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这是一座将军墓。”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太子伴读,将军之子,十四岁就随父出征,拓疆扩土。十六岁时,意气风发的年少将军一战成名,你们之前看到的战场,就是他的成名战,史称平狄之争。”
“小将军十七岁时老皇帝去了,太子登基。一年后周围的小国都被打服了,小将军回京复命,四年不见二人并没有生疏,反而感情愈加好。某天酒后情难自己,两人捅破了窗户纸。”
“可小将军是个倔的,他知道皇帝到底要娶女人传宗接代的,于是约好等那时候两人就和平分了。皇帝嘴上应着,心里却完全没想放手。”萧九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恨,“娶后的那天他把小将军打进了监牢,罪名是谋反,株连九族!一夕之间,将军府满门全灭。”
白铮一愣。
“那座监牢就在这里,你想知道怎么去吗?”萧九问他。
“这明明是墓地。”白铮迟疑的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闷闷的,想反驳对方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明明是监牢。”萧九肯定的说,“可不到半年小将军就被放出去了,皇帝为他举办宴会,皇后就坐在皇帝身边,佳偶天成,看上去天生一对。他站的那么高,宣布被灭满门的将军府沉冤得雪的声音却清晰的很。”
“小将军发了疯,当场的大臣伤的伤死的死,鲜血染红了花园,皇帝就在阁楼上俯视着他,俯视着这荒唐的一切。”
说到这,萧九攥紧了手里的玉瓶,紧紧地闭着眼,似乎沉浸在了那种想象中,直到白铮出生打破这安静。
“他怎么会现在才发疯?”
“怎么会?”萧九笑了笑,把玉瓶往空中抛了抛接住,声音轻快的说,“当然是因为他突然知道了自己满门被灭了呀。”
白铮一时语塞,萧九身上的愤恨不像作假,可是消失的又是那么快,让人琢磨不透。
“之后呢?”白铮问。
“有什么之后?之后小将军就死了。”
“皇帝杀的?”
“算是吧。”萧九哼着笑了一下,突然转移话题说,“这里的彩绘颜料中有尸油和离魂散,普通人闻了只会轻微的不适,墓里的东西很少有毒,那女人八成全程都在装昏。”
白铮思考了一下,转身回去一脚踢在晓琳身上,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晓琳悠悠转醒,一脸惊讶的跟了过来。
“走吧。”白铮走在最前面,因为走过一遍,所以这一路格外顺利。不到五分钟三人就站在了一扇玉石门前。
玉石的成色很好,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类似是个圆形的池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水银,池中央有一座黄金桥,桥上有几个趴着的物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几个死在里面的人。
“走吧。”白铮手覆在门旁边的一个按钮上,看了一眼萧九。
这个按钮倒是十分醒目,想必是觉得大概没有哪个傻子会看到里面的东西还敢开的。
在他马上摁下去时,萧九突然出声说:“不走这。”
听到这句话,白铮暗暗地松了口气。
“你这么希望我死啊?”萧九笑嘻嘻的凑到白铮耳边,看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突然把手覆上去,带动着白铮的手一起转动了按钮。
不同于按下去后玉石门会打开,转动后三人头上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白铮抬头看,头顶一米处竟然打开了一扇门。
“?”饶是他心性再坚韧,这时候也忍不住想骂一句脏话。
“女士优先。”萧九冲晓琳抬了抬下巴。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晓琳干巴巴的笑着,“这么高我也上不去啊。”
“女士优先。”萧九又重复了一遍。
晓琳看看他又看看萧九,终于还是一咬牙,竟然压了压腿,原地一个窜跳,直接蹦了上去。
白铮:“”
“没情况,上来吧。”晓琳扔下绳子来。
萧九爬上去后,随手一脚把门踢关上了。白铮皱着眉看了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你好重情重义。”萧九眯着眼笑,“怕他们找不到这?”
“我会去接他们。”
萧九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看上去是一间会客厅,中间摆放着一张榻榻米,桌子上摆着茶壶,座位上坐着两个玉佣。萧九溜溜达达的,走到玉佣身边左摸摸右碰碰。
“哎,你两谁会围棋?”萧九指着桌上的棋谱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赢了这盘局就能离开。”
白铮无语的看着他,凑上前去移动了一颗棋子,两个玉佣还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出现陪他下棋的情况。
“啊,可能我猜错了。”萧九挠挠头,随手按在一个玉佣头上,可他忘了自己这只胳膊是断的用不上力,身体一歪就要和玉佣一起倒下去。
白铮一惊,迅速的伸手把他捞在了怀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而另一边晓琳从屏风后冒出头来:“这屏风后面有通道,不知道是不是”
她看着两人的姿势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走呗。”萧九先回过神,有点不自在。
白铮的眼里好像有愧疚,有纠结,有无措,还有那么点心疼。看的他有点不自在。
进来后萧九就表明这条路没危险,晓琳显然对他十分信任,率先走到前面去探索,看上去比白铮还在意那目的地。
走了一会儿,白铮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之前你给我吃的什么?我的眼前一直出现一些影像。”
“破障丸。”萧九踢了踢脚下一颗小石子,“你看到了什么?”
“”白铮沉默了两秒钟,像是有点难以启齿。
“看到你和我谈恋爱?”萧九笑了一下。
吃了那颗药丸后,白铮的视力就直线上升,即使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他依旧能看清萧九的侧脸,白皙温润,眼角又带着冷淡。
看上去格外令人心动。
“也不全是。”他说,“看上去是不同年代的人生片段,只不过脸都是我。”
“是吗,”萧九不笑了,抿着嘴唇轻声问,“如果我说它有连接往生的能力,你信么?”
他像是不想听白铮回答,突然加快了脚步,将白铮甩开了去。
“我以为你是很快陪我,结果你是寿终正寝。我以为下辈子你很快就来寻我,你却是往生一千年。”萧九苦涩的说,“你总说我狠心,一直以来最狠心的却是你。”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道用所有名贵药物都无法抹去的伤痕,是他自刎于宴会的见证,永远提醒着他无法忘却,无法原谅。
他当时恨不得杀了皇帝,可长久以来的教育让他无法做出弑君的行为,于是只好杀了自己。
那一剑几乎割断了他的脖子,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皮肉连接着。
可是最终他却在冰冷的玉棺里醒了过来,没人能懂他无力的趴在墓室门上,听外面的皇帝声音温柔,一字一顿对自己说“恨意能让你重生,朕愿意摆脱皇帝的身份,你等朕,不,你在里面等我几年,我马上来陪你。”的感受。
他想了好久,想皇帝一进来就掐死对方,然后自杀。
可是皇帝一直不来,总也不来。他等烦了。
挥剑自刎,头破血流,挖心掏肺,万虫噬身。
没用,一切的一切都没用。
他只能坐在玉棺上,哭哭笑笑,痴痴呆呆。
就这样一等就是一千年。
等到再次看到那张脸时,他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曾经想过的种种报复全都无力再实现,他很累,只想解脱。
“你们好,”他举起手说,“我和伙伴们走散了,我没有恶意。”
“你是白铮吗?来找东西的?”
他没有得到答案,却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是白铮,你来找给我陪葬的传国玉玺。而我,要在你身上找到满含愧疚和爱意的血液,来让我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