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豆子的故事
后来，笔仙许安石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又开始了平平淡淡的生活。
周六晚上时候，我吃完饭去找小欣玩红警。
我俩玩了一会儿，突然间我胸口猛地一疼，我不敢让小欣看出我的异样，便随便找了个借口，逃命般从她屋子里跑了出去。
我跑到家里，爸妈都下地干活了。
我跑到自己的屋子里，将门反锁，跪在床上，头抵着枕头，像那弓着身子的大虾般。
床头的仙家令不断地冒出淡绿色的光芒，钻进我的体内，我才稍微好一点。
就这样，疼了快半个小时，我才缓过劲来。
我无力的趴在床上，浑身和床上洇湿一大片。
当我感觉自己差不多能动的时候，我才缓缓站起身，准备洗个凉水澡。
当我站起来，眼睛不经意朝窗外一瞥。
我看到小欣坐在我家门前，眼中带着担忧望着我的房间。
我喉咙一梗，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小欣，我开始逐渐担心自己能不能活过十八岁这个坎了。
我不敢探出头，我怕小欣看到我，我没办法解释。
我钻进洗澡间，把凉水开到最大，想要冲走自己心里的烦恼和无名之火。
过了一个多小时，天彻底暗了下去。
我听到我妈在门口疑惑道：“小欣，你咋在门口待着啊？
你咋不进屋里啊？”
小欣似乎在和我妈说些什么，我没听到。
没多久，我妈便走上楼，敲着我的房门，大声吼道：“孟十八，你给我滚出来。
你没看到小欣在门口等你吗！
你还躲屋子不出来！”
我没办法打开房门，尴尬的笑了笑，朝我妈道：“我不知道小欣在门口啊，我刚才在看书呢。”
我妈气的揪着我的耳朵，要我给小欣去道歉。
我不情愿的走到门口，看到小欣眼中含着泪花，一脸憨笑的看着我。
还没等我说话，小欣自己开口了，只不过声音中似乎带着哭腔。
“十八啊，你没事了啊，那就好。
我看你跑回来脸色不好看，我担心你出事，就跟着过来了。
我知道你性子要强，不想别人看到你难受的一面。
所以啊，你看我乖不乖，我没进去哦。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回家了。”
说完，吸了吸鼻子，朝我憨憨笑了一下，转身回家去了。
两三个小时！
她就那样蹲在地上，看着我的窗户，担心着我！
我真他嬢的混蛋！
我想拉着她，想安慰一下她，想把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她！
但，当我想要喊她的瞬间，我喉咙像是被掐着似的，说不出一句话。
那天，我站在门口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我为啥要站在门口。
我听见我爸回来问我妈，说这孩子是不是还没好，怎么傻乎乎的站在门外，我刚才叫他他也不理我。
我妈摇着头，说没事，兴许过会儿就好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窗户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袄，斜倚着窗户边，望向小欣家的房子。
“怎么了，有烦心事？”
小豆子从桌子上的仙家令中出来，飘到我的身边，问道。
我那会儿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于是便把我和小欣从小到大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小豆子。
小豆子仍旧挑着那盏绿色的灯笼，笑呵呵的坐在我的身边。
我看小豆子不说话，便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自嘲笑道：“我问你个龟公算逑，你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
随后，我望着天边的月亮，放空思绪，喃喃道：“小豆子，你有啥故事，说来听听。”
小豆子还是呵呵一笑，似乎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是过眼浮尘，不值一提。
“我能有啥故事，就是一个遭老头子龟公。”
