟。
“好好,不过宁兄是不必担心的,那日抱过宁兄,身量如此瘦弱,竟如女子一般,怕是该好好补补的。”
一片粉绯蹭地升上面颊,她本想打趣人,怎么如今反有被调戏的感觉。
“宁兄何故会突然脸红,莫非真是女儿家的性子不成?”楚乐更是调笑。
“你才是女的。”她瞪他一眼。
“我若是女子,一定嫁给宁兄,”他言语倒似感叹,“俊美清华、温润如玉,必是得许多人倾心吧。”
“你想得美!”千亦脸上更挂不住了,“你嫁我,我,我还不见得愿意娶你呢。”
楚乐只是轻笑。
不过说起这个千亦倒想了起来,“清寒,明日代我去牢中,把我们带来的药莲拿给宋公子服用。”
说起上次韩堃来拜会,送了好些药莲,奶奶一直没用,此次千亦远行,便特地让她带在身上以备有需,希望韩堃那宝贝药莲真能起死回生吧。
“是。”清寒颔首。
微风习习,水面清圆,千亦直身起来,甩开袍袖,面对着一池莲色而立。
“对了,”她回眸,“郁惟摄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日宁兄不在,郁丞相由吴大人亲迎来了知州府,想是奉命来幽州公办吧,据说这几日也会在府中暂住。”
见鬼,他住的第一晚就出幺蛾子,还要几日。
“你怎么了?”楚乐见她面色难看,问。
她只轻淡掩去,“没事。”
这边宁千亦刚想着要给文启正验身,那边大盈好队友慕楚乐就已经为她想到了法子。
只不过这法子对她来说是个不好完成的任务就对了。
彼时他们在城里一家酒馆中,听完楚乐的谋划,千亦眼睛瞪了半天,心下惊疑恐慌乱,费力才挤出一句,“你……你、你说让我男扮女装是……什么意思?”
他是看出了什么有意来试探她?
“宁兄勿怪,若要验证宁兄的猜测,这是仅有的方法。”
“什……什么?”千亦仍吓得不轻。
“宁兄有所不知,在幽州城内有一处名叫‘知乐阁’的地方,名为茶楼歌坊,供一些有身份的人在此聚会商谈、结朋交友,听说坊中莺歌燕舞,丝竹管弦,雅音靡靡,达官显贵往来不绝,是城中最有名的商坊。”
千亦暗想,这不就是古代的会所么。
“我们可以在知乐阁行事。”楚乐说,“那知乐阁表面经营的是正经买卖,实则暗地里与青楼楚馆无异,许多官宦在此狎妓享乐,龌龊不堪,只因这知乐阁背后的老板是知州大人的堂弟,有吴为这个庇护伞,无人敢查,无人敢封,倒成了贪官纨绔寻欢的好去处了。听闻内里沆瀣一气,调教歌舞姬的师傅竟会使些不入流的法子,即使正正经经前去吃饭品茶的人,她们也会偷偷将迷香点燃在人家房间里,再由歌舞姬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客人带回房中,待客人醒来以后,威逼利诱、搅弄黑白,借以诈人钱财。那些被骗的人百口莫辩,又求告无门,只得听其摆布了。”
千亦越发听不明白了,“这跟我扮女装有什么关系啊?”
“宁兄要扮的,正是此间的歌舞姬。”
“噗——”
宁大小姐这次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