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繁华之下
“苏姑娘不去看舞龙灯吗。”沈自深语气温柔,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好似没有看见苏婉刚才剑拔弩张的一幕一样。
然而此时的苏婉比较在意的是刚刚沈自深说的话,那一句有叶姑娘风采之类的话,果然,他还是会将她看作叶苏。苏婉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人家都要和宋轻雪成亲了,自己还在这里自我哀怨的去想什么沈自深把她当成谁的话,自己还真是可笑至极。
“苏姑娘?”见苏婉又走神,沈自深伸手在苏婉的眼前又晃了晃。
“走吧,我还没见过临安城的舞龙灯和火树银花呢。”苏婉挤出一个笑容,提着那个眼睛被贴歪的兔子灯,向舞龙灯的地方走去。
舞龙灯和火树银花是临安城里每年元宵节都要有的节目,除了要看这些外,苏婉的目光也还被街上各色各样的表演杂耍吸引着。
也就一时间忘记了那些不快,站在观看杂耍的人堆里跟着众人一起拍手叫好,散出去不少的银钱。
又看了舞龙灯,不愧是临安的舞龙队,今年的节目是二龙戏珠,一群精壮的汉子舞起龙灯来那是十分的好看,谁看了都得夸一句技艺精湛。
在一群汉子嘿嘿哈哈的一声声叫喊中,那舞动的龙灯仿佛犹如有生命一般,围绕着那颗龙珠追逐嬉戏。
苏婉又散了一些银钱,沈自深此刻就像苏婉看见赵诗往船上丢银钱一样的看着苏婉,默默的替她计算她今晚散出去多少银钱。
“苏姑娘这一晚上卖灯所得怕是被你散出去大半了。”沈自深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无奈的扶额,这苏婉也太舍得自己的银钱了。
“是吗。”苏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将几个铜钱放进伸过来求施舍的锣里,发出金属与金属之间敲击出来的独特的声响。
“钱财乃身外之物,人生嘛,就是要及时行乐。”
也许是叶苏来之前的苏婉在苏府压抑的太久了,如今好像是终于找到了释放发泄的机会一样,苏婉散银钱散的很是开心,全然没有了看见赵诗散钱财时的心疼。
是啊,人的一生太短暂了,能够得到的快乐太少太少,特别是对于苏婉以前那种深闺女子来说,一生也很少能够拥有快乐的时光。
再说,这本就是这些杂耍艺人一晚上的辛苦应得的,他们费力的给人带来节日的欢愉,自然理所当然的要的到他们所应得的辛苦钱,毕竟不是谁都是这个节日里的游玩者。
舞龙灯的队伍很快便从东街舞到了西街,接下来就是火树银花的表演了。
看火树银花的人有很多,大家都挤挤攘攘的,苏婉在人流的裹挟下不断地被人推着往前走。
“沈二公子。”她想要和沈自深分享那些匠人的衣着时,转头却没看见他。
她才发现自己和沈自深走散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群推搡着到了火树银花表演地的栏杆前面,连同喜儿梅香她们也不见了踪影,周围全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苏婉一开始还是有些着急,后来又想到喜儿和梅香都机灵的很,她们也来临安这么多天了,街上逛的玩的她们也都很熟悉,应该不会走丢,而且来的时候她们也都说好了,若是走散了就去桥上找阿娘会合。
至于沈自深,那么大个男人,自小长在这临安城,他还会自己走丢不曾?所以苏婉也就没有过多的担心,安心的看起火树银花的表演来。
不出意外,面对这精彩的表演苏婉又散了许多的银钱出去。
等火树银花表演结束后就没有什么又看点的东西了,就只剩下谢杂耍艺人还在卖力表演,想要趁着元宵佳节多卖力一点,赚点吃饭的打赏钱。
夜有些深了,苏婉提着手里的歪眼睛的粉色兔子灯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今夜临安的灯火通明,将会持续一整夜,每年的上元灯节临安都是一座不夜之城。
满城满街琳琅满目的繁华,看的她有些眼花缭乱,看着满街各式各样的花灯,她的眼睛有些疲累,于是抬头看向天空,打算缓解一下眼睛的疲累。
