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眼前

    病房内空气清新，干燥爽朗，大阳光里有种淡然冷漠的金色。金色的光洒在王西钊的身上，勾画出一轮金色的轮廓，然而这轮廓内是黑色的深渊。

    “所以，你为了交换药物，跟我签订了契约？”我问。

    王西钊显然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他是属于冥界那个暗黑深渊的接引使者，人性的光辉尚且没有照耀到他的身上，更何谈感情。他游走于冥界与人世间，约束他的不过是冥界的律例，他所面对的多是不被人世间所容的执着，执念与律法在他脑子里轮番叫阵，然后一齐问他：你选哪个？这之中，唯独没有感情这个选项。

    王东山用手臂搭上我的肩膀，试图为王西钊选择我做契人找到更合适的理由。

    王西钊朝他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必解释。

    这样的真相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当初莫名其妙成为契人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我站起身，转身朝病房外走去。吴东见此情景，跟着我慢慢地走出病房。

    吴东拿着啤酒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我窝在沙发里，双臂环住膝盖，默默沉思。暖色的灯光打在身上，一笔勾下来，轮廓如同病房内王西钊的轮廓，精彩绝伦。吴东打开啤酒：“飞哥。”

    我没回应。

    吴东只好：“刘羽飞！”

    我这才看向他。目光呆滞而又空洞，仿佛一尊希腊雕塑。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兄弟了。”

    吴东表情诚恳：“我们就是兄弟！”

    我终于找回了一丝生气。吴东眼睛里无限的信任和无尽的热情此刻是我最大的安慰。我轻轻吐口气：“干杯！”

    吴东担忧：“买醉解决不了问题！”

    我朝他笑笑：“微醺能让人拥有一夜好眠。”

    整整三天，我没有再去医院。

    而在这三天里，在王西钊的要求之下，他的主治医生变成了珍安沁。

    我整理好心情，再次走进王西钊病房的时候，珍安沁正在带着一群医护人员进行查房。

    一群人在各种仪器前一通摆弄，王西钊倒是四平八稳，面目平静，表情没有一丝儿变化。王东山站在一群医护的外面，神情严肃，面无表情。

    珍安沁指挥着一屋子人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看着这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此时的脸上倒是有着同龄人中少有的稳重沉静。

    例行的查房结束之后，一屋子人呼啦啦离开了病房。

    我跟吴东这时候就特别突兀地出现在了病房里。

    病床上的王西钊微笑，招手叫我和吴东过去。

    我走过去，看着王西钊的胸口起伏。

    王西钊正在剧烈地胸痛。

    王西钊含着笑，问我和吴东这几天过的怎么样。他表情完美，语气完美，但是我看到他胸部的起伏的频率，就知道他胸痛到极限，已经开始气短了。

    我突然心里一酸，站在他床前，轻轻用手抚他的背。

    今天过来，有什么话说？

    点到为止。

    真相也许并不是像那天王西钊所说。就像刚开始我们一直不知道灵魂驿站的所在一样，该到我们知道的时候，答案自然会向我们展开。我要做的，就是要走到最后。

    我不必急于知道真相。王西钊现在让我知道的，就是事实，可是，也许他自己都忘了，那天，他告诉我，这双眼睛，他给我的。

    所以，我要用这双眼睛看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