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挑根刺
葛青青是摸过灵迁的手的,也知道灵迁的手上有很多细碎的疤痕。
葛青青这会亲眼看到了,才发现他的手上伤疤到底有多少。
手指,指腹,手掌,虎口。
就连手背上,也有从掌心贯穿到手背的一个贯穿伤。
不过此刻,最让葛青青在意的还是那断在虎口的一根长刺。
“怎么扎的这么厉害。”葛青青皱眉,抬头去看灵迁的表情。
灵迁没说话,却把头别到了一边。
她顾不得多问,仔细打量那刺的情况。
扎在皮下的刺入肉不深,却刚好是从大拇指到食指连接处的位置,只要手试图合拢就会影响到这里,而此刻,这刺已经断成了数节,把虎口都扎的鲜血淋漓。
昨天她进门差点摔倒的时候,他手上可没这个。
但是现在,皮肉红肿,微微鼓起,显然是已经有些发炎,绝不是今天刚扎的样子,说不定昨晚就已经如此,偏偏他一声不吭,还就保持着这刺扎在手里的状态,把她背回了房间,甚至用这手做饭,送药,早上又烧水送过来……
说不定刚刚还想自己处理这刺,发现自己解决不了,这才来找她求助。
她也顾不得看灵迁现在的表情,起身就要去拿自己的包。
然而她忘了自己的脚还没好,刚猛的一个站起身,就带着惊呼声再次坐了回去。
灵迁也顾不得旁的,听到惊呼声连忙转向她,“怎么了?”
葛青青不是那种会忍着疼不说的类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包,嘶了一声,“我忘了自己的脚扭了,帮我拿一下包吧,包里有工具。”
灵迁迟疑,“在哪?”
是了,葛青青恍然。
虽然灵迁一直都是一副可以打理好自己的模样,甚至在这道观里还能伺候她和他师兄两个伤了腿的人,烧火做饭,但是,有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灵迁看不到。
原本不过觉得这是如同维纳斯断臂一样的缺憾美,却在此刻微微刺痛了葛青青。
她虽然爱所有的美人,但是也不过是爱皮相,这次倒是难得的真情实意为谁伤情,抿嘴片刻,提起了自己的拐杖。
“在那边,你摸着这个拐杖,拐杖尖指的位置就是。”
她情绪不高,因而声音沙哑。
灵迁顺着她的意思,摸到了那包,松了口气,这才走回来,将包递给葛青青。
葛青青埋头翻了一通,翻出了自己的杂物包。
徒步这种事情,只是听起来简单,这中间,渴了,饿了,困了,病了,遇到意外了,总归是会遇到很多问题,因而她背着的包既沉重又繁杂。
不过好在,这会倒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她翻出根缝衣针,将酒精灯点燃,细细的将针烧红,这才出了口气。
如果是她自己,直接挑了就是,哪里这么麻烦?
可是灵迁,这么高大,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却让她生出了几分怜爱之情,硬是比对自己还用心了几分,挑个刺也还要先淬火消毒的程度。
“一会有点疼……”
葛青青捏着针,一边翻自己的酒精棉签,刚刚翻到,直起身的时候,就发现这人还站在一边,安安静静,低垂着头。
她提醒的话卡在喉咙口,“你站着做什么,坐下啊?”
“可……”灵迁迟疑了一下,他没回应,而是直接问,“是我太高了,不方便动手吗?”
“是。”葛青青点头,不太喜欢他这么磨磨唧唧的样子,“坐下,离我近些,我好给你挑出来。”
灵迁没开口,犹豫一下,走到葛青青的面前,蹲下了。
他的手摊开,虚隔着一小段距离,停在葛青青的膝盖上方。
葛青青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止。
这里是西厢房,门窗都是朝西,因而光线不佳,但偏偏恰好,外面那散射的光线如同细密的迷雾,散在灵迁的脸和发丝上。
明明看不见,灵迁却微微抬头,刚好向着葛青青的方向。
“这样可以吗?”
葛青青的魂被人叫了回来。
她有一瞬间想要去摸自己的相机,想喊一句不要动,然后直接给人各种角度拍上七八十张照片的冲动。
但是回过神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是要做什么。
拿着东西的手尴尬的悬浮了会,她声音干哑,不知是被自己之前的情绪愧疚到,还是被那炽热的冲动所烧灼。
“你放我膝盖上吧,我这样不好借力。”
灵迁犹豫了下,点头。
“好。”
“我要擦酒精了,可能有点凉。”葛青青提醒。
“好。”灵迁安静而沉默,放在葛青青手上的手摊开。
但是即便她有提醒,湿凉的棉签落在他手心的时候,灵迁依然是下意识躲了一下,不过他自控力很好,不过转瞬,手又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葛青青忍不住露出个笑。
这是和之前她逗弄灵迁时候完全不同的笑容,是个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
她用唇抿住针,一手握住他的手指,一手细细的擦拭着酒精。
淡淡的刺激味道弥漫开来,但是在场的两个人都是异常的安静。
接连三根,细心的确定棉签上没有了污渍的颜色,葛青青这才把棉签盒子推到一边,拿下针,莫名的松了口气。
灵迁忍不住露出个笑。
葛青青针还没戳到他,偏巧看到他唇角的勾起。
“你笑什么?”
