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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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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京,仙来客栈。

    季初阳寅时就醒来,收拾齐整,坐在小桌边,看着一个锦囊发呆。

    她们半月前就到了丰京,一来三人势单力薄,又不能直接闯进宫去,二来,季家在丰京的所有人脉,几乎都被万福年斩草除根,三人根本无从下手。

    无奈之下,还是敲响了济王府的大门……

    然而三顾王府,都无人应声。

    最后一次,她们索性趁着月黑风高翻墙入府……

    但找遍整个王府,除了空荡荡的院落,黑洞洞的道堂,连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几人正在怀疑这位济王殿下是否已经羽化登仙时,却看到了挂在在府门里侧的锦囊……

    季初阳坐在客栈,反复把玩着锦囊,上面还残存着香灰的气味,她不确定它是不是李应专程留给自己的,因为里面只留了三个字:临风台……

    经过几天多方打听,才知道临风台是京郊一处山庄,而且,在丰京文人圈中,还颇具盛名。

    好巧不巧地,今日便是临风台一年一度的风台雅集,她打算去一看究竟。

    一声飘渺的鸡鸣,季初阳看看外面,天色渐亮。她起身出门,敲了敲旁边贺一娘的房间门。

    半响,里面才传来悉悉索索声,她耐心等着。

    贺一娘衣衫半开地开了门,果然不出所料地,床上坐着一个俊秀男子,此时正慌张地将衣服胡乱往身上套。

    “你可以走了!”季初阳瞥了一眼那男子,见怪不怪道。

    那男子怔了怔,将目光转向贺一娘,贺一娘无奈耸耸肩,给了他一个走好的眼神。

    男子悻悻走后,季初阳道:“快些收拾收拾,今日得早些过去,为了方便,咱们都扮男装……”

    “你呀,是过于急躁了些,那临风台又不会跑……”贺一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季初阳双眉紧蹙:“二哥多在宫中一天就多一份危险,我不能懈怠!”

    ……

    早餐后,居然细细绵绵地下起雨来,贺一娘雇了辆马车,几人向临风台赶去。

    车夫是个健谈的,一路上添油加醋,将临风台的历史给几人翻了个底朝天。

    原来临风台是一个贵人的宅院,因这个贵人平日喜欢和文人墨客一处饮酒作诗、消磨时光,时间一长,它便成了丰京文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季初阳素来对这些舞文弄墨不甚关注,一路看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贺一娘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传说中的临风台位于矮山上,周围林木甚多,将其盖了个严实,只伸出个朱红大门在外面,因为下雨,一眼望过去就一片雾茫茫,更添神秘孤寂之感。

    三人下了马车,打伞向大门走去。

    远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几名书童打扮的少年,统一皂衣红伞,发髻高梳,面目清秀。不由心道这临风台主人果然风雅,连书童都这么齐楚。

    三人原想着进门得有个拜帖之类的,可眼见走在她们前面的几个人也是两手空空……

    到了门口,只见书童为来人递上一张纸,那人在上面写写画画再递上去,书童看完,要么放行,要么婉拒。

    轮到季初阳三人,她们带着疑惑走近书童。

    书童一见是三个俏公子——尤其为首的面容绝艳,眼中稍有讶然之色,但依然礼貌地递上纸张。

    贺一娘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几个大字,写着:白面红汤绿碗。

    三人相互看看,心想这是什么字谜吗?

    疑惑间,书童出声解释:“贵客,这是要您对出下联。”

    贺一娘再仔细看了看这六个字,不相信地问道:“对……对出下联? 这是一句诗?”

    书童微笑点头。

    贺一娘哑然看了一眼季初阳,这主人是个小孩子?要么他是想——大俗即大雅?

    正要在这句“诗”的右侧下笔作对,这时从院子里走出一个同样打扮的书童,向门口的书童耳语了几句,先前的书童便上前制止了贺一娘刚要落下的笔,道:“贵客不用对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吗?”灵歌忙问。

    “自然不是,贵客请直接进来吧,我家主人有请。”书童态度更加恭敬。

    三人相互看了看,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临风台整体建筑样式并不似一般文人般曲径通幽,反而十分的宽敞大方,一览无余,三人跟着书童边走边看,最后来到一座湖中廊亭。

    “山上居然还有湖!”灵歌感慨。

    “临风听雨,这主人当是风雅非常……”贺一娘难得的夸赞起来!

    对这位主人更加好奇了。

    只见廊亭横梁上写着“风雨亭”——名字倒是应景,横梁下挂一竹帘,外面的冷气和里面的谈笑声丝竹声混杂着木香和酒香穿帘交和。

    “贺公子到!”书童朗声通报。

    三人约定,季初阳灵歌扮作贺一郎的书童……

    里面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门口,期待着这位被主人破例允许进来的贺公子。

    随着竹帘被掀起,一个修长的身影信步而入,众人见来人身穿墨绿里袍,外面披了一件灰色披风,眉目淡雅如雾,嘴唇饱满微启。

    就连他身后的两个书童也都俊秀非常,一个风姿绰约、顾盼神飞,一个婷婷楚楚、水灵可爱。

    几人一进来,目光快速扫过满堂肥瘦高低、或站或坐的人,最终定在了歪在最上首软榻上的人。

    看呆了。

    贺一娘自诩阅美男无数,天下男子凡长相俊美着,自己见过的也有十之七八,以季宾为最!

