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恶毒
“公子,这是新进府的丫头,名唤羽儿。日后就侍奉公子左右。”
他坐在红木轮椅上,背对他们,冷漠的说道,“滚出去,我院中不要丫鬟。”
刘管事倒也不见外,根本不理会。“还不快见过主子”
“奴婢羽儿见过三公子。”羽斓柔声说道。
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脖系红棕色貂毛,虽是背影,却还是那般高贵与优雅。
“老奴就给公子把人留在这儿了,老奴先行告退。”
刘管事悄然的离去。
听见羽斓的声音,似曾相识,他合上书本,推动齿轮,转身,注视着眼前低着头的羽斓。
他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她已是万民敬仰、高高在上的帝王,怎又会出现在此地。
扶苏仍抱着少许期待,开口说道。“抬起头来。”
羽斓抬头,望向扶苏,扶苏也望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心中各起波澜。
此女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貌若王嫱,颜如楚女。如花解语,似玉生香,是少见的绝美女子。
虽三年前得知新帝有倾国之色,婉如仙子下凡,方知他被她骗了,她不是他眼中的丑丫头。
不曾见过百姓口中那倾国倾城的她到底生的那般模样,但他也相信,此女并非是她,因她不会出现至此。
扶苏转身,语气中没有刚才的冷漠。“你走吧,紫苑不需要婢女。”
再见,少年已不再。俊美依旧,只是脸上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尖酸刻薄,但相比这张毫无表情冷冰的脸,羽斓更渴望看到他用最灿烂的微笑说着最恶毒的话。
扶苏依旧看着手中的书,不再回头。
过了许久,发现羽斓还在此处。
“你为何没有走?”扶苏板着脸,有些生气。
“刘管事让奴婢侍奉三公子,奴婢不敢不从。若三公子将奴婢逐出,奴婢再无容身之处。”
扶苏没有说话,推着齿轮,离开屋内。
见扶苏没有逐之,心里舒坦许多,知道他没有赶她走,便是默许了她的存在,居然有一丝丝的喜悦。
不久,一个名唤阿德的小厮来羽斓熟悉院内的情况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公子没有过早的习惯,一般午时才会醒。平日里他喜欢在院内看书、写字。若你看见他在院内看书切记莫要去打扰”
羽斓穿过长廊,来到一处离主院较远的厢房。
“日后你便住在此处,”
小厮上下打量着羽斓,好心提醒道“莫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对公子有非分之想,公子不喜女子靠近。还有,你可叫公子或是扶苏公子,但是却不能唤他三公子。”
羽斓一愣,回想起刚才她就叫是三公子。
“最最最重要的,若你发现公子行动不便,不要贸然去帮助,哪怕是摔了跌倒了也千万不要上前去搀扶。”
羽斓纳闷。“为何?”
“哎…因为公子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做废物。哎…”
阿德连连叹气。
“阿德小哥,公子是先天就这样吗?”
阿德恨了她一眼。“生儿而奴,莫要打听主子的事,好好做你的事就好。”
羽斓又问道。“那日后我在院内主要做什么?”
“辰时开窗,未时打扫,卯时关窗。”
“好的。”
没有想到院内的活这般轻松。
阿德扭头看向羽斓,叮咛道。“公子的书房和卧房无需你打扫和开关窗。”
羽斓点头。
次日辰时,院内正房一间,厢房二十四间,倒座七间,加上每个房屋的阁楼,羽斓不记得自己开了多少窗,基本上到了午时才将院内的窗户开完。
本以为开窗关窗是极为简单的事,窗户开完,手也麻了,脚也酸了,肚子也饿了。开了所有的窗户,院内不曾见到一个丫鬟,从早到现在,见到的小厮大概有七八人,各自忙着自己的活,相互之间基本上没有交流。
羽斓左右手交换着反复捶打酸疼的胳膊,满脸疲惫。从小到大何曾做过这些事。
路过正房,禁闭的门窗内突然传出声响。
屋内扶苏的竹竿勾开房门,恰好遇见路过的羽斓。
羽斓直勾勾的看着他,他脸上居然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丢掉手中的竹竿。朝外面喊道。“阿德…阿德!”
