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将计就计
他们目送着傀儡男离开，恰巧鬼精灵们的探查也有结果了。
岁离安静听着鬼精灵的描述，神情愈发凝重，他扭头看了看失去光芒与阴气的血阵，哪怕它没有成功，却依然危险。
孟闲川很少见到岁离露出这样的表情，每次这个表情出现，就意味着要发生大事了，就好像他义无反顾抗雷时那样。
“怎么了吗？”
“血阵一旦埋下，无法销毁，哪怕阵眼破了，它也还能重组，这是个祭祀阵。”
“祭祀阵？祭祀谁？”
岁离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看向远方不知名的一座山，声音飘渺清冷，“已经发生的车祸以及还未发生的事故。”
孟闲川惊讶万分，花了好长时间来消化他说的话。
“以千人死亡，祭祀百年灵魂，而他的目的，仅仅是针对我而已。”
岁离沉默了，所有话全部闷在胸口无法叙述，三场车祸，带去了那么多人的性命，都以为是意外，可谁能知道，这背后是一场早就预谋好的杀戮行动呢。
他亲眼看到了车厢内的惨状，悲痛到无法呼吸，现在告诉他，那些无辜的人儿全是因为他而死，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
孟闲川理解岁离的感受，他看上去没心没肺，总把死亡挂在嘴边，但他比谁都还要敬畏生命，他向往人间，不止是因为那里温暖，还因为那里有形形色色的人。
有人复杂难懂，有人情绪写在脸上，有人乐观向上，有人满怀希望，有人好，就有人坏，有人干着令人厌恶的勾当，有人为了金钱与权利不惜代价。
正是这些充满欲望与独特的个体，构成了多姿多彩的人间，莫说幽冥鬼怪多，你看那行走在路上的人，又何尝不是披着人皮的魔。
岁离喜欢观察人间的每一个人，看他们笑，看他们哭，看他们感动，看他们伤怀。
他知道生命的不容易，于是对每一个无辜死亡的人都感到可惜。
现在，有几百个人因为他离世，他怎么可能不伤心！
“我无法救人，以为不杀人就可以保护他们，可是到头来，他们还是因我而死。”
他眼中悲伤万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孟闲川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不是对岁离无可奈何，而是对生活，对这个世道感到心累。
孟闲川走上前去揽住了他，“师父别这样想，至少我们及时发现了，可以避免下一次灾难的发生。”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从容应对，伤心不是你的作风，我相信你，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死神大人。”
岁离猛然抬起头，鼻子擦着他的下巴过去，激得孟闲川一阵发麻。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就像控制不住人的死亡一样，他又想起初见时的场景了。
那时他念他的名字，只感觉心里痒痒的，哪怕不去深思，他的灵魂也在告诉他，他对面前这个青年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
凭着这点莫名其妙的好感，他一路上同他说了许多话，看他笑眼弯弯想，甚至最后愿意收留他，做他的师父。
他明明是很讨厌麻烦的一个人，可偏偏他为自己找了一个麻烦，甚至乐在其中。
岁离感觉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了，或者说，他变得更有血有肉了，而这一切的改变，全是因为孟闲川。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孟闲川总感觉岁离的眼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挣扎，像疑惑，像犹豫。
他不知道，因他一句话，岁离已经开始正视自己的感觉了，只差临门一脚，或许他就能发现。
眼下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们还有正事要干。
好像每一次他们觉醒时，都是在上班，不能马上闲下来聊一聊，所以总错过最佳时机，导致他们始终不在一个频道上。
岁离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弃血阵，毕竟这里面倾注的心血可想而知，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这里来，所以防御相当松懈。
傀儡被绑走这么久他们也没察觉到。
岁离心里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整理好情绪，踮起脚凑到孟闲川耳边说道：“对方还不知道我们打断了他的祭祀，我刚刚看过了，我的鬼气与他罗盘里发出的邪气很相似，所以我可以试一试，假装开启血阵，引诱他们上钩，最后我们一网打尽。”
孟闲川嘴角一抽，总感觉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怎么办？
他的预感向来很准，这一次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安，所以他很担心岁离再次不顾安危乱来。
偏偏他前脚才说了相信他，现在又不愿让他冒险，太过自相矛盾了。
孟闲川沉思片刻，“可以试试，但是你要答应我，有危险立马撤退”
他神情认真，像严厉的长辈，岁离不由感到好笑，“你是我师父还是我是你师父？
孟闲川故意放低语气，“您总是不管自己的安全，受过好多次伤，我很心疼您，不想看到你受伤。”
岁离对他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毫无抵抗力，瞬间就卸下盔甲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有危险立马撤退，力求保护好自己不受伤。”
