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高考在流程上尽量杜绝一切有可能造成作弊的多余行为，连最后的收卷也是由监考老师来完成。一张张卷纸收上去后，学生们才可以鱼贯而出，暂时性离开作为考场的教室。
当葛老师收到周贡这桌的时候，他虽然面上毫无表情完美保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但他的道德操守却使他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透出精光，这目光里面包含了一位老教师的恨铁不成钢，包含了他无可奈何的敦敦劝导和望浪子回头的期盼。
可惜，周贡正抱着自己刚刚那一下撞到的膝盖疼得那叫一个面目扭曲泪水呲花，完美的错过了监考老师那一个眼神秋波，幸运的避过了会使自己良心疼痛含尬量上升的事件。
走出考场，周贡抬头看了看天。
也不知是群众的心愿使然还是当年定日子的时候真有点说头，反正每年高考的那两天天色都是阴阴的。
大朵大朵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低处，缝隙处却显现出背后湛蓝的天空，远方还有金色的阳光从空隙撒下，活是个仙人入世佛光普渡的景象。
“是个好兆头的模样，可惜在这两天出现也太嘲讽了。”周贡想着，顺便遵循长时间伏案后就要远眺一会儿来保护眼睛的守则，虽然他明明大半时间都闭着眼。
等大部分考生们都走出了门口，周贡才鬼鬼祟祟的探头出去，老班文哥正招呼着身边的一大圈学生们上车休息准备启程回校。
周贡看老班正忙着，急忙趁这个机会凑过去，表示自己这两天都和爸妈一起，不和大部队一起了。
这是很常见的做法，反正也是最后两天了，学校并不会再组织上课，所以不少本身就是走读党的学生这两天会由家里一手包办负责。
文哥负责的再三向周贡询问细节，又给他的爸妈打了电话确认家长就在考点附近后，就爽快的抬手放人。
跑过一溜的长龙，周贡终于在路口找到了自己家的车。
不得不说周爸爸果然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瞅瞅人家找的这个位置，进可前冲接人，退可转向掉头，上头还有行道树的树荫给遮着，万一要出太阳也不会太晒，现在正被堵在里头的家长们谁看了不眼红两下。
周贡打开车门刚坐上去，周爸爸就给递过来个保温瓶，里面是温度刚刚好的温水。
周贡四下一瞅，好奇问道：“我妈呢？我还以为你俩都来呢。”
周爸爸一边打火起步一边回道：“我们刚回家给你做午饭去了，顺便在旁边旅店给你包了个房间，就下个路口那儿，你妈留在房间里理东西呢，我过来接你。”
贫穷的周同学震惊了：“包房间？要不要这么夸张的？”
周爸爸一副你个小年轻知道什么的样子：“那还不是为了让你这两天中午睡个好觉。现在的路也太堵了，要中午赶回家，吃完饭还能有多少时间，怕你休息不好呀。”
这是什么大手笔，周贡只能表示爱了爱了。
……
学校旁的小旅馆在传闻中是一对对早恋鸳鸯的私会之处，不知炮制了多少堕胎青春疼痛文学，但实际上人家正正经经的做学校老师家长的生意，虽不便宜却也干净整洁。
这节骨眼的日子，周爸爸和周妈妈要不是赶巧了正遇上个退房的，还真不一定抢得到房。
天气不热，房间里的空调只调了26°的除湿换气，小桌子上摆着个保温饭盒和一罐鸡汤，鸡汤鲜香浓郁，周贡一进门闻着这味就觉得自己应该复习下“饥肠辘辘”的词义。
周妈妈正站在床边铺从家里带来的床单和小被子，周贡一看那本应鲜红现在硬是被洗成淡玫红色的小被子，就忍不住哽咽。
这至于吗？这玩意儿不是我的襁褓吗？居然还把这个带来了！
要说这小被子，那也是历史悠久，在周家可能也就比老茶壶这些寥寥几件的老前辈们差了点。
这被子还是当年的时兴款，一个四四方方的艳红色小被子，四周环绕一圈黑色拉链，在其中一边上又拱出个半圆，拉链一拉两边便合拢在一起成个襁褓，简直堪称当年的婴儿襁褓被时尚单品。
虽然现在已经失去了作为襁褓的本职功能，但年年夏天就会改头换面以薄被的身份，重新强势出现回周贡的床上，可谓是甭管小人用大人用，能派得上用场的就是好用，别的不说，用了这么多年质量倒是可见上好。
这襁褓陪周贡从春到秋，从牙牙大哭到惨绿少年，从艳红色活生生被洗成浅淡的玫红色，从完完全全包裹自己小主人全身到只能裹个腿盖个肚。
细数风雨，竟也是十几年过去了。
周贡拿起这小被子转身坐到桌前，把被子摊在了自己腿上。
别说，今年本来还没到拿出来的时候，现在抱在怀里这触感还真有点怀念。
“快，把鸡汤喝了，油都给你撇掉了。”正往床上铺着印有一大团牡丹花样粉色结婚床单的周妈妈看见自己的限时版考生皮肤儿子急忙招呼道。
“哎，”周贡也应着，盛起鸡汤吹了吹就是一口，“妈，就这么点时间，你和我爸还往家里赶来赶去的啊，累不累哦？这里也供饭的吧？旁边也有饭馆子呀。”
周妈妈闻言抬手就是拧了把自家儿子白润的脸，年轻人皮肤就是好：“就这两天有什么好累的，过了这两天你吃草我都不管你。快点吃，吃完睡一觉。”说完便招呼着进门的周爸爸去拿热水壶打瓶水，旅店里的电热水壶谁知道都拿来做过什么，她可不敢用。
周贡乖乖低头扒饭不再言语。
