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再遇
陈忆汝回来看见沙发上的那人,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邵佳音也打量着外婆家里那个陌生的男子。
她走过去,一时间都忘记了手里还牵着女儿的手,邵佳音脚被袢一块儿身子往前倒,陈忆恒立马弯腰接住人。
他关切的问:“没事儿吧?”
邵佳音摇摇头,她依偎在陈忆汝身侧看着眼儿前清瘦的男人。
陈忆汝:“回来了?”
陈忆恒:“嗯。”
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不过此刻好像就只能说出问候的两句了。
孙清雅见到陈忆恒,一下就愣住了,她很快恢复了表情。在那声儿“大嫂”中,她讪讪的回应,也幸好刚才回来没硬叫陶妮过来吃饭,不然这场面还真是尴尬。
陈逐溪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认出了小叔。她高兴的冲过去搂住人,“小叔你怎么才回来啊?”
她说:“小叔你老了很多。”
陈忆恒只是一笑而过,他低头看着胸前的陈逐溪,都长这么高了。
邵佳音糯糯的在陈忆汝的引导下叫小舅舅,陈忆恒离开平北的时候她还小,对他是直接没有印象的,再加上当年的事情是人人避之不及,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小舅舅。
邵渝过来陈家接妻女,见到陈忆恒也是一惊,他这变化很大,人沧桑了不少。
回到家,邵佳音摸着爸爸的脸,显然还是没从“小舅舅”的事情中回神,她说:“为什么小舅舅看着比爸爸还老?”
陈忆汝:“因为你舅舅撞南墙回来的。”
邵佳音:“撞南墙是什么?”
陈忆汝重重的把水杯放桌上,“就是一个字儿:倔!”
陶妮是年尾才知道陈忆恒回平北了。
她那天去接陶晔放学,回家顺道拐进商场给儿子买零食,这是老早母子之间就说好的约定,只要期末陶晔考试进步,超市的零食随他买。
“妈妈,是奶奶。”
陶妮隔着前边的货架子搜寻,不远处还真是赵茵茵,只不过她身旁还有一个人,待那人正脸转回来,陶妮心里头一紧,是他呀。
在陈忆恒视线往前方看时,那里早没了人。
赵茵茵循着儿子的目光,“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对了妈妈,还有面条没买的。”
“哦,对对对,差点儿给忘了。”
陶晔抱着两堆的零食坐在后排,他自顾自的说着:“回家了要分阳阳一袋,妈妈?”
“嗯?”
“我们为什么不去跟奶奶打声儿招呼啊?”
“你没听见电话里阿姨说阳阳没见到我们都快哭了吗?下次碰见了再去吧。”
陈忆汝收到了视频邀请,是陶妮。
她料到了陶妮所为何事,只是要怎么跟陶妮说清楚这故事中的故事呢?
视频一接通,陶妮没好气的问:“心虚啊,干嘛不接我视频?”
陈忆汝:“嗯,确实有点儿虚。”
陶妮杵着下巴,视线紧盯着视频那头的陈忆汝,“他回来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居然都不告诉我。”
“也就上个月吧,告诉你容易破坏你现有的好心情。”
“那你们没告诉他小晔的事情吧?”
“没有,我们嘴巴特严实。”
春节过后,陈忆恒背着双肩包,手里握着简历安静的在休息室等候。在一群年轻的面孔中,他显得格格不入。
陶妮看着道路旁的人,真是冤家路窄。
这会儿早高峰,也不能掉头,车子慢慢滑行过去势必要跟他对上。她跟紧了前车,在心里默默的祈祷,陈忆恒可别认出她的车牌号啊。
越是靠近,她这才觉得刚才的行径好笑,她干嘛要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
陶妮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跟紧车流。这平北市就这么大点儿,朋友圈儿也就这样儿,见就见呗,还能怎么样儿?
只不过陶妮车子来到陈忆恒前边时,他手机响了,便低头去查看来电。
前方分流,路上的拥堵现象缓解了些许。陶妮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想跟他直面。
周末阳阳吵着要去游乐园玩儿,陶妮被孩子闹的心烦,怎么去啊,她明天得加班。
“行了,别吵了!妈妈答应你,等下周带你去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明天去!”
“我没时间,要不妈妈叫外婆带你去吧?”