小豆子摇着头，回答着我。
人啊，总是充满了好奇心。
别人越不告诉你，你越想知道。
我转过头，看着小豆子，问道：“那你是咋死的？咋不去投胎？”
小豆子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无奈。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没有很久，小豆子缓缓开口道：
“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是元仁宗延祐四年，皇帝叫孛儿只斤爱育黎拔力八达。
那时候仁宗皇帝还是勤政爱民的，他广推汉法，开科举，治经济。
但，当时元朝经济秩序崩坏，先皇帝印的钞本大量流通，冲击了经济体系，造成百姓生活困苦。
仁宗皇帝继位后，开始发行元世祖宝钞，结果更加使得货币贬值，经济更加混乱了。
然后仁宗皇帝准备学习我们汉民的赋税政策，结果被官商勾结，政策又失败了。
我就是生活在那个动荡，混乱的时代。
那个年代，人命比草贱，尤其是我们南人。
我当时在江南的一家风月楼当龟公，来维持自己的贱命。
我记得那风月楼叫翠春楼，那里是江南也算有名的风月楼。
那里的姑娘很好，她们经常施舍我些贵客的吃食儿。
我说我这贱命不值得姐姐们对待。
她们却说都是风尘人，没有谁比谁高贵。
就那样，我打心眼儿里记住了姐姐们的好。
我以前的面貌虽算不上风流倜傥，但也算个正常模样。
那些姐姐们每到闲暇时候都会教我读书识字。
那时候，识字哪是我这等贱人敢碰的啊。
我心里感激她们，真的。
但，风月楼毕竟是风月楼啊。
在外面，那些人是高高在上的王侯卿相，豪商富贾。
但，在风月楼里，他们撕开了那张谦谦有礼的面具。
他们是恶魔！禽兽！
他们疯狂的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有一次，我看不下去了，我拦开一位折磨翠翠的富商。
我陪着笑，求他不要这样，大家都是人。
我记得那富商给了我一巴掌，让我跪下。
我跪下了，因为我就是贱民啊。
贱民下跪，有啥不是的？
我记得他骂我，骂我说我是什么东西，也配和他一样称为人？
是啊，我是人吗？
我不是啊。
那富商生气的走了，老鸨走出来了，我没想到被姐姐们敬重的老鸨竟然在晚上时候，羞辱翠翠。
说是什么既然出来了，就别把自己当贞洁烈女。
还有各种难听的话，我，我说不出来。
那晚，我看到翠翠眼中失去了希望。
我也被老鸨安排其他几个打手拉到院子里，殴打。
我哭着大声喊：我错啦！我错啦！
我小豆子就是贱人！
我错啦！我错了！
别打了，疼啊！
老鸨像是没听见似的，我就那样被打的奄奄一息，像死狗一样扔在水井旁。
我躺在水井旁，仰望着天空。
我记得那晚的天还是很黑，像是看不到黎明。
那一晚的痛打，打碎了我最后的一丝尊严。
让我彻底的知道了，贱民就是贱民，讲不了尊严。
活着，就是贱民最大的尊严！
那天晚上，翠翠来到水井边，轻轻地扶起我，给我上药。
我疼的龇牙咧嘴，翠翠笑了。
她笑着用指头点我的头，心疼道：你呀，你今天不应该替我出头。
你看，差点被打死了吧。
我见翠翠笑了，我也笑了。
但，翠翠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说：小豆子啊，我们这贱命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不知道，我告诉翠翠，我说：黎明总会来的啊。
翠翠低喃了一句，我没听清。
那晚，翠翠和我倚着水井，说了很多事情。
翠翠是家里穷，养活不起那么多人，被卖到老鸨手中的。
她说她才十八，却做了三年。
那晚，我受伤，睡得比较沉。
后半夜，我听到水井有声音。
我急忙醒来，我看到翠翠不见了。
我趴在水井口，我看到翠翠笑着看着我，说她看到了光。
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翠翠消失在水井中。
我大喊，我大叫。
她们都出来了。
我求老鸨救救翠翠，老鸨却嫌晦气，让打手封了那口水井。
翠翠走了。
我浑浑噩噩的在水井旁呆了半个月，那些姐姐们都是悄悄祭奠翠翠和偷偷给我上药。
她们知道，要是被老鸨知道，她们的下场也和翠翠一样。
在老鸨的眼中，她们就是钱。
钱就应该是没感情的！
后来啊，我好了，老鸨没让我休息，继续让我去招揽客人。
