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开端
两年前，明启中学。
教学楼青色砖墙斑驳的痕迹，昭示这所百年中学历经岁月洗礼的厚重感。
六月初的光明市已十分炎热，加上临近期末，去图书馆的学生便多了起来。
傍晚夕阳如血，一阵尖锐急促的鸣笛声响彻整个校园，划破了夏日的宁静。
图书馆里的学生被告知暂时不能出去，不少学生用手机向外发消息打听外边的动静，校园群里像是炸开了锅。
“外边闹哄哄的咋回事？”
“我刚从食堂吃完饭准备回宿舍，不知道啊。”
“我听隔壁班说有个高二的女生跳楼了，就从图书馆天台跳下来的。”
“啊？怎么可能，图书馆天台不一直都锁着的吗？”
“我听别人说的，具体也不清楚。救护车、警察，甚至记者都赶来了，现场都不让人靠近。”
“话说人怎么样了？”
“我现在就在这边，都盖白布了，估计是当场没了，救护车还没拉人走。警察把图书馆周围全围起来了。”
“难怪我说要出图书馆不给出，那啥时候能出啊，我饿死了，还没吃晚饭呢，有谁帮我带个饭，有偿。”
“是不是傻，都说了围起来了，人命关天还想着带饭。”
“呸呸呸，我这张嘴，无意冒犯，逝者安息……”
“咱学校高二压力就这么大了吗？历来毕业的再不济也能混个二本大学，建校百年，这跳楼的还是头一个吧！”
“这哪说得准呢？或许人家对自己要求高。听说这女孩学习还挺好的，人长得又漂亮，可惜了。”
“你们咋都觉得人家是自杀呢？万一是他杀呢？”
“楼上在讲鬼故事吗？”
“对啊，我觉得楼上的楼上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是等警方调查通报吧，咱们在这都纯属乱猜。”
“附议。”
“附议+1。”
“附议+10086。”
“你们谁有高二往年政治期末考的重点和原题，急急急！”
“卧槽！楼上提醒我了，下周二要考政治了，再考砸我这次要被灭绝师太的唾沫淹死！”
“我有，可以发你。”
“我也要一份，谢谢大佬！”
这一波炸出了不少学习的潜水党，明启作为一所重点名校，大部分学生更关心的，还是学习和考试。
与此同时，在和警方数次沟通协调失败后，朝阳日报的记者安喜乐最终妥协，决定不靠近事发现场拍摄。
“安姐，怎么办，他们不让我靠近拍摄。这个拍摄角度根本没法拍到事发场地。”
摄影的小年轻夏志磊刚步入职场不久，便接到如此棘手的任务，扛着个摄像机十分焦急。
“没事，你坐那边树休息下，喝口水，我来搞定。”
“安姐，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扛摄影机呢，那多不好意思。”嘴上说着不要，动作倒是很诚实地把机器塞给安喜乐。
安喜乐哭笑不得，“你小子，谁说我要扛摄影机了？”
“那怎么拍？”
“就刚刚和那警察小哥聊天的时候拍好了啊。”
夏志磊迷惑不解，思索中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是在偷……”
安喜乐连忙捂住他的嘴，这傻狍子。
她现在相当于一个“移动摄影机”，刚刚靠近警戒线附近和警察交涉，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找些角度拍摄。
回到家，连接设备后，安喜乐把拍好的影像导出到电脑上，准备筛选剪辑些新闻图片素材。
她到达现场拍摄时，女孩已经被盖上了白布，身下是大片血泊。
拍摄的有效视频时长很短，仅三分钟左右。
女孩被抬上担架时，一只胳膊从白布中掉出。
安喜乐不断滚动鼠标放大画面，发现她手臂内侧有几处很明显的淤青，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疑似针孔的痕迹。
晚上十一点左右，安喜乐正准备将今天编辑好的新闻发布出去，警方的警情通报就出来了。
「6月10日下午17时51分，光明市新海区公安局指挥中心接警，称明启中学一名学生在校内坠楼。接警后，我局立即组织民警迅速赶往现场。经医生确认，坠楼学生当场死亡。
经查：死者费某某，17岁，系明启中学高二学生。经我局现场勘察、调查取证及监控视频证实，费某某系跳楼自杀，排除刑事案件。」
安喜乐心里纳闷，光明市警方什么时候这么神速了，从事发到通报不到五个小时。
