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神想要涨工资
地上的老人已经晕了过去，经过他时，岁离收回了来福，跟个遛弯的大爷似的，悠哉悠哉走远了。
从主城一路走来，看到岁离的鬼居民们，无一不露出嘲讽的目光。
有女人心疼那漂亮女子被他害死，骂他是个烂人，不配做死神。
有男人舍不得女子落得那样一个结果，纷纷将罪怪在他身上，最后啐一口口水，骂他下地狱都是活该。
一句句歹毒的话从他们嘴里冒出，宛如细小的冰刃，扎得人心生寒意。
岁离视若无睹，在一众谩骂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走进了幽冥殿。
老鬼跟在他身后，既心疼又无奈，好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没有人夸奖，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给予的善心就如同滋养贪婪的养料一般，渐渐生出一颗贪得无厌的心。
等二人走入内城，那些目光才全部消失，是不允许平民百姓踏入的。
走进拐角，老鬼才敢与他搭话，“怎么不出去解释一番？”
岁离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远处高高挂起的黑旗，“没有用的，他们一旦接受了这个说法，就完全相信了。”
老鬼与他的想法不同，对于他现在这态度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分明是那女子……”
“老鬼，”岁离打断他，“我当了一百年的死神。”
两人站定，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吹起岁离的头发，好像将他眼底的光也吹去了。
他缓缓开口，似哀叹，似自责：“我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不伤害她也能把她抓住的，但那个时候，我心里的第一想法是把她打死……”
“阿离……”
“那女子纵使做了那么多坏事，也不该由我来惩罚，往小了说那是失手灭魂，往大了说那是藐视规则，是逾矩。”
幽冥的太阳明明没有温度，此时却让老鬼感觉寒冷。
“被打入地狱的确是我活该，他们说得也没错。”
老鬼半晌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岁离打死了害人的女子，保护了小孩，却因为那严苛的制度受到了惩罚。
他真的错了吗？
老鬼本就是副空空的骷髅架子，想不明白也不知怎么安慰他，最后只能跟着他走进那威严端庄的大殿。
幽冥殿内不怎么大，墙上全是精美繁琐的壁画，只是颜色太单调了些，除了灰色就是黑色，岁离感觉自己就像在看一场黑白电影。
殿堂之上，放着一个张着大嘴满脸獠牙的黑色石座，那便是城主的位置了。
“岁离大人。”
岁离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裙，脚踩绣花鞋的女子盈盈走来。
她墨色的秀发挽起，上面插着根青玉簪，小巧的耳垂上也戴着两颗翠绿的珠子，每走一步珠子便跟着轻轻晃动。
“青涟姐姐，好久不见。”
青涟浅笑，“好久不见，大人是来找城主的？”
岁离点头，“对，圆…城主呢？”
“城主去酆都城开会了，暂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岁离摆摆手表示没事，“没事，找姐姐也是一样的。”
他拿出一张印有符文的卡片，青涟只看一眼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今天是我的休息日，但我外出游玩的时候，顺手帮小塔解决一缕生魂，姐姐你帮我查询一下吧！”
岁离眨着那双大眼，模样十分讨喜，青涟叹了口气，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泄气。
想来她也是知晓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又细细多看了岁离几眼，不明白这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只关心工资。
岁离在她的注视下笑了笑，满怀期待地等着她为自己记工资。
青涟不由松了口气，“知道了，这就帮你查。”
她一边说一边将卡片放到石柱上读取信息，岁离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卡片，仿佛那是什么无价之宝。
读取完成，青涟看着上面的时间地点与相关信息说：“一个小时四十五分，休息日算双倍工资，我给你加到下个月工资里面？”
岁离连忙制止她，然后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姐姐，你帮我记成两个小时的工资吧，你看这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两个小时嘛。”
青涟意味深长看着他。
岁离又努力眨了眨眼睛，争取挤出两滴泪水，模样搞笑又可爱。
青涟忍不住乐了，“仗着颜值高卖萌是吧！”
“好姐姐，求求你了，就差十五分钟，你给我算两个小时的吧！”
“什么东西两个小时？”
一道清冽如林间清风的声音响起，几人同时往门口一看。
来人一袭月牙白的长衫，腰间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眉眼如画，自带三分笑意，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看这模样，还以为是谁家翩翩公子来了呢！
青涟率先反应过来行了个礼，“城主。”
老鬼也跟着行礼，玺渊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你看某人，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玺渊伸手对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又是薅又是揉，岁离避之不及，只能满脸怨念盯着他，心里不知吐槽了他多少遍。
