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接受
一束温暖的阳光洒在齐小林的身上，仿佛黑暗被光芒撕开了一条大口。
他身上的冰开始一点点融化，不一会，他仿佛感受到了冷，身体松了下来，然后重重的倒在地上，右手却不肯移开似的一直放在花花的小脑袋上。
梅莉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墙闭上了双眼，一直等到齐小林倒地，她才睁开眼，然后从手边捡起一块长布，一撒手，随意的盖住了齐小林的身体。
光辉悄悄地从齐小林身上走了一段距离，这似乎惊扰到了他。
齐小林的意识渐渐苏醒，转了转眼珠，睁开一双肿胀的双眼，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但总算有了力气，他坐起身，像百岁老者那样迟缓，他的脸上除了悲伤，再看不见其他表情，镶着两条浓重的泪痕。
他举起软绵绵的手臂，往身上裹了裹长布，转眼又去看花花的尸体，只是这次不再大喊大叫，只是一直盯着，默默地盯着，看不够似的。
“别看了，再看她也不会醒来。”梅莉走上前，拉住白布，一把盖住了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的尸体。
齐小林扭过呆滞的脸，朝着阳光的方向看去，丝毫不惧刺眼的光线，心里空落落的，又抬头去看梅莉，仿佛傻子一样直盯盯的，一句话也没说。
“赶紧收拾收拾你的情绪，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梅莉走到护栏边，往下看了看。
自从那长舌丧尸死了之后，底下的丧尸就好像暴动一样，全都涌了出来，密密麻麻像挤在一起的泥鳅。
“我……”齐小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脸色苍白得像生了一场大病，他咳嗽了两下，吐出浓痰一样的乌血。
没一会，看上去反而好了许多，眼睛渐渐有了精神。
“我没时间听你的忏悔，要走就趁现在。”梅莉转过身，根本不给齐小林说话的机会。
“是我错了，是我太天真，太蠢，才导致这一切的发生，我不该认为那些怪物还保持有人的本性，我不该像个傻子一样，明明无能为力，却总爱义愤填膺，该抓到机会不抓住，到头来还害死了别人，我简直是个蠢货，蠢得不能再蠢。”齐小林低着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可是，”他动了动酸疼的胳膊，拉开花花身上那双女人的手，“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这孩子能安心上路，不要再受折磨了。”
齐小林将花花抱在怀里，怜爱的看着她的白得吓人的小脸。
“你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她感染了病毒，再过不久就会变成丧尸，你要是真的为她着想，就该现在杀了她。”梅莉走向前，两道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
“我知道，我要亲自送她上路。”齐小林抽搐着脸。
梅莉感到惊讶，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之前如此抗拒杀人，就连对付丧尸时也会显得犹豫，此刻竟然从口中说出，要亲自解决一个还未变成丧尸，并且他又如此喜爱的一个小女孩的生命，虽然人早已死了，算不上夺走她的生命，可毕竟要亲手对着一个小女孩下狠手，对心理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这种感觉，梅莉心里清楚，她曾经也受到过巨大的刺激，她知道这是种怎样的感受，所以她并未阻拦他，而是在一旁看着，想要知道齐小林到底有没有发生改变。
齐小林将花花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在给她早已冰冷的尸体温暖，要杀掉花花，他的胸口一上一下起伏很大，做了好久的准备……他终于是下定了心。
“花花，是大哥哥没保护好你，你怎么骂我 ，打我，都是应该的，大哥哥绝对不会违抗你，接下来，大哥哥还会对你做很残忍的事情，但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理解大哥哥，好吗？我知道，花花最乖了，一定会理解我的。”齐小林将花花放在地上，然后拉住白布。
“等会我做的事情很残忍，所以不希望你看到……”他将白布盖过女人的眼睛。
随后从地上捡起一块长条玻璃，很厚，很结实，并且很割手，但他不觉得疼，因为等下要做的事情，更加痛苦，他一手抱着花花，像船那样裹着她。