随即他喜笑颜开，“嗯，我也会保护你的！”
说好就干，岁离催动自己的鬼气，慢慢往血阵的阵眼里输送。紧接着，鬼气四处散开来，宛如溪水流向各个角落，将血阵全部填充。
血阵再次亮起了暗光，岁离成功取代了原本的邪气。
他留了一个心眼，故意卡着鬼气，这样看上去血阵已经完成了催动，实际上发挥不出任何威力，因为每一阵，他都留了一点点。
当一点点汇聚多了，就是一个无法填补的大洞。
“就这样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但是只要这附近出现如何风吹草动，我都能感觉到。”
他在四周布下了阵，只要那缕气息出现在周围，他能立即收到消息。
“对方三次犯事都有间隔，接二连三的车祸已经引起怀疑了，所以我觉得他们不会那么快露面，应该会再观望几天。”
岁离赞同他所说的，反正阵在这里，早一点来晚一点来他都能把他们抓住。
“好，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去吧，之前答应过你会带你出来吃好吃的，现在有时间，正好。”
喜欢的人邀约，孟闲川哪有不去的道理。
他欣然跟了上去，笑容满面。
两人来到一家火锅店，要了一间包间，毕竟孟闲川是死了的人，现在突然出现，若是遇到熟人只会引起恐慌，而且他维持人体的时间不长，当然要速战速决。
岁离爱吃辣，孟闲川虽然不能吃，但还是想尝试，最后在岁离的建议下点了鸳鸯锅，色香味俱佳。
火锅一沸腾，香味立马飘满包厢的每一个角落，岁离馋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正在烫碗的孟闲川突然想起什么，随意问道：“傀儡男说得那个女人，师父不好奇吗？”
经他一提，岁离才记起有这回事。
“也许是巧合，长得像很常见啊，说不定她是我前世的母亲哈哈哈。”
原本只是开玩笑，说完才感觉还真有这种可能。
孟闲川对于他的突然停顿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岁离解释：“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婴孩出现在母亲的肚子里可以称为上天的福报，你能投胎到哪一家也是相当有讲究的，有你自己的潜意识意愿，也有冥冥之中的安排。”
“所以有些时候，你三生三世的母亲可能都长得很像，刚刚说到这我才想起来，说不定她还真是我上辈子的母亲。”
孟闲川惊奇地瞪大眼，原来还有这样一回事。
岁离感觉有些好笑，“只是猜测啦，你要是好奇你自己上辈子的父母，等银杏叶好了可以去三生石上看。”
孟闲川摇摇头，他纠结道：“我很喜欢现在的父母，感觉再去看上辈子的家人，有些忘恩负义。”
岁离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鬼魂们来到幽冥，除了鬼寿等小事情，最关心的就是前世，所以很多人都很期待三生石会出现的东西。
反而是孟闲川想问题的角度有些新奇。
“师父你看过了吗？”
岁离同样摇摇头，“我倒是想看，但我前世的记忆被锁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圆圆说因为我活着的时候坏事做多了，这是对我的惩罚，但我觉得那没什么可看的，都已经过去了，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师父你不好奇吗？上辈子跟什么人在一起，经历了哪些事，什么时候死亡，因什么死亡……”
岁离夹起一块肥牛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思考。
“或许是我没有上辈子记忆的原因，我总感觉那不是我，更像是在做梦，我站在上帝视角看完了他的一生，可能他长了一张和我很像的脸，可能他拥有和我差不多的习惯，但他是他，我是我，改变不了的。”
孟闲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像是这样，因为没有亲生经历过，所以反而无法接受那个人是自己。”
他们都不知道，在很久之后的将来，会因为当初不曾看过三生石上的记忆而后悔。
他们只有眼下的快乐与感悟，未来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却也让人期待。
两人聊了很多，从天谈到地，再从地谈到天，他们很少有机会这样畅聊，每次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前往上班的路上，讨论的话题永远围绕着勾魂。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聊天，自言自语不受牵制，时而放声大笑，时而点头应和。
岁离觉得，孟闲川成长了，不止是性格外貌，更是他身上独特的魅力。
若不是他英年早逝，恐怕来搭讪的女生络绎不绝。
啊对，哪怕他看起来很冷漠，也能靠着相貌吸引到别人。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孟闲川被一堆女生围在中心的画面，女孩子们青春靓丽，笑容甜美，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也不惹人厌烦。
岁离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他摇了摇头将那画面甩出脑袋。
眼前的孟闲川依旧是他的徒弟，没有那么多女生围着他，他却一直围着自己，细心又温柔地照顾他。
意识到这一点，岁离的心情又变好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时间能暂停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