“别这么看着我，好歹我也为你准备了礼物，讨要一点福利不过分吧？”
一听到礼物，岁离就来劲了，立马忽略了那只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小脸写满了期待，“在哪呢在哪呢？”
玺渊响指一扣，手上立即出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岁离双眼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我就知道圆圆对我最好啦！”
玺渊叹了口气，“都说了不要叫圆圆。”
岁离假装没有听到，高高兴兴拆了礼盒，怀揣着激动的心放到耳边晃了晃。
听不出来是什么，但是有些重。
岁离迟疑片刻，在玺渊鼓励的眼神下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放着一本红色的——字典？
玺渊提醒他，“这是背面。”
岁离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这本比现代汉语词典还要厚的书，正面写着——死神的自我修养。
岁离：“？？？”
“绝交！”
玺渊刚拿到这本书时就在想象岁离会是什么表情，果然，亲眼看见比想象有趣多了。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岁离一脸生无可恋，“我tm谢谢你。”
玺渊拿过书，翻到第一页，上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死神不能骂脏话。
岁离给了他一个白眼。
青涟跟老鬼憋笑憋得肚子疼，生怕这时候笑出声来把某位大人气到。
玺渊不忍心，想去拍拍他的肩，结果某位大人直接冷哼一声躲开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提一个口头愿望吧，我绝对可以帮你实现。”
岁离闻言又转了回来，作势要说话时，然而玺渊抢先一步开口，“不准许工作量变少，不准许涨工资，不准许无加班。”
岁离刚刚窜起的小火苗再次被他掐灭。
靠，被拿捏住了。
他撇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城主大人，硬气中又抵着几分祈求与撒娇，“涨工资吧…”
玺渊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涨五块。”
玺渊：“一天五块？”
岁离：“……一小时涨五块。”
“你一天工作九小时，一小时工资三十五，其中八个小时是正常班，一个小时是加班，加班时间是双倍工资，你一个月有四天休息日，我算过了，哪怕你只上二十六天班，工资加上每月奖金，都能有一万。”
岁离满脸冷漠，看着他说出一串串冰冷却真实的数字。
玺渊叹了口气，“其他死神每个月保底工资才五千多，你的已经是最高了。”
岁离呵呵一笑，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你tm是不是忘记了，老子之前受天罚，有八十多年都在给你白白打工。”
说起往年辛酸史，岁离可就来劲了，他摸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早些年幽冥城就三个死神，全靠我含辛茹苦支撑着，愣是工资也没要一分，现在幽冥城做大做强了，你就开始剥削我这个老人了……”
玺渊听不下去了，赶忙打断他，有声无力回了一句：“涨……”
五句话，让男人为我涨了五块钱工资。
没错，我就是那个善于撒娇卖萌，让男人为我花钱精通鬼性的死神大人。
岁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想涨工资罢了。
玺渊才刚答应，就看见刚刚还泪眼婆娑的某位死神大人喜滋滋掏出一个手机。
“我录音了，谁言而无信谁下辈子投胎去畜生道。”
玺渊：“……”
该死，又双叒叕上当了！
青涟站在一旁默默扶额，我的城主大人哟，多少年了都是这招，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哦！
也怪岁离生得好，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你，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了。
玺渊拿他没办法，怪不得世界上会有一物降一物这句话。
不过他又想起这些天岁离的遭遇，心疼之余又无可奈何。
他相信他是有办法可以将那女子控制住的，可偏偏，他选了最铤而走险的方法。
在心里叹了口气，玺渊说道：“青涟，通知所有死神十分钟后来死神殿开会。”
“是。”
没多久，其他死神便赶来了，见到往常踩着点才会出现的岁离，着实惊讶了一把。
不少死神还在打趣他，岁离一笑处之。
幽冥一共十二位死神，到齐后玺渊直奔主题——月度总结。
他们每个月都会做一次工作总结，总结这个月勾了多少魂，留在城中的魂有多少，去酆都投胎的魂又有多少。
几位高阶死神勾取的魂不是达标就是超标，但中阶死神就不一样了，他们才刚从低阶晋升，还没有适应中阶的强度，所以未达标。
玺渊是位宅心仁厚的主，怕他们自责还主动安慰了他们。
最后便是岁离了。他与其他死神不同，大家管辖的区域都在人间，但岁离的区域——是饿鬼道。
饿鬼道与人间不同，鬼母一次会生下成百上千的鬼胎，这些鬼胎从降生起就是饿鬼。
有些饿鬼的鬼寿能有几万年，而有些饿鬼可能刚降生就被其他鬼吃掉了。
人死了直接该惩罚的惩罚，该投胎的投胎，但饿鬼不一样。
饿鬼只有鬼寿结束了才能去投胎，没有结束鬼寿的饿鬼就算是死了，也要被强行复活继续待在饿鬼道，如此以往，不停重复。
岁离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将已经死掉了却仍有鬼寿的饿鬼的鬼魂勾回来；二是将鬼寿结束的饿鬼带去投胎。
听起来简单，但被勾回来对饿鬼们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许多饿鬼就盼着自己死了解脱，结果有岁离这个死神，告诉他们还不能死，回来继续受苦。
所以饿鬼们恨他恨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