齐小林死死捏住玻璃，血液顺着玻璃流下，他闭住眼睛，定了一会，随后突然睁开，眼神里全是坚决和果断，他缓缓将尖锐的玻璃抵在花花的太阳穴。
血液从玻璃片中间低落，不知是花花的还是齐小林的，大概是二者混在一起的，玻璃片斜着插入了一大半，他又使劲抓住玻璃，然后向前转动，喷泉一般的脑花大雨般撒向空中，喷得齐小林满脸都是，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手不停的搅动。
直到手里再没有流动的血液，他才停了下来，迅速丢掉手里的玻璃片，张开手掌，堵在那个他亲手破开的血窟窿上。
“差不多了，走吧。”梅莉靠在墙上，微微仰头看着对面发着光的长条灯。
齐小林从自己身上的布扯下一块，包在花花的头上，这样就看不见那个血洞，他像是做完一件事般的放松了一下，将花花的背在身后。
“给花花找个好地方，这里冷，丧尸又多。”齐小林把花花的两条小胳膊套过他的脖子拉着。
“随便你。”梅莉没有管他，指着地上的白布，“她也感染了，要先处理掉。”
“这个也交给我吧。”齐小林看了看白布，仿佛心灰意冷一般低着声。
“你这样子能行吗？”梅莉斜着眼看了他一下。
齐小林没有说话，而是走进店里，一只手拖出一条大方凳，哗啦的玻璃声响了一路，来到女人面前，他没去揭开白布，右手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举起凳子，他把花花放在地上，将她脑袋上的白布往下拉，盖住眼睛。
转过身，双手举起方凳，看着呈现出女人轮廓的白布。
“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我，花花死了，是我的错，我没能遵守承诺，是我太婆婆妈妈，太优柔寡断……对不起，我不仅没能保护好花花，还对她做了很残忍的事，等下也同样要对你做一样的事，我知道，就算我道一万句歉，也抵不过我现在做的事情……真的对不起……”齐小林咬着牙说完，便将凳子全力挥下，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量。
哐当一声响起，方凳被砸粉碎，一股腥红的血液从白布地下细细流出，齐小林没去看，当凳子砸下的那一刻，他直接转过了头，他心里清楚，就算自己再虚弱，可也使出了不小的力，不用去看也知道结果。
齐小林背起花花，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那块血红的白布。
梅莉全都看在了眼里，她表情虽然一点没变，可心里也是暗暗吃惊，齐小林如此的果决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她瞥一眼齐小林麻木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的那张脸，便利落的转过身，走在了前面。
齐小林弯着身子走得很慢，梅莉走的也不快，二人只是走，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电梯口，满地油漆一般的血迹夹杂着一些残肢断臂，梅莉踢出一条路，按下按键，电梯门向两边开启，二人进了电梯。
“运气不错，电梯还能正常运行。”梅莉按下最下面那颗按键，全透明的电梯关闭，开始缓缓下降。
齐小林进入电梯后，侧着身体靠在后面的墙上，两只眼睛迷茫的看着外面，到处都显着残破，凌乱和血腥。
电梯下到第二层，他看着楼道里挤来挤去的丧尸，被电梯发出的声响吸引过来，突然一阵恶心，弯着腰干呕了一阵，才有所好转。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明明是最可怜的人，可却变成十恶不赦的怪物，这根本不是他们的错，都怪该死的病毒，散播病毒的人，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迟早要被天打雷劈……”齐小林头抵着墙，眼里尽是憎恨。
“谁又不可怜呢？难道那些还活着的人不可怜吗？他们这时候或许正身处于一个水深火热的环境，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撕咬，被拉扯，被折磨，他们可不会觉得那些伤害他们的丧尸可怜，他们害怕，恐慌以及憎恨这些怪物。”梅莉抱着双臂靠着墙，一脸平淡，仿佛见过许多波澜壮阔之人谈起一点小风小浪般平静。
“怪物……”齐小林重复喃着这两字，就好像在反复咀嚼，品尝里面的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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