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墓园
母亲所言很快得到了印证。
送葬的队伍来到墓园的山脚下，车子就开不上去了，路上的车子都塞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的场景，陈涵华只在北京的三环的早晚高峰见过。
车子是开不上去了，众人只得下车带着花圈白幡步行而上。
走了有十来分钟，才终于到达墓园的正大门入口。
这座墓园是前两年新建的，设施很新，是整座龙头岛规模最大的墓园。陈涵华他们预约的是其中靠近山顶的第八号墓地。
在墓园的门口，陈涵华看见了很多同样来送葬的队伍，人在入口处挤成一堆，吵吵闹闹的，像是在大型游乐园和知名景区的入口，节假日时候的那种。
巧的是，跟那些游乐园和景区一样，因为送葬的人太多，所以墓园管理方临时张贴公告，将入园的方式调整成了准入制。
每个预约的队伍只能进去五个人。
陈母跟其他亲戚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让大伯、小姑、陈母、道士和陈涵华一起上去。
岛上专门从事法事的道士很少，在以前完全能够满足大家的要求。但在特殊情况，道士就供不应求了，大部分人家根本请不到人，只能草草走个仪式了事。
陈涵华他们家能够请到这个道士，还是托了大伯的福。大伯中年丧偶，后来找了个老伴，这个老伴有个儿子就是这名道士。从这个名义上讲，这个道士也算是陈涵华的亲戚。
限制了人数，请来的白事乐队也进不去，五个人就在道士的敲钵声和念经声中继续上山。
饶是如此，这样的配置在整个墓园都算得上是豪华了，回头率高得出奇。
不过，这墓园里的人也是出奇得多，哪怕限制了入园人数，都有些熙熙攘攘的感觉。
大家继续向上走，到了八号墓地。
大伯来到一处刻着“陈为民之墓”的墓碑前，蹲在地上，开始掀开地上的盖砖。
其他人在道士的指挥下开始围着墓碑绕行，边走口中还念念有词，声音不大但声声入耳，清晰可闻又似懂非懂，这就是一个专业道士的职业修养。
跟着道士绕行几周后，来到墓前，大伯从陈涵华手中接过骨灰盒，小心地把骨灰盒放进了墓地里。
墓地是一个碑，可以刻两个人的名字，一个空位放上了父亲的骨灰盒，另一个位置是给陈涵华的母亲留的。村里上了点年纪的人都会提前给自己买个墓地，现在墓地越来越紧俏，不早点下手，就买不到好位置了。
放好骨灰盒，合上上面的盖板砖，大伯将特意带上来的一瓶矿泉水围着墓地撒上一圈，仪式就算告一段落。
之后就等着到墓园大门，把身上的跟葬礼相关的头巾、白花和花圈什么的，在焚烧处烧了就彻底结束了。
焚烧处是一间小屋，露天的，小屋的大门是铁制的，紧锁着，然后上半部分敞开，可以供人把东西扔进去。小屋建在一个路当中的一个平台上，周围都是绿化各种灌木草坪什么的。
来到小屋门口，摘下白花，用香烛引燃报纸，等火大一点，就把各种东西一股脑地都扔了进去。都是易燃物，火势起得很快，十几秒火苗就从铁门的缝隙里窜出来了，黑烟滚滚，直窜上天。
山上风很大，有些纸做的祭品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散开了，扔好几次才能扔到燃着的小屋里，燃烧产生的灰烬也被风吹得飘散的到处都是，很不好闻。
葬礼进行的时候要保持庄重和严肃，葬礼结束了，大家就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亲戚朋友聚在一块儿，也很少会主动提起不高兴的事，一般都是家长里短，风闻八卦的趣事。
说到高兴处，还会发出乐不可支的大笑。
死亡、火焰、葬礼和欢笑，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在坐在轮椅里沉默旁观的陈涵华眼里，总是充满了一种魔幻主义色彩。
葬礼结束了，但他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了。
他分不清是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是现实的话，怎么死的人突然从父亲变成了小叔？是梦境的话，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又太过真实，所有亲戚的言行举止还有小镇上看到的一切，都完美符合他的印象。
如果是梦境的话，他又有什么办法从这场大梦中醒来？
一次他是拼了命杀死了带鱼怪，经历了沉船事故后被母亲唤醒。这一次他又该做些什么？
让父亲死而复生？别说现在只剩下骨灰了，就是有全尸他也根本没这个能力好吧。
还是送小叔去死？不行不行，这个想法太邪恶了，就算是假的，他也没法对敬爱的小叔下手，陈涵华连忙把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清出了脑海。
难道就只能像小叔说的那样，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向前看吗？
陈涵华没有答案。
在另一边，陈涵华正在思考的同一时间。
东海海域，一艘国际货轮正在开往青龙群岛的航线上行驶。青龙群岛里的龙头岛上、有着发达的船舶修造和维修产业，这艘船正准备要到龙头岛进行停靠和维护。
货轮上一个水手正用着拖把清理甲板，但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有磨洋工的嫌疑。
“保罗，用点力气，你现在干活就像个泰国的人妖！”大副看到这一幕，出言嘲讽道。
“对不起，sir，我今天有点头晕，不太舒服，”名为保罗的水手，辩解道。
“不舒服，就找人替你！这事儿还要我教你们！”大副吹胡子瞪眼。
“sir，实际上我就是替人顶班的，大家今天都不大舒服，我是最轻的，可能是感冒了，”保罗解释。
大副闻言摸了摸鼻子，不爽地说道：“好吧好吧，弱不禁风的家伙们，马上要到夏国码头了，到时候你们就立刻都滚去医院，让夏国的医生挨个戳一戳你们白花花的屁股吧！”
“现在的水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小感冒都能把人击垮了。”
“咳咳——”
说完，大副也没忍住咳嗽了几下。
“这该死的鬼天气！”他骂了一句，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