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回到宫中后, 赵嘉宁便单独宣来了御膳房的首席大厨-沈楼。
沈楼在永安帝身旁侍奉了多年,皇帝的每食每餐、都是由他安排的。当年永安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沈楼便在王府里伺候主子。
后来受顾家惨案的影响, 永安帝赵端得罪了先皇,被贬黜去了处偏远之地。沈楼便是无怨无悔追随着, 为赵端家烹制各种美食。
在那艰苦的年岁里, 他的手好厨艺,为赵端家送去了无尽的温暖后, 赵端返京登基为帝, 对沈楼无限倚重, 曾想过给沈楼封官加爵。只是沈楼,并没有因为皇帝的倚重而变得骄纵,他知道自己该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拒绝了赵端的好意, 只想做个烹饪美食的御厨。
永安帝见沈楼执意不接受, 也没有多加勉强。大笔斥, 赐了他块匾:天下第御厨。
有了这些前程往事后,赵嘉宁对沈楼的忠心自然不会怀疑。但事情重大, 她还是不免要多多询问番。
赵嘉宁见了沈楼后, 她脸色不再是严肃沉重的,而是面含微笑,亲切道:“沈御厨。”
沈楼对着赵嘉宁行了礼, 也对陆承谨行了礼:“臣,沈楼见过八公主, 见过八驸马。”
赵嘉宁淡淡笑:“沈御厨,不必多礼。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情很疑惑,想向你询问/二。”
沈楼又是恭声回答着:“公主殿下有什么疑惑, 尽管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嘉宁问:“沈御厨,父皇每日的饮食都是您过手的吧?”
沈楼点头,毫不犹豫回答:“是。每食,每汤都是我亲手烹制的,外人绝对没有过手。就连食盒也是我亲自放置的。”
赵嘉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和担忧:“不知沈御厨有没有发现,陛下近日变得格外憔悴,苍老,就好像生了场病?又或者受了场打击?”
“按理来说,柳妃娘娘的病情好转,陛下心头宽慰,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应该年轻有精神才对
,怎么反而越渐憔悴?这与理不合。”
“我对此万分疑惑,我自然相信你的忠心。只是有些问题实在解释不清。父皇在饮食这方面没出问题,那会是其它哪里问题呢?”
赵嘉宁询问完毕,又朝着沈楼致歉:“沈御厨你别在意,只是我实在担心。觉得事有蹊跷,这才询问你。绝对没有猜疑的意思。你也知道,父皇的身体关系着江山社稷,容不得我不去重视。”
沈楼明白。身处在皇宫这样的环境中,多个心思总是难免的,更何况是向来见惯了宫廷斗争的八公主呢。沈楼十分理解:“八公主,您这话严重了。陛下身体憔悴,确实是国之大事,您多个心眼也实属正常。我十日前见过陛下,确实觉得他有些消瘦。可没曾想,情况居然是公主所说的这么严重。”
“臣也和公主样心忧陛下的身体,八公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臣定当效劳。”
赵嘉宁凝眸,沉思片刻后,缓缓问道:“沈御厨,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沈楼这才又恭声回答道:“依臣看来,陛下身体出现问题,除了饮食方面,还有……”
他话未说完,眉宇间却闪过抹迟疑之色。
赵嘉宁已将他这抹迟疑之色看在眼里,直接爽朗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吱吱呜呜。我们也要查清楚这其中缘由才好。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
“是。”沈楼这才徐徐道来,“除了饮食方面的问题,还有药方面的问题。当然,我这也不是猜疑陈太医。只是八公主说,这事要谨慎再谨慎,不能留个细节,臣这才斗胆有这个想法。”
赵嘉宁赞叹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沈御厨果然心思谨慎,怪不得父皇直称赞你。好啦,时间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赵嘉宁话音顿,叫住陈通:“对了,这事你千万不能透露出去。”
“遵旨。”沈楼告退后。琦宁宫中只剩下陆承谨和赵嘉宁两人。没有旁人在场,陆承谨于是把自己所猜测的所想的,通通告知赵嘉宁,她双手拢于袖中,眉光微沉:“这,沈御厨信得
过吗?”
陆承谨并不知沈楼与永安帝之间的那些渊源和君臣深厚情谊,所以才会这么询问。
赵嘉宁冲她笑了笑:“如果沈楼都信不过,那父皇身边还有什么人可以信呢?据父皇所言,当年他因顾家事受牵连,被皇爷爷贬到十分贫瘠之地。所谓树倒猢狲散,时间失势,真正体会了把世态炎凉。旁人不是对他落井下石,便是冷眼相看。这沈楼却不离不弃,陪在身旁,随父皇等人同去了那偏远之地。用手好厨艺给父皇心头送上温暖。”
“父皇每每回忆起来,都感慨万千。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患难中的真情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陆承谨听完后,眼眸间也微微有动容之色,叹息声:“真是惭愧,这沈御厨如此忠心耿耿,忠心侍主,实属难能可贵。我居然还猜忌人家。”
赵嘉宁道:“傻瓜,你不用这么自责,不知者不罪,你又不知道这其中渊源。多多留个心眼,多多猜测,也是为父皇负责啊。”
陆承谨又道:“既然沈御厨这么可信,靠得住,那我觉得他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你是不是要往药这方面,想想?”