    剩下的那十之二三,是她留给大昌男儿的面子……

    不想一见到眼前这位,让她恍然觉得——果然人还是要多出来走走……否则,自己怕是要在尹都那口井底过一辈子了……

    眼前人只堪用俊美绝伦来形容,即便只是个微微侧过来的侧脸,就足以让人沉沦,穿一件灰色刺绣袍子,却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规矩地在腰间束上腰带,而是松松垮垮的只在对襟处用丝带系着。

    此时他微微撑起上身,眼尾带丝般先轻轻扫过季初阳和灵歌,最后将目光停在贺一娘身上,细细打量,眉眼似惊似喜。

    眼见两人相互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季初阳适时一声轻咳。

    贺一娘拉回了一丝理智,扫了一眼众人,拱手道:“请问哪位是这临风台主人?承蒙款待,不胜感激!”

    不卑不亢,甚是得体。

    众人将目光转向了那灰袍美男……

    贺一娘再次冲他行礼,道:“在下贺一郎,多谢阁下盛情!”

    那主人早就起身迎了上来,双手虚扶贺一娘一把,两人趁机又相互欣赏了一番。

    “世上竟真有男子生的这样动人,夏某总算是见到了……兄台年岁几何?可否婚配?”那主人轻笑感叹。

    ……

    贺一郎噎了一下,眼前这人……似乎有点不对劲,未及作答,书童就适时上来,想引贺一娘就坐。

    那夏庄主摆摆手挥退书童,直接将她安排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坐下,随即端起酒杯,道:“今日天降好雨,得各位文友来相聚,又有幸得俊友……人生快意,不过如此!来,我们一起喝一杯,然后以雨为题,请各位留下墨宝。”

    看着他这般恣意潇洒,贺一娘突然想起了门口那句对子:白面红汤绿碗……

    美酒穿肠,丝竹相伴,廊亭内气氛更显高昂,相互恭维引荐声此起彼伏。

    言赋韵成,篇篇大作应景而生。

    宾主言欢,其乐融融。

    季初阳三人也趁机溜到人群中,寻找着一个合适的人选——且不说李应锦囊中是何意,但她们是来救人的,自然要先找一位能搭上大昌朝廷的人。

    贺一娘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夏庄主的纠缠,见季初阳向自己看过来,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走到一旁角落。

    “你猜这庄主是何许人?”季初阳神秘道。

    贺一娘想了想道:“定是个贵人,就是不知……有多贵?”

    “相当之贵——吴夏国前太子!”季初阳道。

    “前太子?”贺一娘又惊又疑。

    季初阳解释道:“我听父王说起过,吴夏国前太子夏律千,因厌倦朝堂纷争、父子兄弟尔虞我诈,便弃了太子之位远遁江湖,没想到他竟遁到这里来了。”

    “……怪不得容颜气度,不像凡间所有!”贺一娘看了一眼那摇着一把风骚红扇左右寒暄,时不时还冲自己抛抛媚眼的人,感叹道:”可看他做派,倒真不像个一朝太子。”

    “或许真因为这样的做派,才与尔虞我诈的朝堂格格不入呢……”季初阳也看着混迹于人群中的夏律千道。

    她隐约觉得李应叫自己来临风台,应该就是找此人。

    说话间隙,外面吵闹声渐近。

    “何事吵嚷?”夏律千冲帘外问道。

    “……主子,是……从荆堂来的人。”书童在外道。

    季初阳发现,夏律千闻言整个人一下子阴沉了很多,缓缓坐下,摆手道:“让他进来。”

    ——荆堂是吴夏国都……

    在场文人中不乏在朝为官者,极有眼色,见状道:“我等不如出去赏雨如何?“

    众人明白过来,都附和着往外走。

    “外头冷,各位还是在屋里头呆着”。夏律千朗声道:“何事能比咱们一起喝酒作诗重要呢?”

    众人闻言只得收回脚步。

    竹帘再次被揭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步履虚浮走进来,像是马上要倒下……

    一进来目光寻到夏律千便扑通一声跪下,道:“太子,快救救吴夏!”

    夏律千有些动容,上前扶着他问:“出了什么事?”

    “列烈谋逆,国主和太……和二王子被杀,三王子和小人逃出来报信,半……半路上被列烈派来的人堵截,三王子战死……只有小的逃了出来,太子殿下,吴夏只有……只有您了!”那人一口气,生怕夏律千不给自己机会说完。

    字字仿佛惊雷,在场的人无不震撼!

    季初阳更是极度震惊,初来风雅场,就遇亡国事,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夏律千瞳孔紧缩,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

    “夏庄主?”贺一娘犹豫着走上前拍了拍他轻声道。

    许久,夏律千终于开口,双目的悲痛被空洞取代,喃喃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吴夏太子,亡了就亡了,死了就死了,你大老远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随后竟广袖一挥,像没事人一样对众人道:“今日之事让各位见笑了,也扫了大家的雅兴,还请各位移步客房先休息,来日方长,我们慢慢赏乐作诗,如何?”

    话虽这样说,谁还能没有眼色到见人家国破家亡了还赖着不走的?纷纷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找借口叹息着走了。

    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廊亭竟没剩下几个人。

    季初阳三人却是那为数不多的厚着脸皮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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