“我没笑。”
“你笑了,我看到了,哇,你这个人做过的事情不承认的,我真该把刚刚的样子拍下来。”
灵迁被逗得略显尴尬,刚刚低下头,一边的床上却传来了声音。
滴沥沥的声音之后,葛青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关了机。
葛青青????
我的手机?
“怎么了吗?”灵迁不明所以的询问。
“不,没事。”
葛青青这会又恢复了正经的样子,看了一眼灵迁的脸,莫名有点失落。
她刚刚不该那么逗灵迁的,哎,不过说都说了。
“你这一节刺扎的太厉害,我给你挑出来,估计这一块的皮都不能要了,接下来几天你还是不要接触水的好。”
说着,她正准备下针,又看了一眼灵迁的脸。
这是个漂亮的脸,俊秀,沉稳,大气,带着一股子现代人难有的雍容。
哎,也不知道男主有没有灵迁好看。
这么惦记了一句,她狠狠心,用针刺了下去。
与之前不同,灵迁这次一点都没动。
等把所有的皮都挑开之后,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都没喘气。
这倒稀奇,她当初自己被蛇咬了,被蜈蚣咬了,都没这么严肃,现在倒是紧张。
她有点莫名想笑,抬头看了眼灵迁。
灵迁的眉头正缓缓松开,似乎察觉到她没了动作,忍不住询问,“好了吗?”
“大的刺是被我拨出来了,但是这刺断在里面,可能还有细小的没办法挑出来,你等下我给你按下,你看有没有异物感。”
说到一半,葛青青正扭着身体放下针,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有感觉就是有感觉,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不要不吭声。”
灵迁又不吭声了。
葛青青气的一乐。
她算是发现了,灵迁这个人,多少有点不爱给人添麻烦,能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他人,能不吭声的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
“啊,你等下把手抬高一点,我好给你确定。”
灵迁不知道葛青青让他把手抬高是什么意思,可是出于对葛青青的信任,还是迟疑的把手举了起来。
葛青青低头,含住了那一小块的伤口。
伤口很浅,并不很疼,但是敏感却远超其他的地方。感觉到柔软湿润的唇舌,灵迁下意识往回一抽。
葛青青本来有点恶作剧的意思,刚含住就有点后悔了,可灵迁这么一退,她反而不肯放手了。
“做什么?你抽手做什么?我差点被你直接拽下床,万一再崴一下那不就两边脚都不能动了吗?”
葛青青气势汹汹,坐在床边,垂着脚,看蹲在自己面前的灵迁,声音格外的理直气壮。
刚刚被含住了伤口的人却是一脸的红,不过转瞬,额头连汗水都下来了,嘴唇微张,似乎惊讶,又似乎不知所措,被葛青青这一句话说的硬是没敢动作。
葛青青看他僵着,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那下意识蜷起的手才颤巍巍的张开了。
葛青青抿着嘴,忍不住露出个笑来,然后再次低头。
用力吸吮过后,葛青青偏头将口水吐到一边,连续几次,这才又拿过酒精棉签给他按伤口。
确定完似乎哪里都不疼之后,她这才趾高气昂的开口,“我跟你讲,你这个伤,昨晚就该跟我讲的,不然也不会断在里面,我也不用这么给你清理,哎,没办法,毕竟是山上,天高路远的,万一破伤风就不好了,伤口又是这个位置,还不好好。”
她看着面前的灵迁脑袋低的只能看到个发髻,忽然想起来之前那句失言,把后续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暗自怪自己,向来都自控力不错,怎么这会倒是得寸进尺,不知道进退了。
清了下喉咙,她生硬的把事情扯到了一边上。
“对了,那什么,我手机也没电了,在屋里也怪无聊的,你今天打算做什么?我给你帮忙啊?你看你这个手,想要做什么肯定不方便,我给你都包扎好了,敷料就这么多,你不会想浪费吧?”
灵迁本来有借机就跑的打算,可听着葛青青这坦然至极,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做的话语,却又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他缓缓抬头,像是小鸡仔怯生生的把脑袋探出鸡蛋壳打量这个世界一般,轻声开口,“上午要打水,把水缸灌满,然后才好做早饭。门口的石坎,不能拖了,王师傅来的时候又差点被滑倒……”
葛青青点头,十分蛮横的做出了决定。
“好,接下来你带我过去,我给你当手好了。不许反驳,你这个手,就是因为我才成为这个样子的吧?你们道士不都讲因果因果,你看我因为撒个谎脚就真的不行了,我如果不还了这个因果,说不定我这辈子都得在这道观里给你当牛做马过了这下半辈子,你不是这么想的吧?”
说出来本意也不过是告知葛青青要做的事情不多,并不需要假手他人。
可是,葛青青的这番胡搅蛮缠,偏偏他还就听到了心里。
“那……好吧。”灵迁应是,他微微皱眉,“我刚想起来,师兄走的匆忙,今天的水还没打,或许需要你帮忙。”
好耶!葛青青在内心里欢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