赵嘉宁道:“难就难在,这陈通陈太医,对父皇也很忠心。父皇几次御驾亲征,陈太医都作为随行军医陪伴,好几次把父皇从鬼门关中救出来。假设陈太医有弑君之心,当时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父皇伤得那么重,垂死之际,陈太医不拼死相救,父皇可能就真的驾崩了。那种情形之下,即便出了事故,也没有人会去怪罪陈通。最多就是斥责句,医术不精。
“陈通若真怀有异心,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陆承谨听完赵嘉宁的番分析后,更加迷茫,默默挠了挠后脑勺:“他们都对父皇忠心,没有个有嫌疑,这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陈太医和沈御厨都没有嫌疑,那会不会有其它人暗中在药和食物中,加了点东西?”
赵嘉宁:“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每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承谨,这段日子我
们要常驻宫中,往后父皇每次用膳,喝药。我们都亲自去端。”
说罢之后,她又看向陆承谨:“你会不会觉得我小题大做?”
陆承谨温和笑:“当然不会,上次出了我那档子事后,我们多留个心眼,也是应该的。不然的话,就会被那可恶的张妖婆算计。”
…………
夜里,北风呼啸,某所偏僻的客栈中,两道人影立于昏暗的油灯下。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身旁的老奴婢许嬷嬷,与皇后的仰慕者陈通。
此地偏僻,再加上油灯昏暗,这两人看上去无比的鬼魅。
陈通无精打采,目光暗淡,很是惆怅也很失望。他原以为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皇后,谁知皇后并未出面,指派了许嬷嬷来传话。
许嬷嬷眼毒,哪怕油灯再昏暗,她还是眼戳中了陈通的心思:“怎么?没见到皇后娘娘,你都魂不附体了吗?”
陈通当然魂不附体。他直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和皇后见面。即便他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愿,可哪怕看到皇后眼,他也很开心。只是他连这小小的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自从上次张皇后有令,禁止陈通去凤鸾宫。他与皇后已经半月未见了。这半月,陈通时常感慨,时常叹息,对张皇后越发思念,人影消瘦,可谓是用肝肠寸断来形容也不为过。
陈通听着许嬷嬷的话啊,但他却没回答,也不愿回答,只是低声道:“皇后娘娘,现在是连见我面都不愿意了吗?”
许嬷嬷眉眼冷,在心中骂道:大胆的奴才,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对皇后娘娘有非分之想!
可陈通毕竟是站在他们这条线上的,也直在为皇后卖力谋划着,许嬷嬷虽然看不惯陈通可也忍住了,只是不冷不热回答着:“这段时间风头紧,皇后娘娘怕事情露出破绽。所以必须要小心谨慎才好。你也别多想,你是皇后得意的左膀右臂,娘娘又怎么会不来见你呢?实在是形势所迫。”
许嬷嬷是个人精,知道激励陈通这种人,必须要给他个念想。
又补充道:“你放心,只要你事情办成之后,太子顺利登基,皇后娘娘顺利坐上太后之位。你还怕没有机会见到娘娘吗?”
“皇后娘娘让我转告你,好好办事,事成之后,你该得的那份,绝对不会少你的。”
陈通惨淡笑,在心中自嘲。
想得到的,能得到吗?
不,他想得到的,这生都不可能得到,永远都不可能。
他目光低沉,喃喃自语重复着许嬷嬷的这句话:“该得到的份,永远都不会少我,好个永远都不会少我。”
许嬷嬷皱眉,心中又在暗自骂着陈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明面上,他不再继续这话题,直接转了话锋:“皇后娘娘让我问你,那药放下去了吗?”
陈通道:“嗯。”
他没有抬头,是直低垂着头的,眼睛里有无限痛楚。永安帝待他如同兄弟般,两人有着数十年的情谊,他如今却为了己之私,狠心对皇帝下手。
陈通心里万分矛盾,他不愿这么做,可又不能看着张氏母子落入下风。夺嫡失败,这对向来要强的皇后来说,绝对是无法承受的结果。
他曾经亲眼目睹过太子赵定被废,皇后接近崩溃的状态。那刻,陈痛的心都碎了。
他绝对不能让最心爱的女人再崩溃次,所以他只能背叛永安帝,狠下心来送皇帝上路。
为了张皇后,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是立刻去死,陈通眉头都不会皱下,更别说是害别人了。
此时的陈通百感交集,心绪复杂,然而许嬷嬷根本不会管陈通的状态如何,也不会顾虑他是否心痛难过,只是继续问道:“确定万无失了吗?”
陈通依旧低声回答着:“嗯。”
许嬷嬷像个主人样,继续给陈通安排着:“皇帝那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有点动静,你都需得及时向我汇报。每三日,你我便在此相见,时辰和今日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今天的我好可爱。