阿德闻声后,不知从何处跑来,将他推出门外。
院中的每个房间都没有门槛,地面除了台阶都修缮有斜坡,整个院中的设计都是便于他的出行。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一酸。
简单的行礼后,羽斓迅速的离开。
阿德在孩童时便陪伴在扶苏左右,院中他的资质最高,也最懂扶苏的性子和喜好的,所有院内大小事务都是由他打理。
扶苏坐在院内,已过午时,他脸上仍有疲倦,阿德小心翼翼的为他盘发。
扶苏闭着眼睛,轻声说道。“查了吗?”
“查了,不是二房派来的人。是四房在街边买下的,挺可怜的一个姑娘,兄长嗜赌成性,欠了不少赌债,在人市贩卖夫人和其妹,本来四房是两个都要了,不知为何,只将妹妹带来。”
扶苏睁开眼。“多大了?”
“一个老姑娘,十九了。”
“可有婚配?”
“未曾婚配,兄长懒惰酗酒烂赌,家中穷困不堪,无人敢娶。”
扶苏叮嘱道。“寻个机会,将她离去。”
无论哪房送来的人,他都不要。
阿德轻轻的打理着两侧的碎发,说道。“对了公子,前些时日帝州有两拨人来府中寻老爷。”
外面的事情已经与之无关,他漫不经心的听着。
“其中有一行的三人来寻老爷时,说出了老爷慕容云翔的名讳。”
扶苏突然打起了精神。
“帝州?是何人?可有查到?”
“查过了,人住在碧落客栈,一名男子,两名女子,其中带着帷帽女子应是主子,另外两人都是练家子。”
扶苏疑惑“可是姨母身边的人?”
阿德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扶苏。“不是,哦,对了,这里有一封禹王妃送来的书信。”
扶苏接过书信,展开。
信中写到墨帝御驾亲征,战胜金国,如今天下统一,墨帝归来后向她打听慕容家的下落,她已告知,现朝中太子执政,传言墨帝出征后身体不适,宫中静养,但她观察墨帝向她打听消息时并未发现身体有恙,她猜测墨帝如今因不在宫中,甚至不在帝州。
扶苏将信握的紧紧的,屏息凝神。颤抖的说道。“阿德,速去备马车,去碧落客栈。”
阿德一惊,回应扶苏后迅速前去张罗。
扶苏坐在马车内,这三年本心如止水的他,此刻心情难以平复,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情绪。
片刻后,阿德在车外复命。“公子,三日前三人便已离去,现在不知去向。”
扶苏失落的说道。“找个精湛的画师,让客栈掌柜描述出他们的样貌,将其画出来,明日,我便要看到画。”
末时,羽斓正在打扫庭院,见扶苏与阿德归来,甚是好奇,但也没敢多问。
阿德将扶苏推进屋内,出来后便对羽斓吼道。“你会不会做事,你扫得这是什么?扫了那么久仍有如此多落叶。”
羽斓放下扫帚本想解释。
还未来及开口,阿德又插嘴凶神恶煞的吼道。“不要扫了,你去把院中的被褥全拆了洗了,换上新的被褥。今日必须全部洗干净,听见没。”
“是。”羽斓无奈回应。
从末时一直做到次日卯时才将阿德吩咐的事情做完,羽斓早已精疲力尽,本就是腊月,天气寒冷,手一直浸泡在水中,双手早已冰凉,满是水泡。
眼下也不敢去休息,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去开窗。羽斓只得坐在凳子上小歇一会。
一直忙碌午时才得以休息。
阿德不可思议的见羽斓将他安排的事务全已做完,目瞪口呆,本还想着借此机会将她撵出,现在怕是要想想其他的法子了。
亥时,羽斓关好窗,准备回去休息。在长廊处遇见阿德,一见面,阿德对她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你看你昨日洗的东西,和没洗有什么区别。”
羽斓很是委屈,她自认自己已经洗得很干净了。
“下次奴婢一定多加注意。”
阿德气势汹汹。“做什么都做不好,今夜你也不要睡了,把院内的夜香全部倒了,公子爱干净,必须刷的干干静静的。知道吗?做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羽斓听闻倒夜香,一脸吃惊,来了几日,她对府中的事务大致也有所了解,每日府中专门有人来倒夜香的,况且夜香一般都是受了罚或是下等奴才才的活,看来他是在故意找茬。
