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血症
西风呼啸,拂面生冷,在门外等候的陆承谨打了个寒颤。
真冷啊。冷的齿寒。
在这风霜雪中的三更半夜。
冷风透过所有可钻的缝隙蹿进来,入侵着陆承谨的脖颈和膝盖,她下意识把帷帽捂得更严严实实,脖颈上好受了些。
至于膝盖,那情况就不妙了。膝盖处原本就有旧疾,如今被这夜风一入侵,疼的陆承谨只想……哭。
戳刀子般的疼,入骨髓般的疼。
陆承谨特想蜷缩在墙角里,避避风。然,她边上站着的几位都是当今大齐最有权势的人,陆承谨不好失态,也不敢失态。只能偷偷瞄了瞄边上的墙角。
陆承谨微微弓着身,紧紧捏着拇指,在心中哀叹,只怕柳妃还没救过来,她就快先瘫倒了。
冷气入喉,陆承谨还是没能忍住,咳嗽了两声,她忙以手掩唇。
永安帝侧眸看了陆承谨一眼后。他方才只顾着柳妃的安危,却忽略了陆承谨。听到身旁传来的咳嗽声后,才意识到些什么,格外关爱陆承谨:“夜里风大,你身子薄弱,先去偏殿歇着。”
陆承谨还想再坚持一会儿,毕竟皇帝和襄王都守在门外等,她一个小小的世子却去偏殿歇着,这有点---
太不讲究礼仪规矩了。
陆承谨轻轻摇摇头:“多谢陛下关心,我不要紧,还能撑得住。”
只是,咳嗽声还是出卖了她的坚强。喉咙里被灌进了冷风,陆承谨的嗓音里都出现了轻微的嘶哑,略显低沉。
永安帝:“你若是真冻着了,有个三长两短,嘉宁可是要怨朕的。行了,快去偏殿歇着吧。”
皇帝都三令五申了,陆承谨岂有不遵从之理?低哑着声音,恭敬道“是,陛下。”
陆承谨行了告退礼,转身恭敬退下。再也不需要伪装坚强了,双手搭在肩上,颤颤走着。
膝盖真是又冷又麻。
拖着发麻的膝盖,终于走到偏殿中。殿中地龙烧的正旺,传来密密麻麻的热气,温暖又舒服,驱散着陆承谨身上的所有寒冷。
陆承谨靠在榻上,左思右想了许多,眉头不经意间还是蹙了起来,在担心着柳妃娘娘的病情。
……………………
沈幽容拿出银针来,扎在柳妃的脖颈,肩膀,手腕,足尖,密密麻麻共扎了三十六针。
她全神贯注着,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力,半点也不曾松懈。
夜静的可怕,仿佛都能听到人的呼吸声。又过了两刻钟后,沈幽容才慢慢放松下来,赵嘉宁递给她一块手帕,沈幽容笑着道谢后,拿起手帕,擦拭着额头上薄薄的汗。
她这汗,完全是被吓的,也是被累的。
永安帝父子在外头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着。皇帝时不时把头往尚仪宫这边探,恨不得化作一只蝴蝶从门的缝隙中钻进来,时时刻刻守在柳妃身旁。
永安帝的眼前浮现出,年轻时候和柳妃在一起厮守的快乐时光,那是皇帝最美好的眷恋和回忆。
柳妃是那么的美,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摇曳生姿,点缀着永安帝的人生。让他的帝王生涯不再是只有黑白这种单调颜色,而是充满着五彩斑斓。
只是如今,天妒红颜。上天并没有眷顾柳妃,这些年来,病魔时常折磨着柳妃纤细柔弱的身躯。让这只五色斑斓的蝴蝶折了翅膀,再也无法飞翔,只能蜷缩在病榻中。
等待的过程是痛苦而又煎熬的,如同朝代更换那般漫长,紧紧扣着永安帝父子的心。
终于,开门声的响起让永安帝一颗无比忐忑的心,终于有了着落,皇帝和襄王赶紧走过来,询问着情况。
永安帝看着沈幽容,飞速问道:“柳妃娘娘的情况怎么样了?”
沈幽容恭敬而又柔声回答:“娘娘所患的是咯血症。”
皇帝眉头皱得更沉,又追问道:“能否医愈?”
沈幽容犹豫片刻后,叹息道:“本可以治愈,不过病情耽搁太久了,如今十分危急,要想根治不可能。只能延长柳妃娘娘的生命。我方才已经稳住娘娘的心脉,明日日之内,不要前去打扰她,让她安心睡。等娘娘苏醒过来后,我便立刻为她医治。”
对于绝望的永安帝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皇帝眉头上的愁雾已经渐渐上去,十分感激沈幽容:“你先下去休息吧,辛苦你了。朕会重重赏赐予你的。”
皇帝又道:“沈姑娘,夜已深,你就不必再来回颠簸了,直接在宫中歇着吧。嘉宁,让沈姑娘歇在绮宁宫。”
看着自家父皇憔悴的模样,赵嘉宁劝慰着:“父皇,既然沈姑娘已经说,母妃今晚无碍。您也就不必再担心了,您也累了一天,早些歇着吧。”
“朕,今晚就歇在尚仪宫,静静陪伴着你的母妃。朕若是没有看到她,心中着实难安。”永安帝又对陪在身旁的赵恪说着,“襄王,你也下去歇着。”
皇帝走进尚仪宫,关上宫门。
沈幽容环视一圈后,没发现陆承谨的声音,她这才轻轻询问着赵恪:“襄王殿下,为何不见世子啊?”
这么冷的夜晚,陆承谨在宫门外等候这么久,膝盖的旧疾恐怕要复发了。
其实,方才她便想询问的,不过碍于皇帝在身旁,没法询问。陆承谨毕竟是皇帝未来的乘龙快婿,她如此这般关心,仿佛逾矩了,似乎于理不合。
襄王在军队待过很多年,又是个性情十分耿直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曲曲心思,他如实回答着:“世子正在偏殿歇着。”
赵嘉宁冲沈幽容笑了笑:“莫非你还担心世子会迷路不成?”
“不是。世子身上有许多旧疾,尤以膝盖最为严重,受不得寒的。若是被冷风吹久了,她会很受折磨的。”沈幽容倒是十分担心陆承谨了,央求着赵嘉宁,“八公主,你可否带我去偏殿。”
赵嘉宁心中十分愧疚,她一直担心自家母妃,却忘了陆承谨的身体。
“好,姑娘你随我来吧。”
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襄王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陆承谨是自己未来的妹夫,嘉宁妹妹的如意郎君,应当是嘉宁妹妹紧张才对,可为何万分焦急的却是这位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