等他唏哩呼噜吃完了饭，周妈妈就扯着周爸爸出门溜达去了，免得待着打扰周贡在房里睡觉。
周贡躺上床，怀抱着经过多年洗涤面料已经万分柔软亲肤的小襁褓。
明明是显然这两天才洗过散发着清香味道的棉织品，周贡却硬生生嗅出点熟悉的使人怀念沉溺的温暖气息，很快就浸入了梦境之乡。
也不知道这被子是不是真的带来了沉睡于人类潜意识里的孩提回忆，周贡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什么梦都没做，黑酣而香甜，直到被周妈妈叫醒都还意犹未尽。
愉悦满足的心情使周贡大踏步进考场时，都没注意到这一场的监考老师那好奇的眼神。
王老师与上午监考这间考场的葛老师和黄老师皆是多年的熟人，从他们那里听说了这个考场有个“神人”，下午便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只见这个学生从容坦荡，白白净净的好学生模样，完全没有刻板印象里会交白卷的人的那种流里流气。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沟水不可丈量。
不过这些周贡是统统不得知，他只知道今年的数学卷是真的不做人，当年他看到数学卷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是什么，这都是什么？出卷人是看本省各大湖泊太空荡了是吗？还是围湖造田的材料不够了需要学生去充数？
最后周贡是靠着经典自我洗脑循环催眠词“大家都难，你难别人也难”，勉强撑着考完了全场。
现在饶是周贡并没有再战题魔的打算，再一次拿到这份数学卷子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些题目在放弃了复习的自己眼里看着更可怕了。
虽然最近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就连脑子里的高三记忆都开始纤毫毕现，但这份卷子已经不是你有个外挂存储盘就能解决的了，毕竟数学更讲思路，难题你不会那就真是不会。
很难说周贡内心是不是也有因为知道这次高考的难度有多令人发指，所以才躺的那么爽快没有一丝犹豫。
周贡忍不住静默得用发下来的雪白草稿纸改在题纸上，他觉得自己要是再看一眼就要精神污染了。
上午的语文，周贡靠睡觉打发了过去，现在下午的数学周贡感到万分煎熬。
室内不断的“沙沙”写字声，“哗啦哗啦”的翻动纸张声，还有监考老师轻轻的走动声。
周贡默默换了个姿势，这一切都显得时间过得是那么慢。
他把目光投向外面，此时乌云已经散开一半，一些地方云层已经变成了薄薄的一层，随着微风缓缓飘动，缝隙处洒向人间的光束更多了。
可能人真的有趋光性，这样的场景很难不去多看两眼，周贡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那些地方，突然的，他就觉得心情没由来的好起来了，纷杂的心绪平静的下来。
就这样看着，安宁、稳定，好像能看很久。虽然考试是这么的难捱，但如果可以，真希望时间永久止步，明晚永不会到来。
直到劣质的广播音响起，提醒着考试时间倒计时，周贡这个状态才被打破。
周贡眨眨眼，低下头戳弄着自己的橡皮。
“咳。”王老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这学生还真是打定主意要交白卷啊。
你看，小孩真不想把心放在学习相关的时候，哪怕是看着外面或者玩块橡皮都比去盯卷子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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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考试结束，周贡没有像中午一样磨蹭，而是一马当先一骑绝尘打在考生退场头阵冲了出来。
那架势，可比他在考场上精神多了。
“快快快，赶紧走，马上就堵了！”周贡在一众爬虫似的趴在学校旁的车中精准无误的揪出了自家车。
一个闪现飞扑就冲了进去，周爸爸连他开门的动作都没能看清，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后座疯狂催促着，请求自己的老父亲务必不要浪费自己拼命抢出的这点珍贵时间。
而周贡回到家第一时间，居然是溜达去厨房，连考试袋都没放下就奔去看爸妈买回的大米。
看着这几袋鼓鼓囊囊挤在厨房柜子里的大米，周贡忍不住露出来深藏功与名的神秘笑容，那笑容，蒙娜丽莎看了都要在神秘值上甘拜下风。
“只是……爸妈会不会太夸张了？什么叫因为看最近自己食量大得出奇，所以多买了几袋？可恶啊！我的名声！”
周贡理不直气也壮的想，最近自己的胃口其实已经很接近正常大胃口的青少年了！之前只不过是受了末世缺粮的心理影响罢了，而现在则是因为长身体！
一定是因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