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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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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宾刚进金帐,就被一股强烈的剑气逼退数步,他忙闪身躲过,李晋容见他轻松躲过,又一个回身,一剑劈了下来,招式凌厉,季宾不明白李晋容是一时兴起还是别的原因,只能一躲再躲。

    几招之后,李晋容终于收了剑,突然朝季宾笑道:“你还没见过我使剑吧?”

    “……是未见过陛下风姿……”

    李晋容撇撇嘴,颇有些少年的顽皮。

    “臣觉得……仿佛太过顺利了!”季宾自顾自道。

    李晋容不理,只阴郁地看着他。

    季宾的心七上八下——只怕早晨见季初阳的事被他知道了。

    良久,李晋容开口了,却是:“你我两家先前有过联姻吧?”

    “……是!”季宾摸不清眼前这位的心思。

    “那我可以叫你哥吗?”

    季宾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跪地道:“陛下莫要折杀臣。”

    李晋容也跟着蹲下来,神情又变成了落寞:“我上有两个姐姐,和我不亲,下有个五岁的弟弟,说过的话不到十句……我也想有个哥哥,帮我,疼我。”

    他干脆坐下来,靠在季宾身上,继续道:“就像这样,我能在饮了酒之后能安心靠着他……不怕被算计。”

    季宾心里一抽,一动不动任他靠着。

    就在他以为李晋容睡着了的时候,李晋容突然道:“你们兄妹都很亲吗?”

    “是……”

    “初阳公主和你们兄弟三人不是一母所生,也亲?” 李晋容再问。

    季宾想着季初阳早晨的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温和笑道:“她是最好的妹妹……”

    许久,他突然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季宾,道:“要不,我娶了她吧?”

    “娶、娶了谁?” 季宾惊问。

    李晋容激动道:“初阳公主啊,你妹妹,这样我就成了你妹夫,你就成我哥了!”

    季宾觉得自己下巴差点掉了。

    “就这么定了,趁这次出来,我们就带她回宫吧。” 越说越兴奋。

    季宾无奈,哄小孩子般:“陛下莫玩笑了,您已成婚,再说她长您好几岁……”

    突然,他止住了话,眼睛不敢再去看李晋容。

    果然知道了……

    “这样你就不会离开了吧?你会留下来帮我。”

    “臣已经留下来了……陛下不必……”

    “心也留下来了吗?”

    季宾不语。

    ……

    百家宴设在山脚下空旷处,虽在严冬,但老百姓热情不减。

    百家宴,顾名思义,摆上百张桌子,上面的饭菜都是老百姓自己带来的,也意在让皇帝以及王公大臣们吃百家饭,查百姓苦。

    禁军侍卫围成一个圈,将有幸能和皇帝一同吃饭的人和普通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隔开,李晋容在几个大臣的引介带领下,一桌桌地品菜。

    菜品虽然之前都已经经过多道查验的工序,李晋容还是不被允许多吃,每桌意思一下,有的在嘴边碰碰就放下了。

    品完菜,李晋容正按照程序对大家说些不痛不痒、爱民如子的话,突然从圈外传来一声嚎哭,打破了这看似安乐的百家宴……

    顺着声音望去,人影熙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忽高忽低。

    李晋容、季宾等人相互看了看,预感不祥。

    万福年坐在素舆上喊道:“护卫,还不过去处理处理。”

    李晋容却阻止道:“把他带过来……”

    万福年道:“陛下不必在意,不过是些小事。”

    李晋容不说话,万福年只得对那护卫道:“把人带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护卫带着一位白须白发、弯腰驼背的老者上前来,老人看到李晋容顿时噤了哭声,只不停抽噎。

    李晋容柔声问道:“老人家,何事如此伤心?”

    那老人不敢抬头,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李晋容蹲下来,道:“老人家不要害怕,发生了何事?”

    老者稍稍安定了些,嚎了一嗓子开口道:“陛下给草民做主啊,草民原来是城郊农户,因欠了债,地被抵给城中张员外家,草民成了张员外家的佃农,后来张员外告诉草民,因有人看上了草民的地,要买去盖房子,草民没地种了,眼下余粮都吃完了,草民活不了了啊!”

    又开始大哭。

    李晋容喊来户部韩野,韩野道:“回陛下,其实这本就是一笔无可解的帐,农户用土地抵债历来都有,抵出去了就不再归他所有,地他可以继续种,但收成很大一部分要交给地主人的,自己只能留一些口粮……”

    在场的大臣都听得出来,这分明是在避重就轻:土地抵债自古有之,而这件事的根本在于那地主人不顾佃户死活,将土地转卖了……

    李晋容自然也明了:“那地主人既然将地卖出去了,自然也有责任安排好佃户的生活,怎么弄出这样的事来?等回宫了好好去查一下,将这老人家安顿好……”

    这是李晋容登基以来第一次为民做主,虽然是一件小事,但他心中立即升起一股成就感来。

    谁知话刚说完,人群中又有人冲了出来,嚷道:“陛下,草民冤枉!”