“不要,妈妈你陪我去。”
陶妮本想拒绝,只是接下来阳阳的话说的特别可怜,他说:“爸爸有了新的阿姨,还有了小弟弟,已经很久没陪我了。”
“妈妈明天陪你。”她把儿子搂在怀里,工作先推了,回来加班也是一样儿的。
周末的游乐园人流量很多,孙清和跟庄媛带着孩子玩儿了一天,他去给母子俩买冰激凌,迎面撞上了陶妮。
“抱歉抱歉。”
“没事儿,我也是走的急,你没撞着哪儿吧?”
孙清和摇头,陶妮微笑着和他示意就离开了,他转身看她的背影。可真巧了,陈忆恒带着邵佳音姐弟也在这里,也不知道陶妮会不会和他们遇着?
阳阳一手牵着外婆,另一手握着冰激凌吃的开心。陶晔脖子上挂着水杯,是给妈妈准备的,陶妮在生理期,偏偏小儿子这个坏家伙还老是拿冰激凌来诱惑她。
“妈妈,你真的不吃吗?”
“不吃。”
“那妈妈你不渴吗?”
陶妮示意陶晔把水杯递给她,“喏,瞧见没,妈妈自己从家里带水了。”
半包的餐厅里,邵佳音跟陈忆恒坐一块儿看菜单,她说:“这个这个!是披萨,舅舅我还要杨枝甘露。”
陈忆汝抬头就看见了陶妮一行人进来,目测了下空桌,她默默地在心底唉声叹气了。陈忆恒和邵佳音背对着门口,所以并未见到她们。
陶妮走到一半就迎上了陈忆汝的目光,她停下脚步看去,即使是背对着她,陶妮还是一眼儿就认出了陈忆恒的背影。
她四处打量,婉拒了餐厅侍者的引路。只是眼儿下只有前方一张空桌椅,这可如何是好。
算了,该来的躲不掉,她不理会他就行。只是母亲也在,要是跟陈忆汝说几句话势必会跟陈忆恒碰面,陶母是很讨厌陈忆恒的。
陶母走近时最先发现了陈忆汝,她高兴的朝几人走过去,“小汝也带孩子来玩儿呢。”
“舅妈,你们也来了。”
陈忆汝的回应陶母并未听进去,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不想见的人,起初还笑容满面的,当下已经能用乌云密布来形容陶妮母亲的脸色了。
陶母的脸色极差。
陈忆恒起身朝长辈颔首,“阿姨好。”
陶母没理会他,而是紧张的看着一旁的陶晔说:“我们走,换个地方吧。”
陶妮全程没说话,她牵着阳阳转身跟着妈妈出去。
晚些时候,陈忆汝看见阳台外站着的陈忆恒,她也抬脚走向他,“进屋去,这久乍暖还寒的,长时间吹风你也不怕感冒啊?”
“姐,我当年就那样儿一走了之,叫你为难了。”
“对不起。”
陈忆汝随他一起趴在阳台护栏上,她说:“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陶妮爸妈分得清,他们没把怨恨撒我身上,不过爸妈就没这么幸运了。”
“陶妮爸爸对咱爸是吹胡子瞪眼了,反正就是面子上过得去那种,私底下碰见了就绕道走。”
“这么些年你们就没考虑要个孩子?”
“你知道的,我们生活就那样儿,我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没什么时间再去养育一个新生命。”
他着重避轻,那么些年怎么不会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只是一个钢印下出了两本证明,有过一个简单的婚礼,他们就过了近十年的生活。
一颗颗芝麻大小的琐碎,聚集起来也能压得垮人。一次次吵闹过后,他提议:
“我们要一个小孩吧,就一个。”
“你开什么玩笑?就现在的生活情况哪里能要小孩子。”
午夜梦回,陈忆恒来到了阳台,微凉的夜风吹的他头疼,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裤兜,只是那里没有烟。
四月来,陶妮头发快薅掉了,这个月她快忙晕了。
好几次下班跟同事小聚,总能在路上碰见陈忆恒,她能躲则躲。真没退路了就硬着头皮过去,她想好了,到时候装高冷一些,不理他。
“好久不见了,陶妮。”
“好久不见。”
陶妮不爽的睨着他的背影,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干嘛要开这个尊口,装陌生人不行么。
五月份,陶妮工作上轻减了很多,她有了一个小假期在家里陪两孩子。能不出门她是尽量不踏出去一步的,上个月简直了,每逢出门十次中有九次会跟陈忆恒遇着。
她就想不明白了,非要她买身夜行衣穿着吗?
