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个提线木偶
由于受不了大爷暧昧又探究的目光，岁离刚把他交到阴兵手上就跑路了。
循着玉珠的气息来到下一位生魂的地址，这次是在医院的太平间。
幽深的走廊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唯有鬼魂相伴。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也有可能是这个地方特有的恐怖气息，岁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玉珠的感应越来越强，岁离知道，目的地就在前方。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正在认真确认玉珠在哪一间的岁离突然有东西抓住了自己的手，依他这个爱脑补的性子，瞬间就联想到梦中滑溜溜冰冷冷的蛇尾。
虽然触感不同，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甩开了。
“师父……”
是孟闲川的声音。
只见他从墙壁里探出半个身子，脸上还有些委屈。
岁离刚刚可是差点就破口大骂了，没想到他还先委屈上了。
他想打他的脑袋泄气，最后落到头上却变成了一顿乱搓，看到他的头发被自己揉成了鸡窝，岁离满意了。
“生魂离体了吗？”
孟闲川一面用手梳头发一面回答，“离体有一会了，是个小女孩，不过她好像不会说话。”
岁离走进了太平间，就在那面满是格子的墙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裙，头发披散的小女孩。
她眼睛又大又黑，像两颗龙眼核，几乎占据了全部眼白，脸虽然肉嘟嘟的，但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异常诡异。
岁离拿过显示器确认名字长相之后，试探着唤了一声：“芝涵？”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像个洋娃娃，眼神也没有神采，好像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不复存在。
孟闲川说：“我刚刚用了很多方法试图引起她的注意，结果都是无用功。”
岁离没有办法，再三确认身份无误后，才将佛珠送进了她的眉心。
接下来小女孩就要强行跟着他们了。
岁离定睛一看，发现下一个离体的生魂还在这间太平间，且同样是个小孩子。
两人一同看过去，一个小男孩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了他们面前。
岁离看着他的脸，只感觉似曾相识，不对，不是似曾相识，而是跟小女孩一模一样，他们是一对龙凤胎。
奇怪的是，他双眼无神，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木头人，也不会说话。
这是什么家族病吗？
孟闲川跟小男孩说了好几句话，结果他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完全跟小女孩一样。
他们是外人也就算了，可他跟小女孩是一家人，为什么两个人见到对方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成功勾了小男孩的魂后，岁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没有反应。
他又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依然没有反应。
他们两个就像没有生气的假人，对外界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感知，岁离开始怀疑他们是怎么去世的了。
可眼下没有时间供他们多思考，下一个生魂快要离体了，地址就在……
——另一所医院的太平间！
“虽然也碰到过都在同一个地方的亡魂，但这次感觉好诡异。”
孟闲川也皱起眉，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从他们出医院后，那两个小孩就一直盯着他们。
虽然瞳孔没有聚焦，但还是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他再次回头看他们，两个小孩还是那副样子，死气沉沉没有生气。
孟闲川瞟了眼还在看显示器的岁离，不动声色地朝他靠近，然后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食指。
岁离扭头看着他，很明显是在问：你又想干嘛？
他顺势牵住了他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声嘟囔，声音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我有点害怕。”
岁离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当空照，微风也和煦，你自己就是鬼，你还怕个鬼！
芜湖，一语双关了。
对着孟闲川那双无辜善良的眼睛，岁离是真没法直接拒绝，十八九岁的小孩子嘛…也正常。
所幸就随他拉着了。
两人一路牵着手来到了第二所医院，岁离跟着显示器找到了太平间，生魂正在离体。
还是小孩子。
岁离认为有些蹊跷了。
这次是一个男孩，头发被剃得干干净净，眼睛同样无神，跟前两个小孩的状态一模一样。
他再拿起显示器看，果不其然，下一个生魂还是小孩子，且马上离体了。
四个生魂站在一起，模样虽不相同，但无论是表情还是神态都一模一样，活像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不会动也不会笑，岁离走到哪他们跟到哪。