时间或许是良药，能冲淡一切伤痕。
我逐渐忘了翠翠的事情。
我记得那是个夏天，老鸨喜气洋洋的招了个大大的摇钱树。
晨曦。
一个很好听，很有希望的名字。
她是朝里大官的后代，因为惹了丞相铁木迭儿，家里被斩首，女眷被充官妓。
她是逃出来的。
但，那个时代的女人能怎么逃呢。
她以为她遇到了好心人，却不知道好心人却把她卖了。
她长得很漂亮，漂亮到我不知道怎么说。
她一来，就是花魁。
但，老鸨知道如何利益最大化，一直让她卖艺不卖身。
就等着卖一个好价钱。
她是我黑暗中的一抹暖阳。
她和其他姐姐一样，不嫌弃我，照顾我。
有时候，我在听她弹曲的时候，听得入迷，会把酒壶倒撒。
那些客人就骂我，打我。
我只能陪着笑。
每次我被打骂后，她总会笑着安慰我。
我以为日子就这样，我只要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甜。
我没想到，那一天会如此黑暗。
京师的小王爷知道了晨曦，便呦呵着来到这里。
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带来了很多折磨人的器具。
那天，天很黑，路上无行人。
灯火摇曳，鲜花怒放，歌颂着盛世太平。
那晚，所有的姑娘们都被赶到前堂，身边都围绕着手持兵戈的鞑子。
老鸨瑟瑟的站在领头的小王爷身边，不敢说话。
平时耀武扬威的那些打手也是低着头，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那些畜生把晨曦吊在前堂上，四肢被四根绳子牵扯着，悬在空中。
他们说那是吊死她家人的绳子。
我看到晨曦在哭，但我没办法啊，我救不了她。
在烛火摇曳中，我似乎看到了彩蝶在飞舞。
我耳边好像在回荡晨曦的声音。
后来啊，那些畜生下令杀了风月楼的人。
我不知怎么了，抽出一把刀，朝他们劈去。
但，我不会武功啊！
我他嘛的不会武功啊！
我在死之前，看到了那些畜生笑着看着翠春楼的烈焰似锦花。
我在死之前，看到了晨曦被绑在空中，嘴角流着血，笑着看着我。
我的暖阳没了，我守护不了我的光。
那一晚后，江南在没有翠春楼。
我死后心里有怨，没去地府。
我就守在翠春楼遗址上，我想守护着我心里的光曾经存在的地方。
后来，我寻到了当初燃烧翠春楼的那盏灯笼。
那灯笼是晨曦常打的那盏。
也是那盏灯笼解脱了她。
我视那灯笼如珍宝，把它当做我最后的光。
再后来，我在下面寻到了那些姑娘们的亡魂。
她们和我一样，因为有怨气，不愿过鬼门关。
她们很弱小，我就把她们收进了灯笼。
我知道，我现在是她们的光了，我要守护好她们。
我在下面寻找，但始终没寻到晨曦的魂魄。
或许她是放下了吧，放下了那些怨和恨，过了鬼门关了。
我以为做了阴人就无忧了，但我没想到那些强横的鬼魂也来欺负我。
他们看上了我的灯笼。
不，应该说灯笼内那些姑娘们的亡魂。
我跪着求他们不要，他们各种殴打我。
人死了是鬼，鬼死了呢？
我拼命的护着灯笼，我不能让她们看不到光啊！
她们生前就看不到，我不想她们死了也看不到啊！
就这样，我带着她们四处流浪。
我害怕那些强横的阴人出手，所以我故意把自己弄成很丑很丑的样子。
丑到他们都不想碰我。
后来，我遇到一个法力很高的鬼王，他想夺我的灯笼。
我不肯，就在我快被打死时，我遇到了游历的二爷。
二爷出手杀了那个鬼王。
因为二爷护住了我的灯笼，所以我答应二爷一件事。
就这样，我和二爷有了因果。
再后来啊，我流浪不知多少年。
我碰到了许安石。
他告诉了他的事情，我说了我的事情。
他同情我，我也同情他。
他让我复仇，我拒绝了。
恩恩怨怨，纷纷扰扰，随着时间，我早就看淡了。
人死债销啊。
后来，我们拜了把子，我也落下根。
我们俩没事就喝喝酒，唱唱歌。
再后来，我实力到了鬼王一级别，无数饱受欺辱的阴人纷纷投奔我，想让我保护他们。
就这样，我创了个清风寨。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小豆子望着漫天的星辰，朝我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他一直提着的绿色灯笼明灭着，似乎在安慰他。
我没注意的是，我的仙家令此时也突然闪过一抹淡蓝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