最终安喜乐这条新闻没有发布。官方这么着急给事件定性，事出反常必有妖。
尸体不会骗人，得想办法拿到尸检报告。
“喂，李慕甄。”
“喂……”
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安喜乐以为拨错了电话。
“你好，我是李警官他同事，他刚走开了，要不一会儿要他打给你。”
“多谢，麻烦您转告有位朋友找他。”
“诶，不客气不客气。”江童伟心道稀奇，这李铁树要开花了？交际圈宛如和尚庙的，竟然有女孩主动打电话找他。
于是大声嚷道，“李慕甄，你女朋友找。”
“江童伟，你今天脑袋又被驴踢了？我哪来的……”李慕甄看到来电人是安喜乐后，后几个字卡在嘴边说不出。
“哟，有情况。”江童伟笑得一脸荡漾。
“滚。”
两人约在一家名为“星空海”的海鲜主题餐厅见面。
安喜乐想就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原则，请李慕甄吃顿好的后，再顺水推舟和他说说帮忙拿尸检报告的事儿。
地点是李慕甄选的，还挺合她口味。
饭桌上，李慕甄一直在帮她剥虾拆蟹，她面前碗里海鲜堆成了一座小山，吃的不亦乐乎，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吃饱喝足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正事。安喜乐弥补性地给李慕甄夹了一筷子鱼。
李慕甄吃了鱼，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说吧，找我啥事儿？”
“我最近在跟明启中学那个女高中生跳楼案，想看看那女孩的尸检报告。”
“怎么了，这案子有问题？”
“也不是，就是想找些一手资料弄清情况，写一篇后续的纪实访谈。”警方放出的监控录像里，女孩确实是自己一个人上了天台，然后从天台跳下，判断其跳楼自杀没有问题，但是女孩自杀的诱因尚不明确。
“行，刚好经手这个案子的是我同事，我帮你问问，最迟明天上午给你答复。”
“李警官就是爽快。”安喜乐正在剥橘子，吃到其中一瓣像是被酸得皱了下眉头，就给他分了半边。
李慕甄尝了尝，哪里酸了，这不挺甜的。
第二天上午，安喜乐来到警局。
一进科室，李慕甄还没来得及介绍，旁边的江童伟就跳起来说，“诶，这不是那天的女记者。”
“巧了不是，那天这位警官可是说什么都没让我靠近现场半分。”
江童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级指示，职责所在，见谅见谅。”
“理解理解。这回还得拜托您帮忙找下女孩的尸检报告。”
李慕甄已经提前和江童伟说明了情况，“好说好说，我去趟档案室，稍等。”
等到江童伟拿来尸检报告，看着这两人，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便寻了个工作借口走开。
考虑到内部资料不能拍摄，安喜乐不想给他们工作带来困扰，便只是单纯地翻阅资料。
李慕甄在一旁办公，眼角余光不停地偷瞄她，发现她尤为专注，便干脆撑着侧脸肆无忌惮地看她。
这份报告给出的死亡原因是高空坠亡，致命伤在头部，内脏震荡受损严重，安喜乐的关注点聚焦在“四肢无明显外伤”这处。
结合她那天拍到的女孩胳膊的画面，那样明显的伤痕，怎么能得出四肢无明显外伤的结论？
安喜乐仔细观察了报告里的每张配图，发现这份报告里手部的图片没有任何外部伤痕。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那这份报告明显就是假的。在所有推测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安喜乐并不打算打草惊蛇。
炎热的天气下，安喜乐感到一丝凉意。她突然毫无预兆起身，吓得李慕甄一激灵，立马看着电脑作认真工作状。
“今天多谢，我看完了，帮我给江警官。”
“啊，好……”
“李慕甄，你脸怎么红的和猴屁股一样。”
“有……有吗，可能是……天太热了。”
安喜乐并未久待，将尸检报告交还给李慕甄后，便离开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