四双如墨一般的眸子静静盯着自己，岁离头一次感觉小孩子的目光这么恐怖。
好在下一个生魂不再是小孩了，岁离准备先把他们带去幽冥。
按照流程，他得先去当地的土地庙核对信息。
土地神仔细翻看了一遍，布满皱纹的手抚弄着自己长到腿上的胡须，声音苍老却慈祥，“全都对上了，怎么一下子死这么多小孩？”
岁离也在疑惑呢，“不知道，他们的表情看着怪得很，伯伯您帮我看看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土地神继续翻着面前老旧的薄子，眯起眼睛摆弄着胡须，“都是溺水身亡。”
四个都是溺水身亡？
孟闲川不由打量起面前的四个小孩，身上无明显外伤，倒真有可能是溺死的。
岁离预感不对，但更多的信息只能去到幽冥才能查看。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土地神帮他们把通往幽冥的门开启了。
面前立着两扇大门，一扇精美繁华，门内光芒万丈，通往极乐世界。
另一扇门通体暗黑，光是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恐惧，更不要说那里面还时不时吹出阴风阵阵。
岁离失笑，“伯伯，您多开了一扇，把通往天堂的门也打开了。”
正准备愉快追剧的土地神才反应过来，而后尴尬一笑。
孟闲川看着那扇散发着神圣光芒的大门，情不自禁伸手去摸，咫尺之间，大门消失不见了。
岁离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非圣洁之人，触碰天堂大门是要受惩罚的，胆子大了？”
孟闲川如梦初醒，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吸引我去碰。”
岁离不置可否，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
直接来到血银杏前，岁离将他们的银杏叶各自塞入手中，不管他说什么，这四个小孩永远没有反应。
岁离有几分挫败，干脆拿过一个小孩的银杏叶，自主读取了起来。
在这之前他还跟孟闲川解释：“叶片除了记录着生魂的生平往事，还有生辰八字，以及应守的鬼寿，等到了酆都审判，在喝下孟婆汤前，还能将它置于三生石上，查看自己的前世今生。”
“死神有一道权限是可以读取已勾魂成功的鬼的叶子，等你能熟练运用鬼气了，我就教你读取银杏的咒语。”
孟闲川期待地点了点头，这两天跟着岁离勾魂，流程他已经非常清楚了，也更加崇拜岁离这个师父了。
岁离像上次那样，在银杏叶上画了个图案，轻轻闭上了眼睛。
孟闲川一眨不眨看着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但就是满足。
片刻，岁离眉头紧蹙，孟闲川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岁离拿过另一个小孩的银杏重新尝试，结果不到两分钟又睁开了双眼。
像是不信邪似的，他又把另外两个小孩子的银杏叶全部查看了一遍，最后终于开口了。
“他们的记忆，我读取不了。”
孟闲川满脸疑惑，“为什么？难道又是银杏叶本身的问题？”
“不一样，”岁离摇了摇头，“你那个是能读取，但没有记忆，他们这个是有记忆，但不让我读取。”
解释得虽然通俗易懂，但要解决起来又是一项大问题。
眼看另一个生魂要离体了，岁离只能先把他们交给阴兵，只有等下班了才能来处理这几个小孩。
岁离深深叹了口气，“人间固然好，事也真的多，圆圆居心叵测，故意让我操劳。”
孟闲川看他说话跟打快板似的，不由失笑，“人间的好大于坏。”
“有好有坏，人间规矩太多，不如饿鬼道。”
“饿鬼道？”这是他的过去，孟闲川更加想听他讲他的故事，能让他多了解一分。
“对啊，”岁离将双手枕在脑后，一边慢慢悠悠开口，“饿鬼随便打，打死也不怕。”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微笑，硬生生给人几分危险的感觉。
岁离朝他挑了挑眉，“怎么？想去看看炼狱？”
孟闲川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岁离也没管他，率先走过了通往人间的门。
“这人间，说不定还是另一个地狱。”
飘渺中，孟闲川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又不像是他说的，伴随着噬骨蝶的花香，渐渐消散在风里。
不知是岁离的哪句话说中了，人间此时已经下起了雨。
细雨如针，路人避之不及，纷纷跑到最近的屋檐底下躲雨，嘴里还在埋怨这变化无常的天气。
柏油马路被雨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两个人踏着这气味，走进幕布一般的雨中。
这次的生魂，家在有名的富人区。
豪华大气的别墅映入眼帘，矮墙爬满了橘黄色的凌霄花，被雨砸得有些憔悴，反而是院子里的红玫瑰，明艳娇嫩，哪怕雨点打湿了全身，也依旧鲜艳夺目。
走过石板路，他们走进了这栋优雅的房子。
房内香水萦绕，暖黄色灯光与古典家具相得益彰，水晶旋转楼梯更是闪耀亮眼。
岁离步伐都放轻了许多，四处张望，想早点勾完魂去下一个地方。
他跟孟闲川一起来到主客厅，没有看见生魂。
正准备离开时，一条红色的丝巾落在了岁离的头上。
两人同时抬头，皆为一惊。
施华洛水晶颗颗璀璨夺目，如同洒满人间的星星，折射而出的光芒就像星星在眨眼。
这么美的吊灯上，有另一个更美的人。
女人身着红色长裙，艳丽得与屋外的玫瑰不相上下，露出来的肌肤白如牛奶，跟红裙形成强烈的反差。
海藻般的长发垂落至腰间，偶尔吹来一阵风，拂过她娇嫩的脸颊，掠过她寐着的双眼，而后又划过水晶回到起点。
在女人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白丝绸。
正是那条丝绸，夺去了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