    是个穿红带绿的胖老头。

    李晋容皱眉。

    护卫见上头没说话,便将那人带了过来,那人不必先前老者,倒是礼数周全。

    “草民就是那张员外……”

    众人惊,还有自告奋勇同主动领罪的?

    张员外道:“陛下,他刚才所说虽然属实,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草民虽然收了他的地,但从未亏待过他,逢年过节还会多量些粮食送过去,至于那地,若是草民按照市规行情正正经经卖了,怎么可能不管这老人的死活?”说着,用衣袖擦擦眼睛,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难不成,你这地不是本分卖掉的?”李晋容疑惑。

    那张员外点头如捣蒜,道:“今年夏,有个自称王力的人来,说他们家老爷看上我这块地了,叫我识相点,得罪了他家老爷,叫我吃不了兜着走。

    草民问那老爷是何方神圣,他只不说,我以为他在唬我,就托朋友多方打听了,谁知竟真的是了不得的人,便吃了哑巴亏,让他占了地盖房。

    哪知他又闲那块地太小,便把周围的几块一起占了。小人人微言轻,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料今儿这老人又来告御状,草民这是受夹板气啊陛下!”

    扣头不止。

    李晋容听到了不得的大人物时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向万福年看去,见他噙着一抹笑,回看自己……

    “你说的大人物姓甚名谁?为何不说出来?今儿陛下在此,难道你还怕他放肆不成?”万福年开口了……

    那员外嗫喏道:“……那人自称是国丈家人,叫甄源。其他的,草民不甚清楚。”

    人群中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响起。

    梁太升从李晋容身后冲出来,问道:“他叫什么?”

    那员外又说了一遍。

    梁太升胡子乱颤,但他知道场合,转身向李晋容跪下道:“陛下,待臣回去查明真假,任凭责罚!”

    甄源正是梁府管家……

    万福年对梁太升下手了!这是李晋容的第一反应……

    怪不得这一阵子他都悄无声息!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国丈就可以仗势欺人吗?”

    “就是,不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吗?”

    又接二连三的附和,但也有不一样的声音:“事情还未查清,相信朝廷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

    两伙人吵嚷声渐大。

    渐渐地,吵骂中夹杂了其他声音。

    “连年天灾,赋税不减反增”

    “霸市的不管管吗?这日子没法过了”

    ……

    先前还一片祥和的君民相亲的景象顷刻变了样,李晋容喊道:“大家放心,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人群中有声音道:“应该将甄源就地正法!”

    人声已成鼎沸之势!

    万福年见达到了效果,便向李晋容道:“陛下别着急,刁民而已。老臣去解决好了……”

    向身边的护卫不知说了,那护卫人去走到场地中间,拔出佩刀,一声大喊:“肃静,陛下在此,尔等休得无状!”

    人群安静了片刻,不知谁又喊了一句:“我们是向陛下诉说疾苦,我们不是刁民!”

    声音一出,又得了响应。

    那护卫见状,命守住外围的禁军侍卫拔刀,对向人群……

    大臣们见状暗道不好——在群情激奋时对他们拔刀相向,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姚起作为暂代禁军首领,更是当即大喊:“不要!不许拔刀!”

    但为时已晚,百姓见明晃晃的刀对着自己,有一些是害怕的,但也有些彪形大汉,仗着一身憨胆,就往护卫跟前凑。

    那护卫没得命令,只得往后躲,大汉见状以为他们怕了,胆子更大了,还出言讥讽。

    护卫毕竟血气方刚,挥刀过去本想吓吓他们,却伤了人……

    百姓们见了血,大喊“杀人了!朝廷杀人啦!”

    众人的畏惧转为愤怒顷刻被点燃,一拥而上,事态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身在内场的百姓起先还自发挡在李晋容等的前面,后面见越演越烈,赶紧逃命要紧。

    护卫未得命令,不能举刀砍人,也来不及入鞘,只能徒手去博,百姓见状,索性上前抢过刀,乱砍一通。

    万福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在几个掌鹿使的护送下边逃边喊:“保护陛下!”

    李晋容在季宾等人的保护下也艰难往后退,人群熙熙攘攘,东拉西扯。

    推攘间,不见了季宾的踪影……

    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被背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加上周围一片纷杂,将他积攒心中的愤恨、不满、畏惧一下子都逼了上来!

    他挣脱护卫的束缚,想冲出去大杀一场,不管是谁,统统杀个干净!索性这个皇帝当得窝囊,不如和这些奸臣、逆贼、叛徒、刁民一起同归于尽!

    他感觉自己心头有一团火,迅速冲出嗓子破口而出,还未及叫喊,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身体不由控制般往下坠去,却被一双手接住。

    李晋容抬眼,居然看到季宾焦急的脸,听他不停问道:“陛下,怎么样?陛下?”

    李晋容一口气顺了回来,勉强站稳,挥袖擦掉嘴边的血,冲季宾喊道:“你去哪里了!”

    季宾恍惚在他眼中看见了泪花,解释道:“刚才冲散了,陛下,我们得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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