六月初,赵茵茵给陶晔送来的礼物中比往年多了一份,陶妮当即就明白了缘由。
她问赵茵茵:“他都知道了?”
“怪我,是我这嘴不严实。”
“随他,多一个人爱孩子也没什么的,但我不希望他来打扰陶晔现在的生活。”
“婶婶跟你保证,他不会的。”
寒暑假里陶妮带着两孩子去姨婆家小住了几日,他们一起坐了竹筏,顺着溪流而下。换上了长袖长裤,戴着遮阳帽就跟着姨婆一家上山去果园里摘柑橘。
日子过得充实,也开心,远离了平北市的喧嚣。
十月国庆,陶妮笑吟吟的开门回家,她看见客厅里坐着的陶父陶母,高兴的唤人,“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晚饭吃了吗?”
陶父来之前心里积攒了太多问题,在见到女儿这一刻他也认了。
“你和陶晔爸爸怎么回事儿,是打算复合还是怎么说?”
“没复合,算是搭伙过日子吧,毕竟他是陶晔的爸爸。”
陶母气的站起来,她没丈夫那般忍耐,“你还年轻,我们也希望你将来能遇到一个待你好的人,你跟两孩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只是找谁不好,干嘛就非得找陈家那小子呢?”
陶妮坐在爸妈对面,她开诚布公的跟他们谈了好多。
“我跟他算是都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确切来说我算是两次了。爸妈,我今年三十六岁了,不再是二十多岁的那个小姑娘,更加不会再抱有什么天真的念头,我所作出的决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一切都以自己和两个孩子为主,她不会再去为了不相干的人多一分关心。
陶母还想再说什么,陶父制止了妻子,他看着女儿,提醒:“这事情随你们,不过你们没名没份的在一起终究不太好,陶妮,结婚证一定意义上也算是一个保障。”
“爸爸,我明白的。”
陈忆汝看着好友,语气不大好,她的想法跟陶母的一致。
“这回该是我问你了吧?居然瞒着我。”
“今天这顿晚饭过后,你们不都知道了。”
陈忆汝抬眸看向天际,晚霞已经渐渐隐退了。“太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愿幸福。”
陶妮笑起来,缓缓的说道:“幸福不敢奢求,我只愿天天像这般快乐就好。”
三十六岁的尾端,陈忆恒和陶妮在平北市民政局登记结婚了。没有婚礼,就两家的近亲一起吃了顿饭。
陶母对此甚是生气,她就差指着女儿的鼻子骂了。
“我活这么久,真是没见过这么寒酸的婚礼。”
“口误了,再寒酸的婚礼,人家至少都有那个排场在,就你们真是惊呆我这眼睛了。”
“你替他们陈家省这笔钱干嘛?”
陶妮接收母亲的唠叨,她解释:“我跟他都是二婚,真没这个必要还办什么婚礼了。”
她摸着脸蛋,说:“孩子大了,我这眼角都有了细纹。陈忆恒就更不用说了,看上去比我老很多,我们一点儿都不搭。”
陶母在女儿面前坐下,“你也知道啊,我还想着你不知道呢,那干嘛还要跟他结婚?”
陶妮:“我不知道,或许人有时候真的会犯贱,就这样儿。”
婚后第一年,两孩子对陈忆恒的态度软了许多,不再像最初那般强硬的不喜欢了。
陶妮在登记前一天晚上跟他说:“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就只希望对我两孩子好就行了。”
而他也做到了,待小晔和阳阳不偏不倚,跟亲生无异。
陶妮看着他对孩子的好,突然的就不高兴起来,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细心的辅导阳阳家庭作业。
她有过一瞬间的坏意涌上心头,特别的想骂他,想把这么些年的委屈都尽数还给他。
她想骂他:陈忆恒,你这辈子就是替别人养孩子的命!
但也只是想想,一瞬而逝,是她小心眼儿了。
陶妮放下手中的果盘,她起身朝他们走去,柔声儿说:“阳阳还不会做啊?爸爸头都快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