“敢问小哥,奴婢是因何事得罪您了吗?若有,请告知奴婢,奴婢一定改。”
阿德倒是不客气,一脚踢在羽斓的脚上,虽说力度不大,但因两日的劳作,羽斓早已疲惫不堪,无力的摔在地上。
阿德满脸怒火。“公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还不快去。”
闻言,羽斓笑着起身,心里也算明白了。
慕容扶苏,你想让我知难而退,或许对一般的丫鬟可能会被你折磨的要死要活,但我是墨羽澜,你越是想要我走,我越是不走。
羽斓神色自若的回道。“明白了,奴婢这就前去。”
阿德望着羽斓离去的背影,心中其实很是内疚,担心她再这样下去怕身子吃不消。但想着一个姑娘家,定然是受不了这份委屈的,估摸着明日便会自行离开。
次日辰时,阿德看见羽斓已经在开窗,便穿梭在各间屋内查看他昨日交待的事是否完成,令他意外的事她竟然将所有的事全部做完,好奇的望着羽斓,她不用睡觉的吗?一个壮年男子怕也是吃不消。
羽斓也发现了阿德在看他,便停下向其行礼。
阿德一愣,被她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吓到了,急忙离开她的视线。
午时,阿德将画像呈给扶苏。
他一眼便认出画中男子在鹤山狩猎那次他曾见过,是司马将军麾下的车骑将军,但那名女子他却不识,还有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看不清楚脸,身形却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
司马将军带领墨帝亲兵虎狼军,那崔珉现如今必是虎狼军中的一员,虎狼军大将至此,带着帷帽的女子或是羽斓。
扶苏小心翼翼的收起画卷,递给阿德。“无论用何种方法,务必要探出几人的下落,看他们是否出城。”
“是!”
“将画卷放入我房中。”
阿德想着羽斓,不禁有些心疼。“公子,那姑娘和往日的那些个姑娘有些不大一样,什么法子都试了,那姑娘毅力太强了,让小的也着实佩服。”
扶苏疾言厉色的说。“这样的人才更可怕。四房不比二房,不要薄了她的面子。再想想法子,让她知难而退。”
阿德无奈领命,他的公子,从小到大,他的辞典里就从来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
今日,阿德又让羽斓将院中所有角落全部用水清洗干净。
羽斓做到了。
隔日,阿德大半夜叫醒羽斓,让她将院中每个水池灌满水。
羽斓做到了。
第三日,阿德实在想不出招数来对付羽斓。只得求教于他那狠心的公子。
“公子,小的实在想不出法子了,那姑娘太厉害了。”
扶苏横眉冷对。“你就不知道刁难一下她吗?”
阿德无奈,可怜兮兮的说道。“小的还不够刁难吗?小的都觉着自己死后要下地狱了。”
“不给饭吃,在她床上泼凉水,让所有人都针对与她。本公子就不信她还不动容。”
阿德深吸一口冷气,心里念到,太可怕了。
午时,院中的下人在厢房用餐。羽斓与往日一样,不多言,取餐。墩子告知,没有饭了。
羽斓见有一桌四人正在进食,便想着搭个伙。谁知几人竟然将剩余的饭菜全部倒入潲水桶,还一脸坏笑。
一天下来,羽斓四处招认刁难。
忙完已到深夜,羽斓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中,发现床铺上全是水迹,根本无法入睡,又冷又饿只得坐在长凳上休息一夜。
次日,又是一天没有饭吃,刚换好的被褥又被打湿,想要喝口水解气,清晨出去才将水壶中灌满的清水,此刻也换成了污水。
羽斓心中燃气怒火,不停咒骂。慕容扶苏,想着前些日子对你生起的怜悯之心如今觉着甚是可笑,你依旧一如既往的恶毒,我墨羽澜此番必要与你死磕到底。
辰时,羽斓一如既往前去开窗,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体力不支晕倒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