通圆的明月挂在夜空里,孤独的照着地上的青石砖,这座不夜城的热闹好似与天上的明月无关,无冷热闹还是冷清,都与天上的孤寂的明月没有关系。
早些时候还有星星点缀在一边,现在却是连星星都没有了,月亮让苏婉想到了今夜月光下跳舞的那位女子,一夜成名的春芳楼桃枝。
她如月光般清冷,只可惜这股清冷出自烟花柳巷之地,平白的多了几分哀切,但愿那个美丽的女子会如云杏般耀眼,不会拥有云杏那样的结局。
苏婉收回自己的目光,余光瞥见了暗巷里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的一对祖孙俩。
两人衣裳破旧且单薄,靠在已经发霉的稻草堆里。头发蓬乱,光着的脚上污秽不堪。白发苍苍的老人将自己的孙女圈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给孙女抵御这凌冽的寒风,可是这根本无济于事,寒风肆虐,吹的二人瑟瑟发抖。
没人想到今日如此奢靡繁华的临安城下还有这样的地方,在人人沉浸在节日气息的人潮之下,在称为不夜城的临安里,还有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的存在,他们不被这不夜城的灯光所照拂,也不被这喜庆的节日所感染。
喜庆欢乐游玩赏灯猜谜看花船龙灯火树银花,这些通通都和这对祖孙无关,她们只想有个温暖的地方,祈祷自己不会冻死在这样喜庆的夜里。
这个场面苏婉不是第一次见了,小时候过年,她坐在家里温暖的马车上去祭祖的时候就看见过那些逃荒来的乞丐,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伸着手向来往的路人讨要吃食。
她记得那一年是个灾年,富阳城来了很多逃荒的人,苏家那一年还在城里布粥施饭,花去了许多的钱财。
但是她的吃食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哪怕外面饿死再多的人,她依旧每顿都能吃到自己喜欢吃的龙井虾仁,而她只是苏府里不被父亲在意的孩子啊。
苏婉小的时候不懂,自己可是顿顿都有好吃的啊,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没有饭吃,她也不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人生来就有他那样优渥的生活环境。
后来叶苏的到来,让她经历了很多事,叶苏到过一个叫做垚城的地方,那里那一年遭了旱灾,土地里种下去的东西颗粒无收,无数的人没有饭吃,没有水喝。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官服来赈灾的粮队被山匪所劫,是谢书意带路和官服的军队一起去将山匪的老巢端了,将粮食成功的夺了回来。
可那一年还是死了许多的人,苏婉记得,那个时候的叶苏对面自己没有能力去救更多的人是多么的绝望。
如今,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祖孙俩,苏婉的心隐隐的抽动着疼了一下,她最终动了恻隐之心,人心是肉长的,她做不到看见这样的情形无动于衷。
虽然路过的人一个又一个,大家也都看见了那对祖孙,但都不愿意去给予他们一点指缝之间的怜悯,仿佛这会浪费他们的时间一样。
有的路过暗巷还会捂住口鼻,好像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一样。苏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感觉有些难过。
一阵冷风吹过来,吹的苏婉有些冷,她哈一口气搓了搓自己的手,努力的让自己暖和起来。
上元节的临安城又下起雪来,不大,但却足以剥夺掉那对祖孙最后的温暖。
苏婉看见不远处有个包子摊,里面还蒸着冒着热气的包子,她走过去要了几个包子,嘱咐小二将包子分成两份,又要了两碗热汤。
她手里还有个梅香做的歪眼睛的花灯,有些拿不下,就叫了店小二一起帮忙端了热汤。
“姑娘,像你这样好心的人不多了。”店小二端着热汤跟在苏婉身后,看见苏婉的目的地是那对祖孙,他不由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